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姜姨娘笑的悽苦。
五個人,跪在地上,解開衣服。
“老爺咬的。”姜姨娘笑了笑,就好像說別人的事情一樣,“兩年了,現在不疼的。”
她胸前很美,但乍一看去就發現少了什麼。
陶姨娘露出的胳膊上是火鉗烙的疤,三個丫鬟身上則是舊傷疊加,金秀轉了個身,就看到她後背上,不知用什麼紋的兩個歪歪扭扭的字。
賤人!
杜九言忽然明白,爲什麼幾個丫鬟不嫁人,因爲這樣的她們,像是一個滿身漏洞的娃娃,她們根本不敢嫁給任何人。
“我他孃的!”竇榮興一拳打在門上,“這個畜生!”
說着,跑了出去,蹲在門口的牆角下捂着臉嗚嗚哭了起來。
郭夫人早就聽說了,可看到兩位姨娘的傷還是第一次,亦是撇過臉去,低聲哽咽着。至於李家的兩個女婿,震驚的面色發白,搖搖欲墜,隨着竇榮興奔出了門。
李明珠和李明蘭抱着五個人,七個人抱頭痛哭。
“天氣冷。”杜九言和五個人道:“將衣服穿好了,免得受涼了。”
五個人哭了一通,互相整理着衣服,杜九言將五個人扶起來,道:“你們休息着,我先去衙門送訴狀。”
“杜先生,您接我們的訟案是不是,那……那我們夫人一定能救出來吧?”
“在律法之內,除了皇帝,誰不能讓她無罪釋放。”杜九言遺憾地道。
幾個人面色發白,李明玉道:“那……那輕判呢,就算是直接砍頭也比凌遲好啊。”
“此事我會看着辦的,到時候應該有需要你們的地方。”
“杜先生,”金秀道:“只要能救夫人,要我們五個人做什麼都可以。”
杜九言頷首。這個案子如果從律法的角度沒的辯,最多如同李明玉說的那樣,從凌遲變成斬立決,給馬玉娘一個痛快。
“碰碰運氣吧。”杜九言波瀾不驚地道:“膽子都放大點,鬧出去或許能有別的機會。”
大家跟着點頭,郭夫人道:“您能接,我們已是感激不盡,無論需要什麼,我們都會配合您的。”
杜九言頷首,和郭夫人道:“夫人也會留在寶慶嗎?”
“會!”郭夫人道:“我等案子最後的結果,她生我給她接風洗塵,她死,我給他送陵捧土。”
杜九言點頭,又轉頭問幾個人,“等閒理一理你們所知道的,你們夫人做過的善事,事無鉅細,我都需要。”
“以及李大人的私物,比如來往的賬冊,信件等等!”
幾個人對視,都跟着點頭,道:“好!我們今晚就開始,一定細細寫下來。”
“好。”杜九言頷首,走道竇榮興面前。
那麼大一個男人,像個孩子一樣蹲在牆角,擡頭看着她眼睛溼漉漉的,杜九言拉他起來,道:“我們去衙門。”
姚啓新跟在後面。
“九哥!”在竇榮興年輕的生命裡,第一次見識到李執這種人,“這案子……要怎麼辯?”
杜九言道:“大道走不通,那就走歪門邪道啊。”
竇榮興一怔,“歪門邪道?你要劫法場?”
杜九言撫額,白了他一眼。
寶慶縣衙和府衙相隔不遠,姚啓新要帶着他們悄悄進去,杜九言想了想,道:“不要通稟了,你去敲登聞鼓!”
“敲……敲鼓?”姚啓新震驚地看着杜九言,“行、行嗎?”
杜九言點頭,“我們不需要低調,因爲最壞的結果就是眼前。”
在看到李府五個女人前,她還沒想好……一個沒的辯的案子,還真是個挑戰。
“好。”姚啓新被她激勵的熱血沸騰,上去就取了鼓槌,咚咚咚地敲響了登聞鼓。
正門打開,出來兩個差役,打眼就看到了姚啓新,問道:“姚啓新,是你敲的鼓?”
“是!”姚啓新捧着狀紙,“我要替我岳母馬玉娘喊冤,她雖有錯但罪不至死。請賀大人開堂重審,酌情量刑。”
差役接了狀紙,不耐煩地道:“等着吧。”
說着就進了門內。
三個人在縣衙外面等了一刻鐘,先前的差役出來,“大人讓你進來。”說着看到杜九言和竇榮興,“你們不能進去。”
“我是姚相公連襟二人請的訟師。”杜九言亮了訟師牌,差役看了一眼她的名字,頓時眉頭緊蹙,招手道:“進來吧。”
一行人進了衙門,寶慶縣領賀成今年四十四五的年紀,容貌端正,濃黑的雙眉間距很窄,眉頭一蹙就顯得此人非常嚴肅,不苟言笑。
“案子已經結案了,卷宗也已經送到刑部了,你們現在來翻案,要求重審?”賀成將狀紙摔在書案上,怒道:“案子一層層過審送上去,不是你們上下嘴脣碰一下,想翻就能翻的。”
“狀紙拿走,此案本官不接。”賀成道。
姚啓新害怕,回頭看了向杜九言。
“賀大人。”杜九言上前拱了拱手,“馬玉孃的案件,您審理的並無問題。但法在外情在內,學生認爲,馬玉娘案可以再過一遍,酌情量刑!”
