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圓,事可滑,但志向當永恆堅定。”
七日後,微帶一些遺憾,林青駕着劍光,飛出了瓊天山脈。
不得不說,這一次的講法會,讓他有些失望了。
那房姓師叔到底成就的只是下品金丹,一番講法,看似天花亂墜,但落到林青耳中,卻總是讓他生出了一種莫名的不對,彷彿若真照房師叔所言的話,他一直以來的執着,就可能會變質一般。
每個人都有一條自己的路,別人的經驗只可借鑑,但不可照搬。
深明這一道理,聽着聽着,林青索性便將房師叔的講法,當作是一個故事來聽,並將自己代入其中,而這一番對比之後,他知道,這次聽法會還真是白來了。
好不容易待到上面結束,二話不說,林青轉身就走,並且一走,就直接飛出了瓊天山脈。
他已經事先和練問心打過招呼了,這次出山,他要尋覓血緣至親,進而將凡塵俗緣一併了結,再安心回山修行。
這樣的事情,洞虛派中的先例太多了,練問心只是稍稍問了一下,便允下了林青的申請。
“先去了結了金雷堡之事。”
飛出瓊天山脈,林青劍光突地一收,背後隨又生出了一對青色翅膀,這翅膀迎風一揮,倏的一下,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雲團之中。
緊接着,又有一道紅光亮起,兩相結合,林青的速度一下便攀至了極限。
但一盞茶的時間後,忽地,紅光一散,他又稍稍放緩了一些速度。
“穿雲翅和火雲遁同時使用,真元的消耗至少是平時的三倍,看來不到關鍵時候,沒有同時使用它們的必要。”
翅膀輕揮,在雲層之上,林青一邊疾行,一邊觀察着下方的地形。
約莫小半日後,一片連綿的紅色山嶺,將他的目光吸引過去了,身影一晃,林青直接落了下去。
“不知是哪位前輩駕臨我金雷堡?在下洞虛派外事弟子齊峰,見過前輩。”
青光下落,那靈氣的波動,自然引起了下方一些人的注意。
就在林青落到一座高峰之上的幾口呼吸之後,一道既是沉穩,又微顯尊重的傳音,便落到林青的耳中了。
“嗯?”
聲音倒是有些熟悉,但是……林青心中卻又微微一疑,按理說,此人當已大限過了纔對!
緊隨此人之後,謝震和王一刀也傳音而來了。
林青並未迴應,而是等三人聯袂着攀上山峰之後,他方纔不換不忙地迴轉了身子,並淡淡笑道:“齊堡主,謝長老,還有王長老,我們又見面了。”
一剎的時間,除了驚滯,還是驚滯……
林青並未在金雷堡久留,他會特意來一趟這邊,除了是代齊家姐妹送一些東西回來,也是要給王一刀一個口訊……那養魄決,他並未白學。
半日時間都沒有,青光一閃,林青便又飛出了紅葉嶺,直指丹城方向而去。
……………………
“地方還是老樣子,酒水也還是老味道,不過我卻已經變了。”
東巷,昔日裡林青最常去的一個酒館。
二樓,坐在臨窗之位上,林青俯視着下方來來往往的人流,卻生出了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他已經不屬於這裡了,這裡也同樣不屬於他。
慢慢地喝着酒,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突地,他的嘴角微微一勾,一道熟悉的身影終於出現了。
“十六年未見,你還是這般的胖。”
心中一聲輕笑,林青在桌上留下一塊碎銀後,身影便無端地消失不見。
“蘭兒,我回來了。”
忙碌了一天的事情,到最後卻被人再一次順手牽羊,周胖子心中忿恨難止,但回到家門前的時候,自然地,他還是收起這一心思,又捏了捏胖臉,擠出了一副高興的模樣,並推門走了進去。
家中似是沒人,沒有聽到聲音。
“這個時候會去哪裡了?”
心中微微一動,周胖子倒也沒有在意,只是如平常一般,去洗了把臉,然後走進了裡屋。
但正在這時,突地,他的眼睛一眯一縮。
wWW ¤тTk án ¤c○ 雙手揹負,裡屋中竟然有一個黑袍之人正無聲無息地站在那裡,而在黑袍人的一側,蘭兒和小胖俱都倒在了牀上。
好在的是,從衣着,從起伏的胸口來看,他們該只是昏睡。
一剎的思索,周胖子並未大呼小叫,更未驚慌失措,而是進屋,再關門,然後說道:“朋友,做我們這一行,向來都有禍不及家人的規矩,閣下沒有必要做得這麼絕吧?”
妻子和兒子都在這人手中,看這人沒有下狠手,周胖子這是不欲拿他們來冒險。
“禍不及家人是不錯,不過胖子,你莫非忘了,出賣兄弟同樣也是我們這一行的大忌。”黑袍人的聲音很是平淡,聽不出任何感情,並且周胖子已經進來了,他都沒有回身之意,似是根本沒將周胖子放在眼裡。
“出賣兄弟?”
周胖子的目光一眯,頓又猛地一縮:“你究竟是誰?”
