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77、如果期盼落空
77、如果期盼落空
事實證明,每當人們花前月下,想把浪漫進行到底的時候,總會有煞風景的人跳出來。
博哲抱着凌波,手放在她背上,正蠢蠢欲動,老頭子米思翰就推門而入了。
要知道內室的門是沒有關起來的,老頭子一進門,就看清楚了屋內的情形,臉色登時就非常精彩。
博哲嚇得立刻彈出去好遠。
“咳咳”老頭子故意咳嗽得很大聲。
凌波終於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垂着頭,手上卻依舊把裝了白狐皮的包袱抱得緊緊的。
女大不中留啊
米思翰內心糾結着,衝博哲招手道:“你過來。”
博哲屁顛屁顛跑過來,跟着米思翰出門站在院子裡。
米思翰一聲不吭,面無表情盯着他看了半天,直到看得博哲心裡發毛,才露出了一絲笑意,眼中也流露出了讚賞。
“小子不錯,帶着傷以一挑二,居然還能不落下風。”
其實他這話還是有點偏向馬武兄弟了,要知道當時的情形,博哲並沒有落敗,他如果奮起反擊的話,馬武和李榮保可未必能討了好。
不過博哲現在剛剛佔過人家閨女的便宜,心裡頭甜着呢,並不在意這些。
他嘻嘻笑着道:“那這場比試,算誰贏啊?”
米思翰大手一揮道:“算你贏了。”
博哲大喜,忙道:“那,以後我是不是……”他搓着雙手,咧着嘴,討好地笑着。
米思翰嫌棄地撇嘴道:“別笑了別笑了,滲得慌。我老頭子說話算數,以後我們富察家的大門,永遠對你敞開,你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
博哲眼睛大亮。
“不過——以後還是白天來的好,大半夜的,你不嫌麻煩,我們還嫌你擾民呢。”
博哲金雞啄米一般的猛點頭。
“謝謝岳父大人”
米思翰眼睛一瞪道:“沒過門呢,別亂叫啊”
博哲撓着腦門,諂笑道:“還不是早晚的事兒。”
米思翰冷哼道:“我醜話可說在前頭,這府裡任你來去自如,但是你必須得給我收起那花花腸子,再搞些不清不楚的事情出來,老子照樣切了你”
他眼睛往博哲胯下一掃,跟刀子一般。
博哲下意識地雙腿一夾。
“岳父大人放心,小婿對凌波是一心一意,從來沒有做出對不起她的事情,以前沒有,以後更不會有”
他拍着胸脯保證,信誓旦旦。
米思翰這才點頭,擡腳就走,博哲歡天喜地目送。
走吧走吧,快點走掉,我好回屋去,繼續溫存
彷彿腦後長眼睛,能夠看穿他心思一般,米思翰剛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
“你怎麼不跟出來?”
“啊?”博哲愣了一下,期期艾艾道,“您不是說,這府裡任我來去麼……”
米思翰雙眼一瞪:“準你來去自如,可你的人身安全,我可不保證啊。”他雙手握拳捏起來,嘎巴嘎巴響。
博哲頸後發涼,耷拉着臉,跟在了他屁股後頭。
凌波就扒在上房門邊上看着,見他沒精打采地被父親拎出去,不由捂嘴偷笑。
博哲離開富察家的時候,已經快四更天了,再過一會兒,天都該亮了,他索性也不回府,就在街面上策馬遊蕩。
黎明前的黑暗,街上冷冷清清,鬼影子都不見一個。
他剛得了特赦令,以後在富察家可以自由出入,再也不用像從前一樣偷偷摸摸地做賊,而且跟馬武和李榮保打了一架後,感覺反而跟富察家一衆爺們兒更加親近,真的成了自己人一般,心裡的興奮勁兒就別提了。
他在街上騎馬跑了一圈,天就矇矇亮了,直接進宮去當差,一夜沒睡竟然也神采奕奕,絲毫不見疲態。
夏子語環顧這個房間,以後這裡就是她住的地方了。
博哲回京之後,雖然並沒有刻意提起,但郭佳氏還是知道了他受傷的事情,心疼之餘,趁機也提出給他安排一個貼身丫頭的建議。
博哲原本不想要,但郭佳氏這次很堅持,而且也說過完年大婚,凌波這個新婦進門,身邊也需要有熟悉簡親王府情況的丫頭提點,倒不如讓夏子語先過去跟着他熟悉熟悉他院子裡的事情,日後凌波進門了,使喚起來也得心應手。
博哲這才答應了。
夏子語就是今天早上搬到他院子裡去的。
博哲這個主人不在,但郭佳氏早有吩咐,所以阿克敦便領着她到了事先預備好的屋子裡,說這是給她住的。
夏子語安置了自己的行李,又收拾了屋子,便出門找到阿克敦,問起博哲平日的起居飲食來。
阿克敦跟了博哲多年,要說博哲幾歲開始不尿牀,幾歲開始舞刀弄槍,幾歲開始騎馬射箭的,甚至幾歲開始對女人感興趣,這些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但如果說到他平時愛穿什麼顏色的衣服,起牀時是先洗臉還是先上廁所,吃飯挑不挑食,一口飯嚼幾下,愛吃甜的鹹的酸的還是辣的,他就有點抓瞎了。
好不容易應付完,夏子語若有所思地走開,他便覺得就跟繞着北京城跑完一圈似的,渾身大汗淋漓。
不過,阿克敦也算粗中有細,夏子語問的鉅細靡遺,讓他隱隱覺得有點不對勁,似乎她對博哲的好奇,已經超過了普通丫鬟關心主子的程度。
也許她只是特別特別地關心主子?
