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認爲,上萬戶張弘範張大人,嚴以律己,廉潔奉公,處事公平,信賞必罰。胸懷坦白,不懷報怨之心,此次進攻襄樊之主力前鋒,非張弘範莫屬。”王敏是金朝最後一科狀元,大元朝翰林學士的王諤的兒子,而王諤被張柔從屠戮戰俘的刑場上救出,張柔又是張弘範的老爹,所以兩人有些不可言喻的秘密。
張柔這人很有遠見,他不僅在蒙古滅金戰役中戰功顯赫,與史天澤、嚴實等人齊名,而且進佔汴京時,許多將領們正爭着搶掠子女玉帛,金銀珠寶,而他卻懂得去金國史館搶救出《金實錄》這部珍貴的文獻和皇家圖書館的圖書資料。
在這次戰役中他還從屠戮戰俘的刑場上救出了金朝最後一科的狀元王鶚。將他接回大本營保定,留置於自己的幕府中。他的幕僚除了王鶚外,還有樂夔、敬鉉、郝經等人,都是極一時之選的英俊人才,正是由於張柔的遠見,才爲他的十一個兒子積累了不少人脈,張家後世在整個大元朝中富貴榮華之極,也不是沒有道理。
阿里海牙雖然也很想搶下前鋒,然而被王敏搶先了一步,他又與張弘範相交已久,拉不下面子只好道:“張大人萬夫不敵,末將也贊同。”
史天澤沉着臉,要說誰最想殺死張貴,他算是其中一個,史揖雖然好殺,然而沒有他的授權,沒有他的默許,史揖就真的能這樣無休止的殺人嗎?
史揖只不過是做了他想去做但不能去做的事,也正是因爲史揖的殺,才成全了他“力戒殺掠”的美譽,因爲該殺的人已經讓史揖殺完了。
“張貴小人,”史天澤資歷很老,又是中書右丞相,即使說話聲音再低,所有人都得乖乖低頭聽話:“狡猾狡猾,而且心狠手辣,爲達到目標不擇手段,是我大元朝最大威脅,所以此戰諸將應不擇手段,弒殺此獠,誰要是親手搏殺此人,老夫必然親自上奏陛下,爲他請功。”
“丞相大人請放心,”張弘範與史天澤雖然明爭暗鬥,但表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得好好看看,拱手行禮,道:“仲疇與此人不死不已,樊城破之時,就是此人喪命之日。”
張弘範言下之意已經說得很明白了,老子就是這次攻城的主力了,你老頭雖然有心,但還是要看老子的面子,老子攻下樊城,到時張貴要殺要剮還不是隨老子的意?
其他人也就打打下手罷了。張弘範此人,是宋元結合的矛盾體,是文明文化與野蠻文化的結合體,是仁慈與殺戮的結合體,他和張貴唯一相像的是:兩人都是爲了達到目標而不擇手段。
他早年師從郝經,學習中原文化,後來卻爲大元朝統一南宋殺戮半生。“磨劍劍石石鼎裂,飲馬長江江水竭。我軍百萬戰袍紅,盡是江南兒女血!”就是流露出他對戰爭破壞行爲的憎惡和內心的矛盾、痛苦、內疚。
史揖對樊城百姓毫無理由的殺戮,張貴義釋張弘正,還把他的寶貝女兒放了兩次,張弘範雖然說得慷慨,只不過是怕史天澤把前鋒主力這個位置交給史權罷了。
私下,他卻矛盾,痛苦,內疚,他時刻想起的是在均州看到的那些莫名圖案,他很想問張貴,那究竟是真實存在,還是他的幻想。
劉整十分疲倦,晚年喪子,又被張貴活活氣了一把,見衆人已經同意張弘範爲前鋒主力,建議道:“此戰雖有張大人從陸上進攻襄樊,但張貴帶了不少戰船進襄樊,又有鄂州范文虎、李庭芝十餘萬大軍虎視眈眈,丞相大人、阿術主帥,武仲認爲,我大軍不能忽視漢水宋軍。”
“且,襄樊以漢水爲託,兩城之間修建浮橋,往返交通,武仲認爲襄樊之戰,我大軍應水路夾攻,斷其浮橋,截斷襄陽援兵,主攻樊城。”
“樊城破,則襄陽下,襄陽下,則南宋小國不保也。”
劉整是大元朝的忠實分子,早在中統七年三月,築實心臺於漢水中流,上置弩炮,下爲石囤五,以扼敵船。且與阿術計曰:“我精兵突騎,所當者破,惟水戰不如宋耳。奪彼所長,造戰艦,習水軍,則事濟矣。”乘驛以聞,制可。既還,造船五千艘,日練水軍,雖雨不能出,亦畫地爲船而習。
水軍的優勢原來由宋軍掌握,但劉整的訓練及水陸協同三面夾擊戰法發展出來之後,元軍因此勢如破竹,宋軍再也無法阻擋元朝水軍,後來元軍水軍還成爲會攻臨安的三大主力之一。
元軍在總攻常州之前,於十月間發動了向南宋首都臨安的最後攻擊,自鎮江兵分三路,阿剌罕率右軍出廣德攻獨鬆關,董文炳率左軍(水軍)出江入海直奔澉浦,伯顏自率中軍進攻常州,三路元軍約期會攻臨安。
蒙古水軍經過幾年的發展,當然也算上投降的宋軍水師,最終成爲滅亡南宋最後抵抗力量的主力。南宋首都臨安陷落後,南宋的抵抗力量轉移到海上,與元軍相比,宋軍尤其是水軍仍然有相當大的力量。
即使在最後一役丁家洲戰役時,宋軍擁有艦船1000餘艘,軍民20萬人全部上船,而元軍計劃派遣的500艘戰船剛開始纔來300艘,後來增援船隊才陸陸續續抵達。正是構成南宋最後抵抗力量主力水軍的強大才使得南宋的流亡朝廷堅持了三年。
但是南宋水軍最後仍然是敗在元朝水軍之下。在崖山之戰中,宋軍的船連在一起缺乏機動性,且海船較大,遇到無風時就無法行走,而元朝水軍單使用“水哨馬”、“拔都兵船”等輕舟來往自如,並使用火炮擊敗宋軍。
“武仲說得有理。”阿術點頭,道:“誰去截斷襄樊浮橋?”
