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從盛宅出來,到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買了兩包煙,坐在車裡繼續抽,他用天亮前的幾個小時完美消化了剛纔盛讚告訴他的那件事,當早餐攤紛紛出攤時,他準備開車去樓家的別墅。他整晚沒睡,雙眼赤紅,但因爲喝了三杯咖啡而絲毫沒有睡意,踩下油門前,有人拉開了另一邊車門坐了進來。
毛毛眨了眨眼:“幾個意思?”
盛讚看着前方:“樓家那麼多房產,你知道要去哪裡?”
“一個一個找,總會找到了。”毛毛很有骨氣。
“別傻了,開車。”盛爺一掌拍在他腦門上,順手遞過一杯現磨豆漿。
毛毛看着那可愛的小花朵杯子,問:“寶寶給我做的早餐啊?”
盛爺哼了聲:“想得美,我兒子吃剩下的!”
毛毛打開那個據說是吃剩下的早餐盒子,裡面一份嫩黃的蒸雞蛋,上面用孩子們喜歡吃的海苔絲拼了幾個字:母毛毛,加油。
最下面,是一個圓圓的胡蘿蔔片,後面跟着另外兩個小一點的胡蘿蔔片。
糰子。
和書言書俊。
毛毛都要哭暈過去了,吸着鼻子一點一點的吃蒸雞蛋,盛爺看不過眼一個大男人要哭要哭的,丟過去一包紙巾:“你給我差不多點!”
毛毛沒說話,這是一種很難描述的感動,他將早餐吃完,精神滿滿地出發。在盛爺的導航下,他們來到了位於城郊的別墅區。這裡有玉城最頂級的安保措施,沒有指紋是進不去的。毛毛將車停下,盛爺摘掉墨鏡對着保安刷臉:“是我。”
保安認得盛爺卻不認得開車的毛毛,盛爺說:“我司機。”
“這個……按照規定,司機也是要有通行證的。”
“信不過我?”盛爺笑了,遞過去一包煙。
毛毛又要哭要哭的了,一個呼風喚雨的男人,對着一個小保安討好。一個戒菸好久的人,身上放着一包煙。
都是爲了他毛毛。
小保安拿了煙,趕緊放車進去,他不敢惹盛爺,盛爺是這一片位置最好的地價最貴的那棟別墅女主人的貴客,女主人早就有吩咐過,不許門口的人爲難她兒子。
小區裡的綠化做得很好,車子彎彎繞繞往裡走,一時兩人都沒說話。等能看到那棟金碧輝煌的建築時,毛毛說:“謝謝,送到這裡就可以了,後面的事情我自己解決。”
遠遠的就能看見幾個黑衣保鏢在別墅周圍巡邏,盛爺說:“限你兩秒內收回前面兩個字。”
“哦。”毛毛說,“送到這裡就可以了,後面的事情我自己解決。”
他將車停下,還給了盛爺兩百塊打車費。
盛讚笑了起來,捏着那兩張鈔票,覺得他們倆越活越回去了。
毛毛下了車,直徑越過領頭的一個保鏢,往裡面走去,那保鏢追上去攔人,老闆已經把這個人的照片讓他們都看過了,這個人不能進去。
毛毛想樹立一個禮貌青年的形象,就耐着性子跟這些人好好說話,可下一秒,斜刺過來一隻腳,直接揣上保鏢的腿:“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我是誰,他是我兄弟,我能進去他就能進去。”
盛爺終於出手了!
毛毛看着他的阿贊,笑了。
盛爺看不慣他這副沒骨氣的樣子:“吊一點,聽見沒有?你怕什麼?你不欠她。”
毛毛挺了挺背脊,吊一點?呵呵,三千港最*的人是誰啊?我差點都要忘記了。
保鏢不敢攔盛讚,與門口小保安同理,老闆早已關照過,見到她兒子要用最大的禮貌對待。
於是盛爺就領着毛毛大搖大擺的進去了。曼文正站在樓梯上吩咐保姆燉燕窩,見兒子進來了,就接着說:“燕窩燉兩盅,讓司機給糰子送一份過去,另外給阿贊燉一盅蟲草,晚上我們一起吃飯。”
“吃飯就算了,我今天是來辦事的。”盛讚往旁邊一跨,現出毛毛的臉。
毛毛叫了聲:“阿姨。”
曼文點點頭:“來了啊,坐吧。”
三人坐下,曼文拿出一個紅包遞過去:“煙煙在你家受照顧了,這是一點心意。”
盛爺頓時就不爽了,幾個意思啊?我兄弟是幾個錢就能打發的?
毛毛倒是平靜:“紅包不能要,我照顧自己女人是應該的。”
這句有點火藥味的話讓盛爺舒心了,他往沙發上一靠,得了,剩下的你們自己解決。
曼文搖搖頭:“現在的小輩真是越來越沒禮貌。”
毛毛點點頭:“我媽媽常說上樑不正下樑歪,但我看我兄弟就不歪,我看煙煙也挺好的。”
盛爺彎着嘴角,笑了。
曼文不記得他有在自己面前這樣笑過,這個兒子總是板着臉,絕不親近她。
***
盛爺看了看曼文,聳聳肩。
曼文坐的更直了,她像只鬥雞:“你不要妄想,你和我女兒絕對沒有未來。我能讓你進這個門已經是看在你父母的份上。”
毛毛擱在膝頭的手已經握成拳頭,他心疼離煙。
“在美國時。”毛毛說,“她獨自一人過生日,她說很想媽媽。過年時她不能回國,她說很想爺爺,給爺爺打電話時偷偷哭了,我在想,她一定也想媽媽,只是我不知道,爲什麼她的父母都不來看她。後來她被綁架,我把她救出來,她也說很想媽媽,但那次,您還是沒有飛去美國看她。”
“你在美國就認識她了?!”曼文不可置信。
“她在美國救過我。”毛毛說,“當時我們住在一起。”
嘭,曼文砸碎了她的茶杯。
“她會是有多麼孤單,纔會收留一個萍水相逢的男人?她會是有多麼寂寞,纔會在生日那天遊走在大街上?你知道她在美國的生活嗎?她的同學嫉妒她的成績,合起來欺負她,她沒有舞伴,聖誕夜只能被人羞辱,她從不知道自己有多麼動人,那晚我站在她的身邊,生怕別人從我身邊搶走她。”
毛毛坦蕩看着曼文:“我剛纔說的這些,您都知道多少?”
