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不如你的願!”他鬆了手,讓我又能重新呼吸。
趙正南撕開了牀單,緊緊纏繞在我的手腕上,血頓時將那布條浸透,怎麼都不能止住。
我無力地看着他的動作,依舊無聲地笑着。一個人想活,不容易。但一個人想死,他就是有萬般的能耐,又如何能看得住呢?
“趙玉蓉,我警告你,你如果死了的話,我會讓你的母親,你的大哥,甚至是你的兒子,都給你陪葬!你聽到了沒有?你死了,他們都要陪葬!我趙正南發誓,絕對會讓他們都陪葬!”他似乎讀懂了我的想法,驚慌失措地威脅着。似乎只有這樣,我才能繼續活下去,繼續被他所掌控。
血從身體中慢慢在流失,我感到了冷,徹骨的冷。不由自主蜷縮了起來,這種冷讓我感到骨頭中似乎都灌進了冷風。
“冷……”我低聲囈語着,彷彿臘月天裡掉進了冰窟一般。
“趙玉蓉,不準睡,聽到沒有,不準睡!你給我醒過來,你聽,是你的兒子在哭,他在喊着母親,你聽到了沒有?”他拼命搖晃着我,想將我抱起來,可是試了幾次都無法將我抱起,堪堪騰空幾分,又跟着我跌了回去。
“來人!快來人啊!”他嘶吼着,無助地擁着我。我在這一刻,終於看到了他的眼淚,他哭了,哭得那麼傷心。
我以爲我能笑的,但爲什麼,我卻笑不出來?他傷心,我不是應該高興嗎?傷口在手腕上,爲什麼我的心卻那麼痛?
好想去摸一摸他臉上的淚水,想嘗一嘗它的味道是不是和我的眼淚一樣,是苦澀的。
用力擡起手,伸出手指在他的臉上抹到了一滴眼淚,我放到了脣邊,是的,和我的眼淚一樣,是哭澀的。
無力地笑了笑,我不知道我爲什麼會笑。
“我愛你啊,趙玉蓉,我愛你啊!沒有你,讓我還能怎麼活下去啊?我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噗’地一聲,趙正南吐出一口血來。
我閉上了眼睛,視線最後落在他吐出的血上。
……
又回到了醫院,這一年多的時間,我似乎總是和醫院有很深的‘緣份’呢。
只是這次,趙正南和我一起住進了醫院。
何氏抱着孩子來看我,她眼中的憤怒和仇視毫不遮掩地讓我知道。
我裝作沒有看到,冷冷地看着她和她懷中的孩子。
那個孩子長得和趙正南十分相像,除了下巴以外,那五官似乎就是縮小版的趙正南。
“你究竟想要怎麼樣?我本以爲,你跟了他以後,他會得到幸福的。而我本也準備在你生下孩子以後安心幫你帶着孩子,將承武完全交給你來照顧。可是他爲你做了那麼多,而你卻是怎麼傷害他的?”何氏憤怒的聲音吵醒了懷中的孩子。
“哦哦,弘兒乖,不哭,不哭哦。”她一邊哄着孩子,一邊壓低了聲音,“我告訴你,他如果有個三長兩短,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我心中冷笑,他們果然是一路人,連威脅的話,都是那麼驚人的相似。
何氏看我面無表情,臉上更加憤怒,“告訴你,別以爲他愛你,就就可以將他的感情踐踏到泥土裡。如果你再敢傷害到他,讓他痛苦的話。我不介意讓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我從來不知道,那麼溫柔和氣的一個人,生起氣來,竟然也會有這麼可怕的表情。
她將孩子放在了我的牀邊,然後狠狠瞪了我一眼,去看趙正南。
我低頭看了這孩子一眼。那肖似的模樣,讓我心中厭惡,不願去觸碰他。
也許是他被抱着睡覺習慣了,突然將他放下,他不舒服地哭了起來。
我冷冷地看着他,不想去抱他,更不願意去哄他。他讓我想起的只能是那日的屈辱和不堪,所以我對他,根本就提不起所謂的愛意。
孩子從不適地哼唧慢慢變爲大哭,吵鬧的聲音讓我煩躁不已。
“哇啊……哇啊……哇啊……”
“閉嘴,你給我閉嘴!”我實在厭惡他的吵鬧,那種聲音簡直就是魔音穿耳。
被我呵斥後,他反而哭得更厲害了,漲紅的小臉都有些發紫。這樣的他讓我感到不安,我無措地看着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何氏聽到孩子似要斷氣般地哭聲後,飛跑了進來,立刻將孩子抱了起來,拉開了他的襁褓。終於,他緩過了氣來,逐漸被安撫下來。
何氏將孩子遞給了奶孃,走到我的牀前,用力給了我一巴掌。
我捂住臉看着她。
“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他是你的親生骨肉啊!你怎麼能這麼狠心?”何氏撕扯着我的頭髮,將我的頭用力撞向牆壁,“你是要害死他嗎?他是承武唯一的骨肉,你是想讓他死嗎?”
