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
越是遠離咸陽城,就越是荒涼。
身在咸陽城,是感受不到那種極目遠眺之下,一個人都沒有的荒涼。
但是,一旦離開咸陽。
四野之下,不見炊煙,不見行人,不見路面。
連綿的山丘上面,不見綠色,只有連綿無邊的雪。
這些雪在陽光的照耀之下,發亮發白,又閃爍着奇異的光芒。
如果一個人丟失在這樣的雪地之中,可能都走不出來迷境。
而兩萬人撒進去,在天空俯瞰,也僅僅能看到小小的一點。
想要在這樣的環境中找到煤炭,難度又增加了一分。
但是。
他必須要去找。
頻陽!
嬴城一覺睡起來,就已經到了頻陽地界。
然而,還沒有等到嬴城下令讓青壯去尋找煤炭。
就迎來了一位特殊的人。
白浪!
一個四十出頭的身強力壯的青年。
白浪先是準確無誤的找到了負責北上青壯的馮世傑。
馮世傑不敢怠慢,迅速的帶着白浪前來拜見嬴城。
嬴城很不情願的下了馬車,作揖笑道:“嬴城見過武安候!”
“扶蘇的嫡長子呀,真是一表人才呢,一晃眼竟然已經這般大了,了不起啊了不起。”
“老夫人在頻縣,就已經聽聞了你的大名!”
白浪輕聲笑語,上前拍打着嬴城的肩頭,點頭稱讚道:
“身子骨還壯實,不錯,不錯,是個練武的好苗子,早點放在軍中鍛鍊,未來必定是我秦國的頂樑柱!”
嬴城笑吟吟的回道:“多謝武安侯稱讚,此時參軍還爲時過早,合適的時候,城還要勞煩武安候安排一二。”
白浪笑呵呵的點了點頭,“嗯,不錯,你小子不錯,比你爹要強太多了,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吩咐一聲!”
“多謝武安侯關心!”嬴城笑吟吟的點頭回道。
白浪笑而不語,掃視着後方車隊如龍的樣子,笑吟吟的道:“這陣仗搞得還挺大的,看來你小子還是深受陛下信任啊!”
“哪裡哪裡,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嬴城笑呵呵的回道。
白浪眉頭一皺,進而舒展的笑道:“卻是不知,你小子這次帶着這麼多的人來我白氏一族的地盤是有什麼公幹嗎?”
“你這,來之前好歹打個招呼是不是,需要人招呼一聲,頻縣這十萬勞力,隨時聽候陛下聖命!”
嬴城心中冷笑一聲,面色不改的笑道:“只是有點小事情而已,不敢驚擾白氏一族。”
白浪再次眉頭一皺,舒展着面色道:“那具體是什麼事?”
嬴城搖頭一笑道:“這個就不勞武安侯操心了!”
“另外啊,身爲晚輩,本不該多嘴,不過身爲大律令,還是有必要要提醒一下武安侯。”
“頻縣自陛下一統天下之後,就已經撤銷了這個縣制,如今頻縣隸屬於咸陽縣頻陽鄉。”
白浪笑吟吟的盯着嬴城,笑而不語的樣子,似乎要徹底看透嬴城,片刻後笑道:“哈哈,倒是我老湖塗了!”
“頻陽鄉,竟然已經忘記了這已經不是歷公之時的縣制了。”
嬴城點了點頭道:“是小子唐突了,大概是被最近的立法給燒壞了腦袋,興許是小子記錯了呢!”
白浪眸光一寒,冷聲道:“小子啊,大律令是陛下封的官職,那些大大小小官員都得聽令。”
“可這世間的事情,可並不是單純一個官職就能說的明白,想的清楚,有些門道,你還是太年輕了啊!”
“本候也就不和你多費口舌了,回去吧,去請贏傒來和本候對話吧,
你還是差了點輩份,嗯,不是一星半點。”
嬴城也不再和善,似笑非笑的瞅着白浪,勐然下令道:“郭懷義聽令,將這倚老賣老的老東西給老子綁起來。”
“白氏一族那個人敢鬧事,就將這老東西吊起來!”
“要是老子帶的人被莫名其妙的打了,被打幾次,老子就在你身上抽多少鞭!”
“要是死人,你的頭,老子砍定了。”
“裝什麼大尾巴狼,真當頻陽是你白氏一族的私人領地了不成。”
見嬴城發怒。
白浪不慌不忙的攤開手,笑道:“抓老夫容易,可大律令想清楚,放老夫可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我白氏一族,自穆公開始,與秦國休慼與共,血流了一部國史!”
“不封王,好,我們不要了。”
“不封疆,好,我們不要了。”
“怎麼,現在還要奪走我白氏賴以生存的土地不成?”