曼文惱羞成怒:“所以你就敢碰我的女兒?你這種人怎麼配娶我女兒?當年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
毛毛也站起來,他不比任何人差,他比任何人都愛她:“我謝謝你了啊,你也剃了我的頭髮,我倆互不相欠!”
對毛爺爺來說,能夠原諒剃了他頭髮的人真是一件足夠表現誠意的事情。
他與曼文在那邊大眼對小眼,一直看戲的某人緩緩出聲:“你們這種人?”
盛爺站起了起來,單手插袋:“我也是你說的這種人,在你拋棄我離開三千港後,我混了黑道,我用這樣的身份爲老爹報了仇,你找到我的時候,我也是這樣的一個人,我不覺得我有什麼丟人的,但原來是你一直覺得我丟人,呵,說清楚了也好,我本來也不想突然有個媽,彆扭死了,你以後也別來找我,我供不起你這尊大佛。”
“阿贊!”曼文自知說錯話了,可爲時已晚。
“走了。”盛讚朝毛毛看去。
“阿贊!”曼文跑上去拉住盛讚,“媽媽剛纔太生氣了,是媽媽的錯,媽媽跟你道歉。”
盛爺看看拉着他衣袖的那張保養得意的手,緩緩垂下眼簾,他的老爹有一雙飽含風霜的粗糙大掌,那雙手每天浸滷一鍋滷味,爲了攢錢給兒子唸書,那雙手爲兒子撐起一個家,那雙手無所不能……他的老爹,沒能活到今天。
盛爺不高興就不會給誰面子,他撥開曼文的手:“不要碰我。”
曼文又悔又惱,恨恨看向惹起事端的毛毛。
盛讚擡腳往外走,毛毛隨後跟上。走出來後,兩人站在車旁,毛毛歉意地表示:“阿贊,都是爲了我,抱歉。”
盛爺聳聳肩:“幹你屁事?臉皮不要那麼厚。”
他坐進車裡,毛毛還不捨得上車,他仰頭看向高高的城堡,那裡面有他的公主。
盛讚問:“要不然我進去道個歉,讓她把離煙放出來你倆見見面?”
“開什麼玩笑?”毛毛坐上車,“她不就是看不起我麼?沒關係,我會努力賺錢的。”
毛毛將車駛離這片冷血的地方,告訴盛讚:“煙煙跟我說過,她算過我家店面的價值,我打算按她說的那樣,開連鎖店,第一家分店我要開在玉城。”
車子這時停在紅燈前,一直沉默的盛爺幽幽一句:“你已經有很多錢了。”
毛毛搖搖頭:“上次給飛飛老爹治病全花光了。”
“不,我是說,你很有錢,我名下的企業你都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阿毛,兄弟倆,不用跟我客氣,也別太感動,我是存着給毛爸毛媽養老的。”
砰!毛毛的車頭撞上前面車輛的屁股,狠狠親了一口。
“我靠!”車上下來兩個男人,捂着脖子往這邊來。
“蠢!快倒車!”盛爺敲毛毛腦門。
“不行!這裡有攝像頭!”毛毛簡直是駕考學校的模範生。
“我靠!”這一句是盛爺爆的,“攝像你的頭!給老子倒車!”
呲——後退,急剎,掉頭開走,一系列動作如雲流水,開到公園邊上時,毛毛停下車,把盛爺從車上拉了下來。
他紅着眼眶,平日裡嘮叨的嘴這時一點都說不出來,盛爺特想欺負這樣的阿毛,但又記得家裡女人說要好好疼他,所以只能攤手站在一旁看他感動到不行不行。
毛毛好不容易憋出一句:“那我跟煙煙的事你不反對了?”
“反對啊。”盛爺望着天。
阿毛又變了臉,委委屈屈的。
“老子有那個時間反對嗎!誰愛管你啊!”盛爺爆出一句,深覺自家阿毛智商負數。
毛毛抽抽鼻子:“我知道的,你其實挺疼妹妹。”
“靠,老子是疼你!”盛爺一腳踹過去。
毛毛硬生生受他一腳,擡起頭來看着他家阿贊笑。
盛爺恩了聲:“她那個瘸腿未婚夫我看着礙眼,不如你招人疼。”
毛毛再也不磨蹭了,撲過去抱住盛爺,說阿贊少爺對他最好最疼他。
公園裡的小屁孩們見到這一幕紛紛仰着細脖子問老師:“老師,那兩個叔叔在幹什麼?”
幼兒園老師趕緊把小盆友們帶走,避免讓他們看見這樣有傷風化的畫面留下童年陰影。
毛毛在盛少爺身上蹭啊蹭:“什麼叔叔啊?我還沒結婚呢,是哥哥麼。”
盛讚笑了,摸摸毛,讓他:“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