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泉之下,星落陰泉鬼君的鬼城的上方,一大片森然鬼氣在空中翻滾着,好似一個猙獰的魔鬼,要把一切都吞掉。
這諸多鬼氣,也的確是一個龐大猙獰的魔鬼,乃是由無數惡鬼和厲鬼的神魂集合凝聚而成。
這即是一尊實力堪比元嬰後期的鬼傀法寶,爲星落陰泉鬼君賴以成名的鬼器——【惡念鬼傀】。
仗以此寶,他在離開鬼城出巡之時,也能發揮出元嬰圓滿鬼王中最頂級的力量。
但多年來,星落陰泉鬼君只會將這鬼傀派出震懾八方,自身則始終坐鎮鬼城之內,防止被人乘虛而入。
“老夥計,此次如果那祝小鬼和陳小鬼真的答應本君的要求,本君說不好就得親自出城一趟了,這鬼城,就得靠你來守住了!”
此刻,萬千重重疊疊宛如濃墨般的鬼氣深處,星落陰泉鬼君身穿道道魂魄附體而成的道袍,口中喃喃說道。
他話音落下後,頭頂不遠處的鬼氣好似噴吐濃煙一樣,急劇地翻卷着。
而後顯露出一道道厲鬼惡鬼的神魂,像瓦一樣,堆疊在一起,構成了一張黑鍋底般的巨大鬼面。
這鬼面的兩隻眼睛,竟是由兩道坐着的散發金光的鬼嬰神魂構成。
“星落鬼君,你若作出決定,就大膽放心的去,鬼城我會幫你守好!除非有其他鬼君來攻,否則萬無一失!”
一道陰冷宏大的念頭,從鬼面中傳出,令翻騰的鬼霧都安靜下來。
如此多的鬼魂,居然能隨時隨刻同心協力般,由一道念頭主導,這簡直是不可思議。
而那一道念頭,便是從鬼面眉心處的一顆散發幽幽光華的花朵中散發而出,時隱時現,宛如一枚印記,似其中還隱藏着一尊強橫的鬼物。
“好好好!”
星落陰泉鬼君淡淡笑着,確實也很放心。
惡念鬼傀坐鎮鬼城內,憑藉陰泉和陰土,一般的元嬰圓滿鬼王都攻打不進來。
他宛如重瞳般的鬼眸中,閃過陰險和貪婪之色。
“現在那祝小鬼與本君沒談攏,肯定會去請教陳小鬼,那陳小鬼的鬼點子更多。
但這次,本君是絕對要趁此時機,一口吃下陰冥的地盤,至少佔據九成利益。
陳小鬼這些年與本君交易,只謀好處,卻不給像樣的東西。
此次本君若能吞下陰冥的地盤,就一腳將他踢開,還要他有何用?”
南尋之內,陳登鳴與陳敬在陳家逗留了數日後,便有南尋皇室以及各大家族的先天高手登門拜訪。
陳登鳴雖是喜靜,但有感於這些年來,他儘管沒有返回陳家,南尋皇室卻始終對陳家府邸和墓園進行維繕和守護,將心比心之下,還是接見了這些前來拜訪的各方代表。
毫無意外的是,這些人中的絕大部分,是向他打聽修仙界的狀況,言語之間,不無想要去往修仙界發展的念頭。
或許這些念頭,並非其中一些人的本意,而是來自背後勢力的試探。
但也表明了很大一部分人,還是對修仙界在痛恨恐懼之餘,也充滿嚮往的。
這本是很矛盾複雜的一件事。
卻也不難理解。
越是痛恨恐懼,就越是想要將之驅逐。
如何驅逐,就唯有變得更強,強到可以報復,可以不再恐懼,那在凡塵間待着是辦不到的,也唯有主動進入修仙界謀求新的發展。
陳登鳴本就有此意,故而雖然清楚各大家族勢力以及皇室都懷有諸多利益相關的複雜心思,卻也還是答應了各方勢力,願在離去之時,帶一些人離開南尋,去往修仙界。
以他如今的高度,再看這些凡間家族和皇室的勾心鬥角和利益追求,自然是覺得索然無味。
但他可以理解,當初的他,也是這麼走過來的,再好笑其實也沒什麼可笑的。
不消數日之間,返回故里的陳真仙,願帶一批先天武者離開南尋的消息,就宛如一陣颶風,傳遍了南尋各個角落。
一些久居深山,或是皇宮大內,或是藏於特殊寶地苟延殘喘的老怪物都被驚動,紛紛出關,宛如朝聖般趕赴陳家。
一時間,南尋陳家,沉寂數十載後,再度吸引了整個南尋所有勢力的熱切關注。
駐仙城內、附近海島上的小國中,都有隱居的先天武者俱是聽到消息,驚疑不定,又意動又畏懼。
真仙降臨,願帶先天武者離開南尋,願提供庇護和一定的資源支持在修仙界落腳?
