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跪,就意味着西兵正式成了歸信軍的一員。吳驥瞧得出,王韶這次派給他的精銳,是經過挑選的,不僅精悍,更在於頭腦靈活。想必,以王韶的眼光也看得出,如今的歸信軍雖然能打,還不過是一棵剛發芽的種子,還需要時間,還需要養料。他把這些人補充進歸信軍,其實就是在爲以後大量訓練新軍做準備。
這些兵,以後會成爲教習,會成爲軍官,會成爲將領,會成爲宋軍的頂樑柱,進行挑選是應該的。
吳驥對王韶的舉動很是讚賞,可以看得出,王韶是個一心爲公的人,要不然,他不會如此做的。
“你們加入了歸信軍,就是歸信軍的一員,就要遵守歸信軍的規矩,若有人敢於違犯,我認得你,軍法認不得你。皇甫兄,你來宣佈我們的軍規。”吳驥衝皇甫嵩一示意,走了開去,來到王韶身邊:“謝王樞密!”
“謝甚謝!都是爲國出力。”王韶呵呵一笑,拍着吳驥的肩膀,一豎大拇指,道:“吳兄弟,你能把歸信軍這支比流民還要差的軍隊打造成這樣的精銳,了得!了得!”
吳驥接手之時的歸信軍,個個象要飯的,真的比流民還要差。這纔過去多少時間?歸信軍就成了宋朝最富有戰力的精銳,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着實讓人感慨。
“王樞密,你莫要淨誇我,我還有很多問題,正要向你請教。你這次來,不會很快就走了吧?”吳驥打量着王韶,笑着說出用意。
“不會。歸信軍如此能打,我也要多呆些時間,好好見識一番。”王韶撫着額頭,道:“爲兄雖有熙河之勝,可是,說到這練兵,比起你來,真的是差遠了,慚愧!慚愧!”
吳驥大是歡喜道:“如此甚好!王樞密,劫歲幣這事,雖然我們大勝,展示了強大的戰力。可是,問題也不少,你是大行家,是大宋的名將,對這些問題一定有精闢的見解,還要請你多加指點。”
歸信軍只能算是初成,有問題很正常。若是能得到王韶這個名將的指點,集思廣益來解決問題,一定會受益良多。
“高!”王韶一豎大拇指,笑得很歡暢:“有容乃大,正兄弟所謂也!象練兵這種事,很多人就是你不聽我的,我不聽你的,即使明知道說得有道理,也是不聽。爲何?不就爲了自己的名聲和前途。吳兄弟這份心胸,讓人歎服呀!你放心,我一定盡力!”
自古以來,同行相忌,不僅是做買賣,就是用兵打仗也是如此。好多名將是互不相讓,你指責我,我抹黑你,把對方的意見當作耳旁風,哪怕是極爲高明的見解。若是換個人,這事肯定沒王韶的事,會給視作禁臠,王韶即使想插手也不行。而吳驥卻是主動邀請他,這份心胸着實讓人心折。
“王兄,你又誇我了。我只是想解決問題,其他的還沒想過。”吳驥呵呵一笑,摸摸額頭。這段時間,他全身心投入到打造歸信軍這事上,個人得失,還真沒想過。
“只是想解決問題,說得好啊!”王韶讚歎一聲,緊接着就是嘆息不已:“哎!這話說起容易,做起來難!古往今來,有多少人做到此點?想想本朝,那麼多的將領,有幾人是如此想的?韓琦有將才,會練兵,他雖有好水川之敗,卻做不到這點,一心反對別人。司馬光有大才,一心反對新法,不能容物。若他們都是隻想解決問題,不想別的,大宋何至於成眼下這樣?”
韓琦、司馬光這些人物,還是有才幹的,不能抹煞,可是,他們鐵了心要反對新法,着實讓人感慨。
“扯遠了,還是看看這裡。”王韶感慨一句,指指正在念軍規的皇甫嵩。
皇甫嵩扯起嗓子,吼聲如雷,正在念軍規。一條條,一樁樁的念來,人人聽得清清楚楚。吳驥在宋朝原有的軍規上進行了一些改變,重在軍紀,歸信軍的軍紀比起來西兵還要嚴格,羅銘這些西兵聽在耳裡,驚在心頭,心中暗道:“比王樞密的軍規還要嚴,天啊!”
“我們的軍規很嚴,可是,你們放心,我們歸信軍,有功必賞,有過必罰。只要你立了功,哪怕你是我的殺父仇人,也要賞你的功勞。若是你犯了過錯,即使你姐姐是我的小妾,還是要受到懲罰!”皇甫嵩最後臉一板,一副鐵血無情的樣兒。
這是賞功不遺仇,罰過不避親,有些讓人難以置信,羅銘他們睜大了眼睛,露出質疑之色,暗道這會不會是騙人?
