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湖制置李庭芝以金印牙符,授劉整爲漢軍都元帥、盧龍軍節度使,封燕郡王,爲書,使永寧僧持送整所,希望使計謀離間劉整。永寧令得之,驛以聞於朝,敕張易、姚樞雜問,適劉整至自軍,言宋怒臣畫策攻襄陽,故設此以殺臣,臣實不知。
忽必烈詔令整復書謂:“整受命以來,惟知督厲戎兵,舉垂亡孤城耳。宋若果以生靈爲念,當重遣信使,請命朝廷,顧爲此小數,何益於事!”
李庭芝每次想起這件事,都忍不住嘆氣。離間計不成,劉整斷了大宋這條路,更是專心爲大元效命,不但在襄陽城東的白河口、鹿門山築堡,建議史天澤修築長圍,起於萬山,包有百丈山,並修築峴山、虎頭山爲一字城,聯絡諸堡,斷襄、樊樵蘇之路;有加修築新城與漢江之西,立水柵與灌子洲以絕東流的通道,端得實在是一個恨人。
“大人,”苗再成看着李庭芝,自授命荊湖置大使以來,李庭芝就再也沒睡過一個好覺,沒吃過一頓好飯,只有在張貴突入襄樊的那天才高興了一會:“援兵已出發,大人即使再擔心也沒用。”
李庭芝嘆氣,點頭,道:“老夫可曾不知,只是冬季已到,再加上張貴突入襄樊,恐怕蒙古軍這段時間要攻城了。”
“現在又不知道襄樊的情況如何,你教老夫如何才能不擔心?”
苗再成勸道:“既然張貴這小子進了城,原本沒多大希望的襄樊,現在倒有五成機會了。”
“哦?”李庭芝知道苗再成是想勸解自己,不過還是想知道苗再成怎樣說?
苗再成笑了笑,道:“張貴是大人招募?”
“這個自然是的,”李庭芝有些不好意思,道:“說起來這件事還是老夫做得不對,有點強人所難了。”
苗再成想起這件事,也不由暗中發笑,道:“張貴出身江湖,對官場、戰場沒有一個固定的想法,屢出奇兵。”
“更難得可貴的是,張貴懂得做人,縱使是范文虎之輩,對他也多加讚賞。”苗再成雖然有點惱他和范文虎接觸太近,不過還是讚美道:“所以這小子進了樊城,必將能把襄樊兩城守軍攪合在一起,大人就等着消息,說不準這小子又鬧出什麼動靜呢?”
“聽再成這麼一說,老夫到也不得不誇一下這小子。”李庭芝微微笑道:“這小子爲人果斷,善於捕捉機會,說不定還真能給襄樊帶來一些改變。”
此時,虎頭山一字城百里之外。
許文德、施忠兩人苦着臉,范文虎出兵兩萬言三萬,但飛猛軍指揮使韓青、驍猛軍指揮使張桂兩人遲疑不進,大軍每日行軍不足十里。
“韓大人,”許文德性格比較暴躁,實在忍不住,直接闖進飛猛軍大營,怒道:“軍情緊迫,然而我軍每日行軍不足十里?等到了鹿門山不知何年何日,韓大人若是怕死,請允許末將出先鋒,爲大軍開路。”
“你好大的膽子,”韓青臉色大變,他是韓家後人,年輕時勇氣過人,能騎未馴服的馬駒,好喝酒、不受約束。只是年紀大了,當上飛猛軍都指揮使後,行事反而小心,做人反而貪生怕死起來:“蒙古騎兵往返如風,驍勇不可敵,爲避免被襲,我大軍必須步步爲營,若急進遇襲,責任由誰負擔。”
韓青板着臉道,他是韓家之後,又是禁軍都指揮使,哪裡會給一個部將落臉:“許將軍難道能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你,”許文德指着韓青,卻說不出話來,李庭芝臨行前吩咐許文德、施忠協助禁軍作戰,一切以韓老將軍爲主,卻沒想到韓青會如此貪生怕死,遲疑不進。
施忠連忙拉了一下許文德,對韓青拱手,道:“韓將軍勿怒,許將軍也是爲了國之大事,蒙古騎兵驍勇,往返疾如風,確實是令人防不勝防。”
張桂乃張俊之後,人沒有什麼本領,卻是一個老好人,跟施忠有點相同,點頭,道:“我大軍救援襄樊,乃大事,不能急。”
“前有張將軍、夏將軍和範大人屢遭蒙古軍襲擊而功敗垂成,如今我軍步步爲營,不敗即爲勝,許將軍莫要操之過之。”
鹹淳五年三月,宋將張世傑率軍與包圍樊城的蒙軍作戰,被阿術打敗,七月,沿江制置使夏貴率軍救援襄陽,遭到蒙古軍與蒙古漢軍的聯合伏擊,兵敗虎尾洲,損失2000餘人,戰艦50艘。
到了鹹淳六年春,呂文煥出兵襄陽,攻打萬山堡,蒙軍誘敵深入,乘宋軍士氣衰退,蒙將張弘範、李庭反擊,宋軍大敗。九月,宋殿前副都指揮使范文虎率水軍增援襄陽,蒙軍水陸兩軍迎戰,大敗宋軍,范文虎逃歸。鹹淳七年,范文虎再次援襄,蒙將阿術率諸將迎擊,宋軍戰敗,損失戰艦100餘艘。
張桂所說的不敗即爲勝,也是基於這點,只要保住不敗,總比老前輩們做得好,難道不是嗎?
