楊漁之哈哈一笑:“你可是睡迷糊了,半夜你起來喝水,還是搖醒我給你倒的。怎的一夜沒睡?只是今日起來的早。”江嵋哦了一聲,想起昨晚自己睡的正香甜,口渴醒來,便叫楊漁之給自己拿水喝,那會兒屋裡黑乎乎的,楊漁之也已經睡下。
兩人一併洗漱過,並肩出去,過了沒一刻鐘,江惜和楊書汝也起了牀,洗漱停當。
上午的時候楊漁之要去楊紀那邊請安,江嵋閒着無事,又因爲這些天來楊漁之雖然沒有考校自己的大字和畫工,但是總有天會提前的,便去了佈置成書房的屋子,開始練大字。
她剛寫了不到一頁小楷,便聽見外面吵吵嚷嚷,一個打雷一樣的嗓門喊着:“叫俺見見楊儒人,俺要留下來,天天吃飽飯!”
江嵋眉頭一皺,這混人張果老怎麼闖進來了,他一個男子家,跑進來二門,不怕給責罰麼?真是半點規矩都不懂得。江嵋院子裡都是小姑娘,一個個花朵一樣嬌嫩,唯一一個力氣大的燕子,比起尋常男子還好,跟這能摁翻馬匹的張果老,如何能比?因爲怕傷到了人,江嵋匆匆忙忙跑出來,果然見幾個女子將那混人張果老圍成個圈,堵着他不讓再前進。
這人也知道打女人不好,雖然起的暴跳,可是一點動手的意思都不敢表露,只是扯着嗓子叫喚。
他聲音極大,嗓門響亮的嚇人,江嵋離得近了些,被他聒噪的耳朵疼,一看見江嵋,他便咧嘴嘿嘿笑起來,抱拳一禮:“楊儒人,俺可見到你啦!俺張果老素來不求人,可是眼下奈何不得餓肚子,需得留下來打秋風,況且俺又欠了你家的馬匹,你便收下我做奴僕。俺天生巨力,也曾經人稱‘賽霸王、鎮三關’,萬莫就這麼把我趕走了,便叫我做
個看家護院的也好啊。”
這張果老說着,邊拿眼睛彆扭無比的看着江嵋,江嵋覺得他此刻的眼神應當是請求自己答應他留下來,可是瞧着,卻依舊那麼兇狠無比。張果老雖然手臂手指手背這些露出來的地方,都長着濃厚的體毛,可臉上卻不是連鬢鬍鬚,只人中處長着一抹雜亂的鬍鬚,也不好說一字型還是八字形。他臉色是重栆一樣的紅色,瞧着極不自然,更添幾分兇狠,似乎隨時都在憋着發力一樣。
“我不是叫人給你一吊錢做盤纏麼?怎麼,你連個投奔的人也沒有?”
江嵋對這胡攪蠻纏的張果老,實在是不想留。張果老只是搖頭:“楊儒人不曉得,俺爹媽死了不知多少年,打小就是光棍一條。後來在大名府和人爭執,犯了條人命,給流放沙門島,上頭衣食無着,便和三個流犯一併鳧水逃了回來。剛登岸時候,給泡的白膚紅眼,鄉里見了,都說是仙人,俺才認下張果老的名號。俺東躲西藏,過了好些年歲月,後來適逢皇帝大赦天下,纔拿着許多年攢下的體己,在此地住下。想不到昨日一場大火,什麼都給燒沒了……”
這張果老的身世,也是曲折。他當初失手打死人,江嵋倒是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從沙門島逃走後這些年,眼下看似脾氣並未好轉,怎麼並沒有再次殺死人。
旁邊小環聽着張果老講身世,便和聽故事傳說一般,只覺得津津有味,便插嘴問了句:“哦,我說嘛,張果老是前朝一個神仙人物,你怎麼和他同名!你本來叫做什麼?”
張果老對着小環一笑,仍是猙獰,可是幾人亦能辨別出其中的善意,便覺得沒那麼可怕,耳聽得他講:“俺本名張承業,家裡只有一個,也論不出行大行小,小娘子要是不喜喚我張果老,就叫我張霸王也可。”
小環啐了一口:“你這樣的,也能跟西楚霸王比,端的是有勇無謀。我就叫你張大郎好了!你若是惹了我,我就喚你
張承業!”
張承業並不和小環辯解,只看着江嵋,聽她的意思。江嵋聽完了張承業的回答,更加不想留他,敷衍道:“既你房子燒了,旁邊還是有鄰居的,何不投奔他們。”
張承業嘆氣道:“楊儒人不曉得我住在哪裡,俺住的是彎頭巷那等下作地方,若非如此,哪兒買得到如此便宜的房屋。若是跟鄰居們借宿打秋風,可不是去做了烏龜,莫說辱了我在天的祖宗,便是後輩孩兒也擡不起頭來。”
那彎頭巷是條曲折的小街道,裡面盡是較爲低等的瓦當勾欄,全部做着赤luoluo的肉皮買賣,江嵋聽他說到此處,知道這人是鐵了心的留在楊家,可是心頭的疑惑也更甚。哪裡會有正常人,住在彎頭巷這種地方,聽這張承業的口音,雖然大名那邊的口音極重,可是也不自助的帶上點本地的味道,想來住的時間很久,那麼他爲什麼一直不搬家呢。
被江嵋清澈的眼神一掃,張承業忽然縮縮脖子,江嵋一愣,忽然發現他臉蛋上的紅色和周圍不太相同,只是因爲他臉色本來就紅,所以不大能看得出來。難道,這張承業是在害羞?
總之,這張承業不管做什麼表情,都是猙獰,反倒是這不被外人發覺的害羞,瞧着還正常點。江嵋咳了一聲:“張大郎,既然你在彎頭巷住了那麼多時候,可有人教導過你,別人家的內院,是不能說隨便闖入的。我們這裡都是女眷,你縱然想留下來,去找我家官人就是,何以做出來這種事體。”
張承業諤諤吃吃,半天回答江嵋:“俺在那邊,任是睡房也闖蕩得,卻是野慣了,忘了正經人家規矩。”
旁邊衆女子聽了他話,臉色都變得鍋底一樣黑,這張承業,是把她們當成什麼人了?巧榴早上就來了,這會兒更是發作起來,怒斥出口:“你這姓張的漢子,也知道我們這裡是正經的人家,怎麼口沒遮攔!若不會說話兒,回你孃胎裡學了再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