“看來十六年沒見,你似乎對我還是記憶深刻呢。”淡淡的一聲輕笑,黑袍人終是轉過身來了。
那披到肩膀的長髮,那略顯蒼白的臉龐……與當年相比,已經完全兩樣,但見到此人的第一刻,周胖子的身影卻是一顫,臉上更是死灰一片地失聲道:“靑哥!”
整整十六年了!
他終於還是找回來了!
一剎的恐懼和失神,胖子眼中突又看到了身側的兩人,接着,驚懼漸漸壓住,面露苦笑,周胖子說道:“靑哥,當年之事是我的錯,你來取我性命,我也認了,但看在那些年的交情份上,請放她們母子一馬。”
“我倒沒想到,你居然還娶妻生子了,看看你兒子,和你那時簡直一個模樣,喝水都能長膘。”目光從周胖子身上,轉到了小胖子臉上,林青嘖嘖地一嘆,但隨即卻又淡淡地繼續說道,“怎麼?不想給當年之事解釋一下了?也許拿個理由出來,我會放過你也未必?”
“做了便是做了,再解釋又有什麼用。”周胖子苦笑着搖了搖頭,“而且,我事後思來想去,靑哥你想必是早就猜到我有所不對,所以纔要試探我一次對嗎?但既然如此,最後關頭,那鐵球你爲何又留手了?”
做過了,那解釋也無用了。
周胖子的話,倒是讓林青目光一動,隨即,他也不再多話了,淡淡說道:“我會對你留情一次,除了多年交情,還在於你那次背叛,我也算是有些責任,不過,這次回來,我卻有幾件事,要你去辦,辦好了的話,以前的事情便這麼過去了,以後你我各走各路,你繼續過你的安穩日子。”
“靑哥,你說,我一定辦成。”周胖子眼睛一亮,沒有絲毫的猶豫。
以他對林青的瞭解,這麼多年沒音訊,此時突然回來,必定已經準備好了一切,料想黑老三恐怕都很難再過這一關。
“有三件事情要你去做。”林青嘴脣一啓,聲音便細不可聞地傳至了周胖子耳中。
周胖子面容一肅,又連連點頭。
……………………
“黑老三能練成內勁,是洗劫了一個商客,意外獲得了一枚藥效近似培氣丹的靈丹。
麻爺死於他手,也就順理成章。
麻爺一死,我又敵不過他,那遠走高飛也是自然之事。
而關於金雷堡……這似乎是早年的時候,麻爺不經意地提了一次,然後我纔會去刻意打聽。
但這‘不經意’又到底是真,還是假?”
七日之後,已經飛天而去,林青猶還在嘖嘖暗歎。
由一個“意外”,一個黑老三必然不會對任何人說的“意外”,一環接一環地引發一系列事情,然後,無比自然地使他走上了這一條路。
這一安排,幾乎就是天衣無縫。
在從周胖子的口中,得到黑老三的下落,林青問出所有想要知道的事情,又一團真火,生生將黑老三焚成灰燼後,恐怕除了他自己,以及那幕後的安排之人,當無任何人能直接看穿。
不過,林青卻還未曾準備回山,他還有一個地方要去,一個徹底解決他心頭疑惑的地方。
……………………
越州州府,黃鶴觀。
這是位於城中隱靈湖內一座島嶼之上的道觀,因道觀並不對外人開放,這裡很是幽靜,等閒很少會有人來往。
清晨,一如平日,幾個小道童早早便已起身,並在道觀之外的草地上,對着初生的朝陽,開始練起了劍法。
看面貌,看個子,這些道童不過才十一二歲上下,但練起劍來,卻個個都身手敏捷,彈跳縱身間,更是腳底生風,似乎氣力很是不錯。
但練着練着,突地,其中一個道童的眼皮一跳,目光隨即一轉,緊接着,他的動作也一下停住,並喝道:“你是誰?爲何要偷看我們練劍?還有,你是如何上島來的?”
赫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在他們側前方的四五丈外,竟然無聲無息地出現了一道身影。
喝聲一起,所有道童的動作都停下了,緊接着,目光一個對視,又互相點了下頭後。
訓練有素一般,五個道童呈半圓形,直接向來者包圍了過去,還有一個則轉身就往道觀之內跑了過去。
“幾位小道友,這裡可是黃鶴觀?”來者黑袍長髮,自然便是林青,見這些小道士如臨大敵一般圍了過來,他啞然一笑地問道。
知道宗門在越州的駐點,便是黃鶴觀,但來到州府之後,他還當真問了好些人,才終於尋到了這裡。
“咦,你知道我們道觀?那你來這裡是?”爲首的一個道童眼珠一轉,揮了下手,示意其他人停下。
“這是本人信物,你只管拿去交給你們觀主,就說有故友來訪。”林青袖袍一揮,便有一道白光落到了道童手心。
這是一枚玉佩,玉佩上刻了個“林”字。
道童目光在其上一看,心中便頓時一肅,忙作揖一禮,恭敬說道:“原來是林前輩,飄羽這就去稟告觀主,你們幾個,快帶林前輩進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