“李明初,你來說!”皇甫嵩把西兵的樣兒看在眼裡,明白他們的心思,決定找個活教材,只能把這事交給李明初了。
李明初明白皇甫嵩的意思,快步過來,衝皇甫嵩見禮後,來到西兵陣前,掃視一眼,這才慢條斯理的道:“西兵的兄弟們:我叫李明初,歸信軍的營指揮使。我從你們的臉上,就看到了不信,你們在質疑一個問題。你們肯定在想,你們適才到來之時,對吳都指揮不敬,吳都指揮會不會找你們的麻煩?”
適才的西兵是氣勢洶洶,一點也不把吳驥放在眼裡,若是隻憑几句話就相信吳驥不會追究,那是不可能的,這話正說到他們的憂慮處了。
“我給你們說,你們的擔心是多餘的。”李明初來到羅銘跟前,拍拍他的肩,一副自來熟的樣兒,道:“羅指揮,你完全沒必要這麼擔心!你不就是對吳都指揮不敬麼?你們可知曉,我可是拿刀砍過吳都指揮?這事,只要是歸信軍的兄弟,都知曉的,你們可以去問。”
“是有這事!”歸信軍立即響應,大聲肯定。
“有這等事?”羅銘不信,西兵也不信。
不敬與拿刀砍,那是兩回事的。李明初拿刀砍吳驥,吳驥卻讓他做了營指揮使,這事有些離奇,西兵的好奇心給提了起來,死盯着李明初,盼望他給出答案。
“呵呵!”李明初撫着額頭,有些不好意思,道:“這事得從去歲說起。我們以前有個營指揮使叫何萬全,他不僅剋扣我們的軍餉,還欺壓家眷,弄得我們沒飯吃,跟流民似的。哎,想想那時節,比流民還不如。我還得下崽,沒有錢,怎麼下崽?就在這時,吳都指揮來了,我一咬牙,決定鋌而走險,殺官造反了,對着吳都指揮就是一刀。好在,吳都指揮洪福齊天,沒事兒,要不然,我就是死上百八十次也不足以抵消我的罪過。”
說到這裡,對吳驥投以感激的一憋,這才道:“吳都指揮不僅沒有計較我的不敬,還幫我,我才能下崽。而如今,我從一個窮得沒褲子穿的兵痞,成了營指揮使。我這是積功升上來的!你們放心,今天的事兒,不過屁大一點,在吳都指揮海一般寬的心胸裡,浪花都不會翻起一個。只要你們立了功,吳都指揮一定會賞你們的。”
這是言傳身教,再有歸信軍作證,羅銘他們不敢不信,不由得長吁一口氣,大是歡喜。先前,他們還挺擔心這事,眼下不必擔心了。
“最後,我要告訴你們,吳都指揮他老人家說要罰你,就是把天王老子搬來也沒有用!嘿嘿,你們記住這點,千萬莫要犯事!”李明初最後臉一板,嘿嘿一陣冷笑,笑得人背皮發麻,頭皮發炸,好象來自九幽地府。
西兵忙收起嬉笑之心,個個一臉的嚴肅,暗自告誡自己:“一定要遵守軍規,莫要犯事!吳都指揮這樣的人物,說一是一,莫要去捋他的虎鬚!”
事情到了這份上,西兵全心全意的融入了歸信軍。可是,事情還沒有完,讓他們豔慕無已的事情還在後面,吳驥一聲令下,開始打賞。
劫歲幣這事,雖然把擄掠的銀子分了,可是,打賞還沒有進行。歲幣如何處置,要等宋神宗的旨意。宋神宗這次很大方,拿出一半的歲幣賞給歸信軍,餘下的一半,要吳驥掌管,由吳驥處置。
一半就是十萬兩銀子,十萬匹絹帛,平分下來,每個歸信軍可以分四十歲銀子,四十匹絹帛了。四十兩銀子不算多,絹帛質量好,價格高,四十匹要值很多錢。
當然,不可能平分,而是按功勞來分。這一打賞不得了,平均算下來,歸信軍兵士要分好幾百兩銀子,這是非常豐厚的賞賜了。
歸信軍抱着絹帛銀子,呵呵直樂。這才一仗,就有如此豐厚的賞賜,以後多打仗,做個鄉下財主不是任何問題。
宋神宗之所以如此大方,是因爲他看到了希望。
羅銘這些西軍看在眼裡,豔慕在心頭,大是懊惱,劫歲幣這事,他們怎生不去做呢?
幽州,都元帥府。
耶律洪基眉頭緊皺,大聲問道:“查清楚了麼?是哪支宋軍乾的?”
歲幣給劫這事,無異於給了耶律洪基一個響亮的耳光,要他不怒都不行,此時仍是怒氣未息。
“稟皇上,是齊雲社乾的。”都元帥蕭律忙回稟。
“齊雲社?”耶律洪基眉頭一挑,道:“不太可能。齊雲社雖然存在了數百年,勢力極大,可是,還沒有這種強悍的戰力。嗯,不管是不是齊雲社,齊雲社一定要除掉,要不然,一旦與南朝合流,後果難以設想。調集人手,收拾齊雲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