阿克敦撓了撓頭。
博哲回來的時候,是晚上,被人橫在馬背上馱回來的。據說是跟幾個同在宮裡當差的八旗子弟喝了酒,很盡興,爛醉了。
阿克敦揹着他進了院子,見夏子語迎上來,他第一句話就是:“別讓福晉知道。”
夏子語“哦”了一聲,皺眉道:“爺怎麼醉成這樣?”
“爺今天高興,多喝了幾杯。”
阿克敦把博哲背進屋子,放在羅漢牀上,夏子語忙把一個引枕墊在他腦袋下面。
“我叫人給爺燒熱水,你用心照顧着。”
阿克敦交代完出門。
博哲雙眼緊閉人事不知,臉上泛着異樣的紅色,渾身都瀰漫着濃重的酒氣。
夏子語先替他脫了鞋,又解開他的外袍,絞了溼帕子,給他擦臉和脖子。
博哲發出一聲囈語,砸吧幾下嘴,動了幾下。
夏子語按住他,等他消停下來,又給他擦手和胳膊。
“丫頭……”
博哲又發出一聲囈語,她這次聽清楚了。
“爺,您叫我?”
博哲可能是覺得熱了,迷迷糊糊地擡手扯自己的領口,酒氣上涌,皺着眉呻吟了一聲。
“爺?”
夏子語見他並沒有回答,想來還是醉着,聽不見她說話。她放下帕子,倒了一碗濃濃的茶,扶起他的腦袋,湊在他嘴邊。
迷糊中的博哲感覺到嘴邊的硬物,下意識地張開了嘴,茶水入口,把嘴裡的酒氣沖淡了,胸腔內的一團熱火也消退很多。
但只喝了兩口,他就不想喝了,煩躁地扭着頭,擡手就是一擋。
他完全是意識模糊下的動作,但夏子語本來託着他的上半身,就已經很吃力了,被他用手一打,正好打中她拿茶碗的胳膊。
她一時沒拿牢,茶碗翻到,整個扣在了博哲胸膛上,當然碗裡的大半碗茶水也都灑了。
夏子語鬱悶地皺了皺眉,把茶碗拿開,又拿帕子來擦他身上的水漬。
博哲迷糊之中感覺身上有什麼東西在移動,軟軟的,輕輕的,就好像,就好像凌波的手。
他擡手一抓,將那移動的東西握在了手裡,嘴邊露出一個孩子氣的笑容。
“丫頭……”他囈語着,“我們明兒就成親吧……”
夏子語渾身一僵,她終於明白“丫頭”是說誰了,不是她,而是凌波,她將來的女主人。
“爺,你喜歡凌波格格嗎?”
她在博哲耳邊輕輕地問。
博哲閉着眼,笑得傻乎乎的。
“喜歡……好喜歡……”
她心裡一酸。
“那,除了凌波格格,你還喜歡誰呢?”
她抿着嘴,有點緊張有點期待。
博哲皺着眉,顯得有些困惑有些煩躁。
“誰也不喜歡……就喜歡丫頭……我心裡只有你……丫頭,丫頭……”
他囈語着,把夏子語的手按在心口,臉上罩着一層迷濛的甜蜜。
夏子語黯然地咬住了嘴脣。果然童年的回憶是不長久的,過了這麼多年,大家都長大了,你已經忘記我了對嗎?那你是不是也忘記了,曾經,你也說過喜歡我?你也說過你要我做你的新娘子?
她眼角有點發熱。
當她家破人亡,當她從天堂跌落地獄,當她飽受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當她在窮困飢寒中掙扎,她也曾絕望過,也曾哀怨上天過。然而,當他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當她成功地喚起這個昔日玩伴對她的同情時,她以爲,生活就要發生改變,只要她努力,暫且忍耐,安寧和幸福就會慢慢對她打開大門。
她不奢求高高在上,不奢求錦衣玉食呼奴喚婢,不奢求成爲他最門當戶對的妻子,因爲她知道她的身份,永遠不可能得到這一切。
可是,作爲他的青梅竹馬,作爲他曾經那麼信任過那麼喜歡過的女人,她難道不能有一點小小的期盼麼?
也許她會稱爲他的妾室,就算沒有高貴的名分,至少也能獲得他的真心,至少也能在他心裡佔有一席之地。
她是這樣以爲的,也是這樣打算的,所以進府以後她努力地討好郭佳氏,努力地表現她的賢良淑德,現在也成功地來到了他的身邊,成爲最貼近他的女人。
可是,如果他的心全給了他未來的妻子,那麼她想要的東西,還能得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