“阿術主帥,”阿里海牙想也不想,站起來,道:“請大帥准許阿里海牙戴罪立功,爲我大元朝建立不世功勞。”
劉整心中笑了笑,這話說得怎麼這麼難聽?不世功勞都讓你建了,老子怎麼建呢?不過自己作爲阿術的助手,自然也懶得跟阿里海牙搶功勞。
“宋軍有一物。”張弘範與阿里海牙是難兄難弟,提醒道:“名土罐子,聲音雷響,威力巨大,阿里海牙你要注意。”
“正是,正是。”阿里海牙很感激張弘範的支援:“上次龍尾洲大戰,我軍之所以被伏,因騎兵被阻右岸不能進,宋軍正是憑藉這聲音巨響的武器,才把我騎兵阻攔外面。”
“樊城漢水防線,用巨木修建木柵,”阿術繼續說道:“武仲,你善用火炮,木柵之事還是由你負責,如何?”
“末將遵命。”
均州。
均州之戰過後已有月餘,城內幾乎所有人家都戴孝,然而卻再也沒有任何人離開均州,他們相信,在戰火中成長起來的均州軍,必將會用他們的生命保護他們的安全。
殺人王史揖的頭顱被掛在均州城門上示衆,最後還是醒過來的文漳把他頭顱取了下來,然後扔到叢林之中,無論怎樣說,史揖還是一個值得尊重的勇士,勇士應該有勇士的死法,勇士應該有尊嚴死去。
張娘子成了均州紀念館最受歡迎的人,文漳的故事、高達的故事、陸秀夫的故事還有那遠在韃子跟前拼死作戰的張貴,都被張娘子一一編排出來。
“張娘子,辛苦了。”杜滸難得見一次面,在他身邊的是剛從北方回來的朱老三,張貴把他派了出來,直到現在纔回來。
“杜郎君,”張娘子屈身,道:“這是妾身應該做的,何有辛苦之言。”
“這是張大人的信,你看一下。”杜滸說明來意,才道:“你仔細看一下,”
“杜大人,”文漳傷還沒有完全好,只能躺在牀上,杜滸在均州軍的地位只在張貴之下,這是衆人默認的。
“文老弟,傷怎樣了?”杜滸壓住文漳不讓他起牀。
文漳苦笑,道:“好是好很多了,只是全身無力。”
身邊的蒙面女俠茹鮮插嘴道:“這樣的傷,不死已經算好了,還說什麼全身無力。”
茹鮮可是文漳的救命恩人,救命恩人說話,文漳也只好苦笑的份上。
杜滸笑了笑,道:“這是張大人給你的信。”
“天瑞對不起張大人啊。”文漳粗略看了一遍,大聲哭了起來。
杜滸搖頭,道:“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張大人說過,是他對不起你,若天瑞不幸,張大人會內疚一輩子。”
“張大人,”文漳哭泣,道:“天瑞無能,懇請張大人處罰。”
想起張貴對自己的信賴,想起均州城內數千百姓化爲白骨,文漳陶陶大哭。
“都怪你,”茹鮮毫不客氣,道:“文大人剛恢復了不少,你就把他惹成這樣。”
杜滸苦笑,道:“天瑞,這不是哭的時候。”
見文漳略有所動,杜滸嚴肅,道:“襄樊外,十數萬蒙古軍蠢蠢欲動,大人已經來信,說蒙古軍可能會提醒攻城,我均州探子,十有**被蒙古軍絞殺,最後所剩寥寥無幾進入襄樊卻又出不了,杜某懇請文大人振作起來,以最大可能支援張大人作戰。”
“可,均州城內,能戰之兵不足數十人,天瑞有心卻無力。”
“這是朱老三。”杜滸拉了拉身邊的朱老三,道:“天瑞你來均州時間尚短,朱老三不但是高帥侍衛的後人,更是張大人的患難之交,朱老三剛從北方回來,帶回了不少不願意當亡國奴的好漢。”
看着文漳一臉渴望,杜滸笑道:“均州除了高帥與朱天昌大人外,就只有你懂得帶兵,你配合朱老三,把這些好漢帶好,若有機會,還能給張大人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