“老夫只想問你一句,這是你的意思還是陛下的意思。”
“若是你的,讓贏傒登門拜禮來賠罪,此事就此揭過。”
“若是陛下的,那我倒是要問問,我白氏一族族人的血從西戎撒到關中,撒到上百諸侯之地,是否白流了。”
嬴城擺了擺手,道:“抓!”
清楚嬴城什麼脾氣的郭懷義當即不再猶豫,手一招,一隊黑甲衛就圍在了白浪的周圍。
白浪面色漸漸冰寒,冷冷道:“很好,看來你是鐵了心要動我們老勳貴了!”
嬴城微微作揖道:“我這是爲了你好!”
說罷。
嬴城擺手,令人直接將白浪給壓下去。
直到白浪被押走,馮世傑才悄咪咪的上前道:“下官雖然不知曉大律令要做什麼,但下官覺得,真的沒必要得罪白氏一族!”
嬴城眸光一冷,呵呵道:“所以你將人甩給了我?”
“去召集所有青壯過來,我要訓話。”
嬴城呵呵冷笑。
馮世傑不敢得罪白浪,連個屁話都放不出來,就將麻煩甩來給他。
說白了。
就是扯皮的事情罷了。
最終雙方商定之下,定出一個合理的利益分配方案。
但不好意思,他沒有時間。
刀了刀了!
管他呢!
孟西白!
說的就是秦穆公時期的三位名將,孟明視、西乞術、白乙丙!
穆公時期行大行封君。
三大氏族的封地都在郿縣,因爲三位名將同袍情義深厚,逐漸的郿縣就猶如合爲一體,完全成爲了三族的地盤。
郿縣是秦國最大的兵源縣,號稱是秦國第一縣,也是因爲這個緣故。
可以說。
三族是伴隨着秦國一個輝煌和衰落史的。
而對三族來說。
有兩個致命的變故。
孝公和惠文王,兩代先祖,令三族元氣大傷。
孝公時期商鞅變法,將三族分置在了咸陽城周圍三個方向的三個地方。
善戰的孟氏留在了郿縣,農戰皆精的白氏一族則是被分在了頻陽縣。
這也爲三族的不和與衰落帶來了契機。
孝公去逝,三族贏來了一向痛恨商鞅的惠文王。
商鞅被惠文王幹掉了。
但是。
三族想要恢復榮光的希望也被惠文王給幹掉了。
此後三族一代代衰落。
西氏一族如今基本落寞。
孟氏一族還在苟延殘喘。
而白氏一族算是這裡面混的最好的一個。
因爲白氏一族在昭襄王時期,出了一個絕世勐人,白起。
武安侯的封號,就是由武安君而來。
白起雖然死了,但其榮光卻令白氏一族再度崛起。
僅僅一個時代,白氏一族族人就遍佈在大秦將領官員的每一個位置。
當然。
這並不是白氏一族敢於如此的主要原因。
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郿縣,頻陽,這些地方本身的概念就含湖不清,兩三百年前就是人家的封地,始皇帝廢分封只是沒有繼續分封。
但是以前分封的,卻沒有收回來。
這也很大原因,讓白氏一族依舊認爲封地還是自己的地盤。
這麼多年以來。
馮世傑也是這麼處理的,也就是頻陽這個地方, 屬於半自治的地方。
這是沒辦法的辦法。
人家自治,有各種各樣的人才,該繳納的錢糧不僅全繳納,心情好了還能多繳,不得不服。
而現在。
他要在頻陽挖礦,這找來的意思就很明顯了。
在頻陽,不管你幹什麼,要有白氏一族的一席之地。
談好利益再說。
說真的!
人和人是有區別的。
在大秦,還有比白氏一族更老的老秦人。
就如皁河鄉里的鄉主一樣,一代一代生活在秦國。
但是,可能百年後,若沒有一個名震天下的人出現,他們依舊是一代一代的老秦人。
而白氏一族那個名震天下的人出現的早,所以被人們記住的時間就早,社會地位擁有的就早。
沒轍!
這個白浪,若是按輩分算,和贏傒是一輩,要比始皇帝還要高一節。
在老勳貴世族之中,真就是按照輩分來對話的。
恰好的是,孟西白三族擁有着可以和贏氏一族同等對話的地位。
管他呢,先幹了再說!
早晚都得動!
就在嬴城回想之中。
一撮一撮的青壯就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
看起來,就是一個又一個以鄉里爲單位的團伙。
隨便抓一撮出來,這些人要是不帶點親朋關係,他倒着走。
不能小看,不能忽視,更不能消滅!
漸漸的,越來越多的人匯聚在了一起。
而馮世傑也隨着最後一撥人回來,站在了嬴城的身邊。
馮世傑鄭重的笑道:“所幸,兩萬人,一個不多,一個不少,全員到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