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兩個幾口吃完剩下的飯菜,匆匆趕到前院。老遠就瞧見一張石桌上,身材成板塊狀的張果老,老神在在的坐着。幾個僕役站在不遠處指指點點,他都似乎沒看到一樣。
剛纔的路上,許貴已經講得明白,張果老說是來當僕役的,許貴曉得江嵋等人的意思,肯定不會留他,當即就趕他走,他死賴着不走,招來了四五個膀大腰圓的僕役,一併趕他,誰知道他腳下生了根一樣,衆人合力,都拽不動他。而且後來他發了怒,一拳打在旁邊一棵樹上,震得樹身上現出來條裂紋,下的人四散而走。
許貴一邊說,一邊搖頭,臉上都是不悅:“這人伸手如此了得,只是這xing子嘛,怎混的這樣厲害。”
對這個主動投身要籤契書做下人的張果老,
江嵋不曉得怎麼把他勸回去。她也覺得今天白天那場馬禍有些蹊蹺,怕這個張果老另有圖謀,他這麼力大無比,身後又好,放在身邊,可不就是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引爆的定時炸彈麼。自己家裡老的老,小的小,體格兒都弱着呢,可經不起張果老發了狂的一拳頭。
見江嵋幾人過來,張果老跳下來石桌,嘿嘿一笑,臉上居然現出幾分赧然:“見過楊官人、楊儒人。俺張果老家裡燒成白地,一分錢也沒了,只好來爲奴幾年,把那馬錢抵過。”
江嵋打量着他,見他衣服不似白天潔淨,上面沾了好幾處黑灰並燒焦的痕跡,特別是鞋子和褲子,已經不能看了,倒是真的像在火災現場打了個來回的樣子。
“那馬兒,我們也不要你賠了,你且走吧!”江嵋淡淡說道。
“那怎麼成,莫說我當時說了要陪,街上那麼多人看着,便是我自己心裡也記得!若是不賠了,一輩子都不舒坦。”
張果老聽了江嵋的話,連連跳腳,偏紅色的臉膛上現出來暴怒的神色。今天在外面也是這樣,這張果老被許貴說了幾句,就暴跳如雷,一副要殺人的神態,這種人,哪兒是做下人的材料。
“你心裡過意不去,那就欠着好了,將來有了錢,再還回來。”
“啊?”張果老愣住神,看向江嵋,,臉上現出來頹意,咕噥着開口:“咱現在一個大子兒都沒,還指着楊官人夫婦收留,先填填咱餓了一天多的肚子!這可如何是好……”
他這話一出,旁邊圍着看的幾個下人,都忍不住噗嗤笑出來。原來他想着到家裡當僕役,竟是想着能吃飽飯,瞧這身材,可不是個飯桶麼?
打量着張果老拿一雙蒲扇一樣且長着長黑汗毛的大掌揉肚子的模樣,江嵋暗地裡搖頭,招呼許貴去帶張果老吃飯,並叫他先暫住一夜,明日送他一吊錢做盤纏趕出去。這人不曉得什麼來路,不但暴的火團一樣,還一副不通世情模樣,是個禍害,萬萬留不得。
這邊江嵋夫婦回到屋裡,楊漁之倒是覺得那張果老頗有意思,天然便是個cha科打諢兒的人。江嵋敲敲楊漁之腦袋:“別跟我說這些個。明兒你記得和父親定下來送卿娘上山的時間,好好的告訴我。我有用處。”
“啊,你還去啊?”楊漁之不是太樂意。
“怎麼,我就出不得門了?”江嵋一邊卸頭髮,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楊漁之對話。楊漁之走到她身後,給她把披散的頭髮理順,然後揉摁着她太陽穴:“不是出不得,你也說了,那道姑對咱家惜惜有些圖謀,何必自找苦吃。你若是想出去玩耍,這旁邊好去處可不少,莫說上回提過的八公山,連溫泉莊子都有,待天再涼些,就去那裡避避寒。”
江嵋聽的眼睛一亮,猛的回身抓住楊漁之手臂,歡快的問他:“真的,你答應我的,帶我去泡溫泉!”
楊漁之含笑點頭,輕輕的擰一把江嵋臉頰。江嵋臉上笑意仍在:“不過啊,這石婆山,我還得去一趟。”楊漁之臉上笑意就凝固住了。
“那做花露的東西,我一定要拿到手。”江嵋握拳,做出一副奮鬥的姿態。
楊漁之不解嘆氣:“你要那個做什麼?真上山去討要,可不是要和那個什麼天璣子結下來因果。到時候要是擺不脫,可怎麼辦?”
江嵋一回身,站起來,把楊漁之摁倒椅子上坐下,拿手圈住他肩膀,對面
清晰的銅鏡裡,就顯現出兩人臉龐相依的模樣。她笑着:“所以嘛,要漁之你幫我拿個主意。漁之最聰慧最能幹了!”
這下誇獎的楊漁之心花怒放,可是他還是堅定的捏捏江嵋的手:“不能去!那些道士和尚的,便如牛皮糖一般,沾上就扯不下了,咱們家又不是信那個的,何必自找麻煩。”
江嵋嘿嘿一笑:“其實啊,也不麻煩,我先前想過,拿錢去砸開那個天璣子的口,就把那器具買個回來便是了。但是呢,咱們家的主人,是你哦,我要花小錢,你不管的,這回可能要花費的多些,不曉得你肯不肯放手。”
江嵋雖然嬉皮笑臉的說着,其實心中更多的是忐忑。若是那個道觀真的有蒸餾器,她絕對肯花大價錢買回來。反正今日買了,今後會連本帶利源源不斷的往回賺。只是今天瞧那胭脂鋪子的架勢,恐怕這道觀要狠狠的獅子大開口,或者乾脆不賣給她也說不好。
但若是有一絲的希望,她也要試試的。但是楊漁之這關,必須先過了。她並沒覺得,錢氏書鋪靠着自己的天工開物賺了錢,就可以胡亂花銷。一個家的維繫,並不在於誰賺的錢多,誰賺的錢少,而在於兩人之間互相的尊敬,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最忌諱遇事不商量,獨個兒決斷。
楊漁之聽了,只是搖頭:“若是能花錢把事情辦了,我自然沒什麼異議。只是惜惜……”
向來楊漁之說話,都是說到做到,他如此一講,江嵋就知道,不管自己花多少,只要不把家產敗光了,楊漁之就不會管。江嵋喜笑顏開,在楊漁之臉頰上狠狠的啄了兩口:“我知道,那道姑再敢提提叫惜惜出家的事兒,我就不買了!我不信天下就她一家做香露生意的。將來到別處,興許也能尋得到。”
楊漁之聽了她話,眉頭一挑,滿是笑意。
此時已經是亥時,江嵋已經換上睡衣,頭髮也拆好了,只等着睡覺。更加因爲楊漁之答應她拿錢去買蒸餾器,放下一幢心事,睏意就涌上來,打着哈欠想去睡覺。楊漁之卻出去一會兒,抱回來四五本書,躺在牀外側,就這燈光看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