真有這麼好的事?
曾經南尋常有仙人降世,但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帶來一陣腥風血雨,不少本應是南尋最頂尖的風雲人物的先天武者,都是人頭滾滾落地。
很多家族勢力,甚至無比痛恨修仙者。
這次再降臨的,儘管是從南尋本土走出的陳真仙,昔日的南尋英雄和榮耀,但真的就沒惡意嗎?
“陳真仙何等人物?若是真對我們有惡意,如今整個南尋國內,可有人能擋?必死無疑。”
“不錯!陳真仙畢竟是我們南尋走出的真仙,與其他惡仙不同,他也是想我們南尋走出更多的真仙。”
“那爲何不帶更多人出去?非得限定先天武者.”
一些先天武者和勢力,私下議論,存在種種疑慮。
也有勢力非常信任陳登鳴,其中就有南尋皇室。
南尋皇室的深宮之內,南尋當代皇帝,竟親自帶着幾位皇子、公主,來到深宮一個不起眼的殿前拜訪,似這殿內居住之人,是皇宮內值得皇帝尊崇之人。
沒多久,殿門被一位小太監打開。
一位白髮蒼蒼,皮膚瘦得好似充滿褶皺的雞皮般的老太監,慢悠悠走出殿內。
其渾身散發出一股遲暮之氣和不同於尋常太監的體味——那竟是一種詭異的香甜氣息,好似深宮內的一位香妃身上的體香。
嗅到這一股香甜氣息,年輕的南尋皇帝臉色頓喜,道,“魏公公,您的《乾坤葵花訣》莫非已經大成圓滿?”
老太監雙脣乾癟得好似一根根線,宛如被針線縫起來了般,不曾張口,卻發出衆人都能聞的年輕聲音。
“老朽並未功成圓滿,天人化生,終是太難,但卻也成功向天再奪得一些壽元,可能會有幾年好活。
老朽感覺已到了極限,這些年卻始終難察覺到昔日王師埵所言的‘通天’之感,看來是真的無絲毫靈根”
南尋皇帝恭維道,“魏愛卿言重,您的武道實力在南尋國內已是通天徹地,無人能及,又是當年與陳真仙同時代的人物。
陳真仙最重情義,又青睞武道出衆之輩,此次他召集天下英雄一同共赴仙道,您去了或許就是一條新的康莊大道擺在面前。”
老太監魏盡忠搖搖頭,平靜道,“皇帝,您也不必安慰老朽,老朽願出關,帶幾名皇子公主殿下一同赴仙道,正如當年登仙大會之時一樣。
但去了修仙界,老朽也只能儘量護他們周全。”
南尋皇帝大喜,立即督促幾名皇子公主感謝魏公公,隨後感慨道,“此次正是因陳真仙親自表態,將會爲離開南尋之人提供一些庇護和資源上的幫助。
這就已經是一個很好的結果,其實這些年我們也曾派過一些死士從那仙潭通道進入修仙界。
但往往這些死士去了之後,就徹底杳無音訊,再無一人返回,不知死活。
這種不確定性,導致我們皇室對於修仙界仍處於未知的階段,可如今有了陳真仙親口承諾的庇護,就不同了!這是仙緣,天大的仙緣。”
老太監雙目射出銳芒,突然皮笑肉不笑的笑了起來,傳聲到了皇帝耳中,淡淡道,“皇帝,您跟老朽也就不必說這些表面話語了。
這麼多年,南尋就出了一個陳真仙,還有另一個大人物,那就更了不得。
陳真仙從南尋帶出去的人不少,這次又帶回的,只怕就是他當年的那個孩子陳敬。
王師埵卻並未回來,也不知是成了真仙沒有.