“就是因爲如此,許某請出先鋒,爲大軍開路。”許文德怒道:“老子就算是被韃子伏擊了,也好眼睜睜看着襄樊陷入敵手,也好眼睜睜看着大宋被人蹂躪。”
“文德,慎言。”施忠瞪了他一眼,連忙道:“韓將軍、張將軍請見諒,徐將軍久不出兵,心意繁亂,喝了不少酒,說了胡話還請見諒。”
“年輕人喝點酒沒什麼大礙,”韓青悠悠說道:“但就怕喝得太多了。”
韓青18歲應募參軍,身體魁梧、風度瀟灑、雙目有神,時而挽300斤強弓飛馬射箭,時而舞鐵槊急馳峭壁之間,後來當上了飛猛軍都指揮使,性子都給磨光了,脾氣也沒了,更不用說能挽300斤強弓,整日應酬、喝酒、留戀妓院早已經把他身子掏光了。
要不是韓家強令他前往鄂州,他還不知道醉倒在臨安城的哪個角落,所謂英雄兒郎,耐不住歲月摩擦啊,看着許文德,韓青竟然有幾分妒忌。
許文德扯開施忠的手,大聲道:“老子沒喝酒,老子沒醉,今日老子在這說的話,老子記得清清楚楚。”
“老子就要急進,要出了事,老子一力承當。”許文德看着施忠:“你跟不跟我走。”
施忠搖頭,道:“襄樊被困多年,又豈在乎一時半刻,若我軍魯莽擠急進,中了蒙古軍埋伏,更加對不起李大人和範大人的期待。”
“好,好,好,”許文德大聲道:“老子早就看出你想抱禁軍的大腿,想不到你如此無恥,老子今日就是死了,也要跟韃子鬥一鬥。”
“你,”施忠脾氣再好,也被許文德氣怒:“難道就只有你許文德是英雄好漢,韓將軍、張將軍又何曾是怕死之輩,只是有前車之鑑而不善用,只能說你太過於魯莽,太過於急躁,你不配當這個將軍。”
“老子配不配當這個將軍,自然有李大人評論。”許文德揮手離開:“但老子死也不當別人的奴才。”
“好一個許文德,”施忠大聲道:“施某難道就怕了你不成,他日若還有命見李大人,你就等着被處置吧。”
施忠再看看韓青、張桂兩人,苦着臉道:“韓將軍、張將軍,此斯不講情面,魯莽行事,實在是我大宋之不幸,不妨我等聯合向李大人和範大人彙報,奪了這斯之權,也好使我大宋少做點無謂的犧牲。”
張桂是個老好人,向來不做主,韓青搖頭,道:“算了,何必爲這豎子生氣,他要當先鋒就讓他去吧,他日之敗,莫求我大軍就好。”
韓青嘆氣,道:“我軍雖十萬,然而連通信的騎兵也只能是駑馬,那實在是無奈之極。大軍步步爲營,謹慎行動,只有保住力量,纔有牽制鹿門山蒙古大軍的可能啊。”
“韓大人說得對,”施忠連忙,道:“韓將軍乃名將之後,我軍步步爲營乃是老成之計,不以一般小子見識。”
等得施忠和韓青、張桂兩人吹水,約莫過了半個時辰纔回到大營,許文德已經在大營中喝了一肚子水。
“老施,”許文德苦着臉,道:“老子都跑了三趟茅廁,你要是再不回來,老子都要殺回去了。”
“文德,”施忠笑了笑,道:“又不是龍潭虎穴,不過你小子剛纔把施某罵得可不輕。”
許文德難得臉紅,道:“老施你就別介意,我這不是指桑罵槐嘛。”
“還指桑罵槐,”施忠搖頭,道:“韓青無奈,也表示同意了,你小子可真想好了?”
“嗯,”許文德點頭,道:“老施你就別勸我了,我大軍步步爲營延誤戰機,還不如兵分兩路,死裡求生。”
“看你說的。”施忠嘆氣,道:“不過韓青年紀大了,實在是不若從前,至於張桂,老好人一個,萬一真遇到韃子襲擊,兩人絕對不肯進軍,還不如兵分兩路,打亂蒙古軍的部署,也好給蒙古軍添些麻煩。”
“不過你小子要小心了。”施忠拍了拍許文德肩膀,道:“蒙古騎兵驍勇不可敵,萬萬不能掉以輕心,萬一中了埋伏,馬上原地爲陣,範將軍已經給我們提供了很好的例子,帶過來的土罐子能立大功,至於黑衣隊,該上場時還是讓他們上場,千萬不能手軟。”
“知道了,咱又不是三歲娃娃,”許文德有點不耐煩,道:“倒是老施你要和兩人糾纏,實在是再難爲不過的事,還不如老子爽快,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