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處的刑場上,帶着手銬腳鐐的曠修被秦兵押上斷頭臺。
監刑的秦將問道:“曠修,你可還有什麼遺願?”
曠修看着自己修長的雙手對監刑官請求道:“臨死前,可否再讓我彈上一曲?”
監刑官看了看曠修帶着鎖鏈的雙手沉吟了片刻,對身邊的一個士兵吩咐了一番。片刻後,一架普普通通的古琴放在曠修身前。
刑場周圍前來觀刑的秦國百姓有很多,所以整個場地亂哄哄的。
但雙手帶着鎖鏈的曠修卻對這些聲音置若罔聞,他席地而坐,將古琴橫在膝前,悠長的雙手輕輕的撫在琴絃上。
片刻後,琴音響起。琴音慷慨激昂,而奏琴者也不像是即將命喪黃泉之人。
漸漸的,刑場安靜下來。
之前先一步離開的高漸離已經來到了刑場,越過前面圍觀的衆人,高漸離解下背後的古琴,對着高臺上的曠修像他一樣盤膝坐下,將古琴橫在膝前。
曠修的廣陵散結束的時候,下面的高漸離奏響了琴音。聞弦而知雅意,曠修用手下的琴音回覆高漸離。
之前給曠修送去古琴的士兵見狀看向監刑官,得到監刑官的示意後帶人向高漸離所在的方向走去。
敢來的秦子戈見狀攔下了他們,來到了監刑官身邊。
在大鬧醉夢樓之後,秦子戈王子的身份已經傳的人盡皆知。
沒等監刑官說話,秦子戈主動指着高漸離說道:“文人墨客總喜歡將什麼知音,等他們彈完這一曲,我讓他離開秦國,不會讓將軍爲難的!”
監刑官聽了擺手說道:“公子客氣了!”
場中高漸離和曠修彈的曲子秦子戈並不陌生,是俞伯牙彈給鍾子期的《高山流水》。琴音叮叮咚咚,調高和寡。初志在乎高山,言仁者樂山之意。後志在乎流水,言智者樂水之意。
一曲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在圍觀百姓還沉浸其中的時候,斷頭臺上的曠修咬舌自盡了。
看着曠修垂下的頭顱和嘴角溢出的鮮血,秦子戈遺憾的嘆了口氣,對一旁的監刑官說道:“他既自縊,就給他留個全屍,尋一處僻靜的地方將他葬了吧!”
“公子高義!”
秦子戈擺了擺手起身朝高漸離走去。
看着出現在自己身前有過一面之緣的秦子戈,高漸離知道定是那個女子託他來的。方纔那些士兵朝着他過來的時候,高漸離已有所察覺。
走到高漸離身邊,秦子戈並沒有多言,伸手指了指他,隨後穿過圍觀的人羣朝着城外走去。高漸離見狀,將古琴背在身後,默默跟了上去。
走到城外的一處亭臺,秦子戈停下了腳步。
高漸離轉身對着秦子戈說道:“方纔多謝公子搭救!”
秦子戈冷冷的說道:“你該謝的人不是我!”
高漸離被秦子戈的話噎住,苦笑一聲後說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高某不過捨生取義罷了!”
“從今往後你再難正大光明的踏入秦國的地界了,值得嗎?”秦子戈看着高漸離問道。
高漸離沒有回答秦子戈的問題,但他的神情給了秦子戈答案。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回燕都。”
遲疑了片刻,高漸離對秦子戈說道:“替我跟她說一聲抱歉!”
秦子戈反問道:“說與不說又有什麼區別?既然選擇了離開,如今康莊大道就在你的腳下,還不起身!”
聽着秦子戈半帶嘲諷的話語,高漸離退出亭臺,朝着咸陽宮的方向深鞠了一躬,隨後身形蕭瑟的向着北方燕國的方向行去。
送走高漸離後,秦子戈向着驛館行去。
到了驛館後,秦子戈並沒有見到紫女,找來侍者詢問後,秦子戈得知紫女自從早上離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紫女失去了蹤跡,秦子戈瞬間聯想到了韓非身上,於是又馬不停蹄的朝着雲陽獄趕去。
………
在秦子戈離開雲陽獄前往咸陽殿的時候,離開秦子戈府邸的紫女遇到了趕往雲陽獄的陰陽家月神。
爲首的月神看了紫女一眼,對她說道:“這麼長時間你都沒有什麼建樹。如今韓非已經下獄,隨我們去看看韓非究竟知道些什麼!”
紫女深知陰陽家的恐怖,對於上司月神發出的指令自然不敢違抗,況且沒有得到秦子戈回覆的紫女也十分擔憂韓非的情況。另外陰陽家想要什麼紫女很清楚,於是隨着月神光明正大的來到雲陽獄關押韓非的牢房。
月神在獄卒打開牢門後就揮退了他們命大司命守在門口,跟着月神走進牢房的紫女看着形容枯槁的韓非怔怔說不出話來!
月神看着韓非問道:“是你自己說,還是我動手!”