皇帝您也是想要皇室出一尊真仙吧,如此也就不必再擔驚受怕的,怕以後突然從仙潭內再出現幾個仙人,就能威脅到南尋的江山社稷,威脅到您的龍椅!” 南尋皇帝聞言沉默,旋即嘆息一聲頷首點頭。
他確實有此意。
一直以來都有種危機感,擔心仙潭內會突然再如當年那般冒出十八個仙人,撞塌橫斷山脈。
當年那山脈震斷的聲音,險些將他從龍椅上驚得滾下來,告訴了他一個有仙的世界,至高無上的皇權究竟有多麼可笑,有多麼不穩。
更遑論,王家也可能出了王師埵這尊真仙。
當年他南尋李家的皇位,也是奪來的,王家曾更是從龍之臣。
若是王師埵迴歸南尋,要奪了他李家的皇位給王家坐,他李家拿什麼阻擋?
這些都是威脅,令他這個做皇帝的每天夜裡都睡不好覺,常常從噩夢中驚醒。
因此,皇室必須要出一尊仙人,哪怕需要在修仙界繁衍好幾代,也必須去辦到。
那些無甚格局的勢力,纔會擔心陳真仙是否會蓄意謀害。
皇室有大圖謀大格局,哪怕知曉是謀害,只要有一線機會,都必須去嘗試,何況陳真仙大概率不會謀害南尋老鄉。
又是十幾日後。
陳家府邸前,車水馬龍,人潮攘往熙來。
曾經這裡夜風颳過長街,只能聽到一些雜物紙屑聲和樹葉婆娑,縱知曉此地乃是名振南尋的陳真仙故居,卻也不會經常有人來往。
但最近這裡卻是夜裡都熱鬧非凡。
南尋各大顯貴家族和武林門派,都有先天武者不遠萬里紛紛趕來。
這麼多先天武者,幾乎囊括了整個南尋五成以上的人。
很多都是已在江湖沉寂了數十載的人物,也有不少乃是近年晉升先天的新秀。
諸多高人,各個都是心高氣傲實力強橫之輩,老一輩與新一輩相遇,少不得是一番爭鬥。
不過也都是有身份有地位,見過大風大浪的,故而縱是一番爭鬥,也大多是點到即止,瞭解個深淺過後,再放幾句狠話,也便算是認識了。
未曾見到陳真仙之前,沒有人真願與同境界的先天大打出手,以命相搏。
縱是昔日有些仇怨的,也都是儘量剋制,相較於仙緣,個人恩怨都得先擱置一旁。
陳府,庭院內小橋仍在,流水依然。
有別於府外的熱鬧喧囂,府內卻是安靜無比。
陳敬進入主屋房間,屋內陳設甚是考究,一幾一椅,莫不工巧精美,壁上掛的字畫,架上的木雕瓷器,均是昔日陳登鳴喜愛的墨寶珍玩。
陳敬湊到正親手擦拭屋內每一箇舊物件的陳登鳴跟前,道。
“爹,這次來的人還真不少,我聽黑叔說,可能有幾十只螞蟻來了,但我只感應到了十幾號人,還是黑叔厲害。”
“螞蟻?”