我任由她撕扯,沒有還手,沒有抵抗。似乎這樣,我的心裡就會好受一些。
何氏見我不還手,她捶打了一陣也就累了。
跌坐在了離我不遠的椅子上,她放聲大哭起來。
我不明白她爲什麼要哭,明明被打的那個人是我啊!
“趙玉蓉,你就是個沒心沒肺的女人!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你這麼狠心的人!”
“他爲你做了那麼多的事情,你但凡是有一點點心,都能夠體會得到!可是你卻置若罔聞,僅僅活在自己的世界裡面,覺得全世界都對不起你!你想過沒有,如果沒有他,你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
“那時候他從天津回來,你在路上逃跑了,他急的不行,怕你在路上遇到什麼危險,立馬派了崔副官去找你。當時如果他不是押送軍資的話,肯定是要親自去找你的!”
“看到崔副官發來的電報,說找到了你,他什麼都顧不上了,丟開了所有的事情,北上去找你。你知道嗎,承文本不是小姨的兒子,而是那個丫鬟的兒子,他們兄弟自小長在一處並沒有顯現出來,後來承文知道了身世後,多處找他的麻煩,在軍中爺排擠打壓他,他都忍了下來,本來他將權利移交給承文的時候,手裡還留了一些底線。就是因爲你,所以父親將他最後保留的那一些東西都收了回去。”
“你不願意嫁給他,怕擔了那做妾的名聲。他卻二話不說,說服了老爺子讓你成爲趙家的三小姐。冒着讓他兒子一出生就被人笑話,被人議論的名聲,讓你過足了當小姐不當小妾的面子。”
“爲了讓你高興,讓你自由,他從帥府搬了出去,僅帶了幾十個人護衛在公館那邊,每日裡還要來回公館和帥府。這才讓人有了可乘之機!”
何氏的聲音悲慼而憤怒,她恨不得將我立刻撕成碎片,可是卻又怕趙正南傷心之餘又加重病情,爲了趙正南對她的不公,爲了我對趙正南的不公……
聽說,他冷落我的那一個月,是因爲北邊派來人對他進行暗殺,開始的時候,他是怕我也涉及到危險中,所以才逐漸疏遠了我,找到常月香來引開他們的視線。後來他在一次突襲中中了槍,他不想讓我知道後擔心,所以纔沒有回公館住下。而他每天晚上都會回去看看我,只不過那時候是我已經熟睡後的時間,他從沒有打擾過我。
聽說,在督軍生辰的那天晚上,他聯合了常月香去跟馮次長談一筆合作,如果成功的話,那麼明年的軍費至少會解決了一半。而當天晚上常月香故意激怒了我,讓我被他推下臺階後難產,他在我進入手術室後立刻到了常月香的家中,讓她中了六槍才死。
聽說,我生產完在醫院裡,他三天三夜守在我的身邊沒有闔眼,傷勢又惡化了起來。而我腦部受創記不得事情,甚至抗拒任何人的接觸,讓他痛苦後悔不堪,尋遍了腦科的專家爲我會診治療。
聽說,我被從醫院帶走以後,他發了狂地到處找我,甚至驚動了他的父親和大哥。他們把他關了起來,但是卻因爲他的絕食而最終得以妥協將他放出。他們收到了威脅信,如果要換回我,需要拿出很多的軍火和大洋交出去。
聽說,他爲了換回我的消息,帶了人前去交易,雖然最後問出了我的下落,但是他也身受重傷。他不顧身上的傷口,硬撐着去接我回家。沒有到醫院接受治療,而是在家陪着我,怕我一個人害怕。
現在,他就躺在我的身邊,昏迷不醒,但口中依然叫着我的名字,小蓉,小蓉。
何氏沒有再來醫院,而是把他從隔壁的病房挪到了我這邊。
她說,以後安心給我帶着孩子,就把趙正南交給我了。
我當時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趙正南,有些不知所措。
在聽聞了這麼多的真相後,我終於體會到了趙正拿那對我已深入骨的愛意。愧疚和自責的感覺讓我顯得無所適從。
我對何氏保證,從今以後,我會試着去愛他,試着去體諒他,以彌補我以前所做的那些傷害到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