賀成眯着眼睛,眉毛連在一起成了一個一字,“你又是誰?”
“在下邵陽三尺堂杜九言。”杜九言拱手道。
賀成眉頭一挑,冷笑道:“原來你就是杜九言啊。你在邵陽狂就罷了,居然現在跑到寶慶來了。”
“但你想出風頭的打算,要落空了。寶慶不是你邵陽,本官也不是付韜和劉縣令,任由你這小兒蠱惑。”賀成道:“本官命你速速離開,就當做沒有發生這件事。”
“大人,您這麼說然侮辱了學生,也侮辱了您的同僚!想必如今的廣東布政使付大人,應該不喜歡有人在背後說他被一個毛頭小子蠱惑。”杜九言道。
賀成拍了桌子,“你少和本官巧舌如簧。讓您走,聽到沒有。”
“大人真的不接?”杜九言看着賀成。
賀成道:“不接。”
“好!”杜九言拂袖轉身,和姚啓新邊走邊道,“郭庭郭大人既然把刑部那邊攔下來了,我們也不怕再耗時間,現在我陪你越級上告,去府衙!”
賀成聽着心裡一凜,喊道:“站住。”他走過來盯着杜九言,“郭大人走了刑部的關係?”
“大人或許還不知道吧,這個案子就是郭夫人來找學生,學生也是看在郭大人的面子上,接的此訟案。”杜九言道:“恰巧,最近郭大人送桂王回京,正在京中。”
賀成面色很不好看,冷冷盯着杜九言,一字一句道:“你可知道,就算本官給你翻案重審,這個案子你也翻不出一點浪花?”
“能不能翻出浪花,那是學生的能力和本事。”杜九言道:“現在學生只需要大人您開閘,給個機會。如此,學生不必越級上告,省心省力,大人您也得一個愛民寬宏的名聲。”
“最重要的,學生要做的不是無罪辯訟,而是有罪!”杜九言道:“這絲毫不影響大人您的公正。”
賀成早就聽說過杜九言的名聲,一個訟師狂成這樣,實在讓他看不慣,但此時此刻她說的沒有錯,這個案子他如果不同意,依照她的脾性看肯定會越級上告。
最重要的,郭庭在背後支持。很有可能最後他就算不答應,郭庭也會想辦法給他施壓。
“好!”賀成盯着杜九言,一字一句道:“那本官就給你一個機會,等着你在這坑裡,翻出天大的浪花來。”
杜九言拱手,“有此,就有勞大人了。”
“本官今日就上奏,若順利半個月來回就有答覆,屆時,本官在公堂上等着你,大名鼎鼎的杜九言!”
杜九言頷首,“還請大人給我一張牌票,我要查閱卷宗,查探案發現場,提問當時的證人方姨娘。”
“好!”賀成立刻給了她,道:“本官還有事,就不奉陪了。”
話落,便拂袖走了。
杜九言看着牌票,和竇榮興笑了笑。姚啓新出了一身汗,低聲道:“杜先生,賀成這個態度,到時候上堂的時候,會不會刁難你?”
“刁難我沒事,只要他按照律法行事就好了。”
杜九言出了衙門,晚上和郭夫人住在一個客棧內,一連幾日她都在縣衙查閱卷宗,苗書吏時不時來看看她,有些奇怪地問道:“杜先生,您爲什麼看以前的卷宗,這些和馬伯母的案件沒有關係吧。”
“我瞭解一下賀成審案的手法和思路。”杜九言和苗書吏和善地笑了笑,“你不用特意管我,我再看幾份卷宗就回去了。”
苗書吏拱手,道:“杜先生不想去見見馬伯母?”
“不用,知道她活着就行。”杜九言說完,苗書吏有些奇怪,想了想又覺得杜九言是知名的訟師,做什麼都有她自己的想法和邏輯。
中間,杜九言回去了一趟邵陽,錢道安看見她奇怪地道:“沒聽到那邊傳來你上堂的消息,可確定時間了?”
“還不清楚,但這三五天應該就有回覆了。”杜九言道:“我回來辦點事,榮興還留在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