陳登鳴橫了眼陳敬,笑着搖頭,“這比喻雖然沒有問題,但畢竟太過侮辱人格,敬兒,伱黑叔這麼說,你不認可是好的。
因爲若按照實力來劃分,你黑叔這是連你也一起罵進去了。”
院子內,宛如小山般的黑雲豹正百無聊賴的盯着面前水池內的幾尾金魚,突然豎起了耳朵,聽到了陳登鳴在屋內教誨陳敬的聲音,不以爲然的打了個響鼻。
在妖獸的世界,便是弱肉強食,強者爲尊,實力就是評判生命的標準。
先天武者,在黑雲豹的眼裡,的確是跟螞蟻沒什麼區別。
它這一聲響鼻打出後,頓時不經意釋放出了一股假丹大妖的煞氣威壓。
登時,陳家府邸外,原本喧鬧非凡的是街道驟然陷入安靜,感到了一股恐怖壓抑的懾人氣息,從陳府內傳出。
從五湖四海趕來的各路先天高手,更是各個心中警兆狂鳴,汗毛聳立,氣機感應到了一股極其強橫宛如大山般的恐怖氣勢,哪怕僅溢出的一絲,就能將他們碾死一般。
這威懾人的氣勢,來得快,去得也快。
諸多先天武者頓時如蒙大赦,各個面色蒼白,眼神驚悸恐懼。
“剛剛那是.是陳真仙釋放的氣勢?好恐怖。”
“我方纔差點窒息了,僅僅氣息隔着這麼遠,就讓我感到腿腳發軟,真要是對我出手,只怕還未出手,我就已經癱軟在地了,真仙當真可怕。”
“陳真仙越強越好,有陳真仙的庇護,我們去了修仙界也不會有太大危險”
諸多先天高手暗自傳音交流,大受震撼。
“南尋刀王.陳登鳴.陳太傅.先天第八!”
一些客棧或是酒樓中,幾個當年與陳登鳴同時代的老怪物咀嚼着這些名號,渾濁蒼老的眼神中,閃過迷茫與複雜。
當年,他們還是陳登鳴的晚輩,幾乎是聽着這些威風赫赫的名號長大的。
而今這麼多年過去,他們若非依靠各種手段苟延殘喘,早已撒手人寰,陳真仙卻依舊笑傲天地,一縷氣機外溢,就將所有人鎮壓了。
“十六皇子殿下、十九皇子殿下、七公主殿下、十一公主殿下駕到!!”
這時,一道雞公嗓子的聲音,遙遙從城門口方向傳來。
諸多先天高手神色不一,卻大多並無多少敬畏,轉首紛紛看向城門口迅速趕來的皇家儀仗隊。
真仙能讓他們諸多先天敬畏,那是因爲那恐怖強橫的實力。
相較於真仙,皇室又算什麼?若有實力,皇帝老兒也可風水輪流坐。
然而,就在諸多先天高手肆無忌憚的觀察皇室儀仗隊時。
儀仗隊驟地停在陳府門前五十丈外,非但是轎子,便是領頭的馬匹也忽地勒馬停定,其它人如響斯應,全停了下來,像他們心靈相通,整齊劃一。
諸多高手均是察覺到,探去的氣機和目光如被阻隔,被一股恐怖可怕的力量扭曲、吸引了去。
“什麼?皇室竟然還有如此高手?”
一位近代崛起,號稱先天第六的高人低呼。
“這種功法.”
“難道是?”
客棧內,酒樓中,幾個老傢伙猛地驚悚,瞳孔收縮,迅速盯着儀仗隊中的一個轎子,眼神驚疑不定。
“莫非是當年的那位老太監?”
“不可能啊!也許是他的後輩?若真是他,豈非如今已活了快一百六七十,快兩百了?凡人怎麼可能會如此長壽?”
“咦?”
陳府內,陳登鳴也倏然露出驚訝神色,不由放下了手中擦拭到一半的一塊木雕。
時隔多年,他竟是感受到了一股當年與他同時代的人物氣機。
這簡直是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