韓非沒有作聲,見韓非不配合。月神也沒有惱怒,走上前對韓非施展了陰陽秘術——讀心術,韓非的記憶大門被動的向月神打開。
“有意思。”
被人強行搜刮記憶的感覺很不好,韓非原本就枯槁的面容如今更加慘淡。
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后,月神看了守在門口的大司命一眼,大司命點了點頭。
月神眼神複雜的看了呆在那裡的紫女一眼,隨後毫不猶豫的帶着大司命離開。
見月神只是看了自己一眼,並沒有要強行帶走自己的的意思,紫女心中鬆了一口氣。等陰陽家衆人離開牢房後,紫女走到韓非的身邊,手剛接觸到韓非紫女就察覺到了異常。
“六魂恐咒!”
驚疑一聲後,紫女連忙往韓非體內輸送內力。
匆匆趕來的秦子戈在雲陽獄的門口碰到了離去的月神,看到他們的時候秦子戈就知道大事不妙,連招呼都沒打就直接往裡面衝。
見到這一幕的大司命忐忑的看向月神說道:“月神大人,我們給韓非下了六魂恐咒,會不會?”
月神知道大司命的擔憂,開口解釋道:“韓非一個人相比起整個天下又算得了什麼!不過,此事也應該知會嬴政一聲了。你先回陰陽家,我去見過嬴政!”
說罷,月神與大司命分道揚鑣,朝着咸陽殿走去。
當秦子戈趕到關押韓非的牢房後,看到的便是面色慘白的二人。
六魂恐咒,是陰陽家陰脈八咒之一,此咒印潛伏在體內,並不會立刻生效。若是對付內功高手,當體內真氣運轉的時候,就會產生傷害並且致命。而沒有內力的人,一旦中了六魂咒印,全身精血會沸騰而死,必死無疑,若是有外力壓制,也只是延長中咒之人的生命,並沒有徹底救治的方法。
秦子戈上前將內力快要透支的紫女替下,指着韓非問道:“他這是怎麼回事?”
紫女給秦子戈講述了陰陽家對韓非做的事以及韓非中的六魂恐咒,秦子戈得知韓非命不久矣後,秦子戈神情莫測的嘆了一口氣:“是我大意了!”
隨着秦子戈真氣的輸入,被多番折騰的韓非也回過神來。
之前紫女同秦子戈說的話韓非都聽在了耳中。感受着秦子戈輸入自己體內的真氣,韓非坦然的問道:“我還有多長時間?”
秦子戈感受了下體內真氣的數量,說道:“按照現在這個速度,我還能堅持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嗎?”韓非頓了頓,看向紫女問道:“陰陽家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紫女錯過韓非的眼神回答道:“蒼龍七宿!”
當秦子戈還在驚訝紫女身份的時候,韓非斷斷續續的說道:“子戈兄,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
秦子戈沒能阻止韓非的離去,心中也不好過,此刻聽聞韓非有求於自己,大包大攬的說道:“你說吧,只要我能辦到決不食言!”
“咳咳”
輕咳兩聲後,韓非伸出枯槁的右手拉過紫女對秦子戈說道:“我走後,子戈兄替我照顧好她,若是可以,讓她從陰陽家脫離出來。你深受嬴政喜愛,陰陽家應該會給你這個面子!”
看着韓非祈求的目光,秦子戈應了下來,看了一眼恢復過來的紫女,秦子戈問道:“你還有什麼要和我說的?”
韓非遲疑了片刻,還是說道:“秦國一統後,小心陰陽家!”
聽着韓非的話,秦子戈心神大動。還想要再追問什麼但見韓非並沒有解釋的意思,就按下了這個念頭。
恢復過來的紫女上前換下秦子戈,見二人有話說秦子戈很識趣的走到牢門外。
半躺在紫女懷中的韓非伸手拭去了紫女眼角的淚水,對她說道:“我不是天生的王者,但我骨子裡的王室血脈不允許我向命運低頭!在決定來秦國的時候,我就預想過這一天的到來,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我走後,替我照顧好紅蓮!”
紫女能感受到韓非體內的生機在一點點流失,聽到他這麼說,點了點頭。
韓非見了,枯槁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笑容。看着眼前的佳人,韓非握住她的另一隻手深情的說道:“死亡對我來說是一種解脫。此生能遇到你,聽過你的聲音,牽過你的雙手,感受過你的懷抱,韓非無憾了。若來生還能遇見,願與你共白頭。”
話音落罷,紫女感覺到懷中的韓非軟了下去,頓了片刻,紫女收回向韓非輸送內力的左手,將韓非放倒在牀上,替他整理好衣裝後紫女走到了秦子戈身邊。
“他走了?”
“嗯!”
秦子戈煩躁的撓了撓頭,伸手招來兩個獄卒,吩咐他們找了塊木板將韓非的屍身放在上面。
秦子戈扭頭對着目光呆滯的紫女說道:“你帶着韓非的屍身回我府上!”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