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祈安將地上幾本書籍拾起,放到書桌上,隨意拿起其中一本翻看了起來。
《三十六天神祇觀想圖》
只是這本書的名字,有些古怪。
趙祈安翻開之後,爲首一頁乃是一張巨人畫像,那巨人雙手握着兩柄短斧,交錯立在胸前,整個人像是嬰兒一般的蜷縮起來,眼眸緊閉。
只一眼,他便沉浸在了畫像當中,恍若自己成了這畫像中的巨人,整個人被一層溫暖的“外殼”所包裹着,然而腦海中卻有一個聲音在不斷提醒他“破殼而出”……
“叮~”
一聲輕鳴,讓趙祈安的意識恢復過來,整個人怔了許久,彷彿剛剛只是一場幻覺。
他側頭看向一旁的趙妄,剛剛正是趙妄拿着筆桿輕輕巧了一下桌案上的一件青銅器皿發出了聲響,將他的意識拉了回來。
趙祈安拿着書詢問道:“這是靈淵神祇的名錄?”
趙妄搖了搖頭:“雖然畫得是靈淵神祇,但是此書其實乃是靈淵之中修行法的入門。”
“這是修行法?”
趙祈安倍感錯愕,不由再次看向手中書頁。
趙妄解釋道:“靈淵修行法,注重‘神’。”
他一邊說,一邊拿手指了指自己的眉心:“以觀想之法在腦海中勾勒神祇畫像,可與天道之輪上對應的神祇共鳴,從而壯大自身的‘神’,若是有幸能夠得到神祇注視,或許還有可能獲得天降神通。”
“當三魂七魄有了實體,化爲神魄,便可牽動天地靈氣入體,從而開啓修行之路。”
這和中原修行法門先淬骨後搬血磨練自身的修行法門截然不同。
趙祈安覺得頗爲神妙。
難怪趙妄提及兩個世界修行法門的異同時,會用“上而下”與“下而上”二者作爲區別。
靈淵的修行法,若站在大幹九州的角度來看,是先開闢上丹田泥丸宮,溫養精神,再反哺到肉身。
泥丸宮的修行,錘鍊的是一個人的魂魄,是極其難的事情。
靈淵的修行法,可以說是藉助了外力。
而大幹九州的天道之輪是否存在都是兩說,更沒有可以作爲觀想對象的神祇存在,自然是走不了這樣的捷徑。
趙妄遺憾道:“只可惜現如今天道之輪上的皆是‘瘋神’,胡亂觀想很容易受到影響,喪失自我陷入瘋魔。”
他注意到趙祈安皺起了眉頭,笑道:“不過這裡畢竟是大幹九州,不是靈淵,義父只是看一幅神祇圖不至於受到牽累。倒不如說,義父在大幹九州看這《摩羅圖》還能夠有所共鳴反倒是讓我驚訝。或許義父若是生在靈淵之中,天賦比我還要了得。”
趙妄這麼一說,趙祈安倒是有些好奇,詢問道:“你在靈淵天賦算是如何?”
趙妄說得很委婉:“我師父活了六百多歲,門徒收了三千人,但唯獨入門最晚的我乃是他的衣鉢傳人。”
這般一說,趙祈安心中便大致有數了。
沒有想到趙妄在這邊的天賦僅僅只是乙下之資,在靈淵那邊卻是個實打實的天驕之輩。
但是他有一點更感興趣:“你師父活了六百多歲?”
要知道這個世界的一品陽仙,壽元至多也就是二百多歲,到最後也逃不過血氣枯竭的困頓。
趙妄解釋道:“肉身活不了那麼久,但是到了我這地步,即便沒有肉身,僅一具陰神也可活在這世間。不過一般人的陰神離體,也活不了太久,唯有修至上神,能夠在天道之輪上得到一個席位,方可以金身供於人世間,便可存續於萬民香火之中,香火不絕,陰神不死。”
趙祈安敏銳察覺到不妥,說道:“聽上去也是弊端重重?”
“那自然,萬民香火、衆生願力,無數人的想法衝入腦海中,再強大的陰神也總有徹底迷失自我的一天。”
趙妄喟然長嘆:“但現在,連這條路也斷了。靈淵上神,誰能逃脫得了天道之輪的侵蝕?有名有姓,皆是瘋神!”
趙祈安皺起眉頭,問道:“如此說來,豈不是靈淵傳承斷絕?誰還敢修行?”
“所以靈淵的前輩大能們研究出了‘心法’。”
趙妄從書桌上翻了翻,從中抽出一本書籍,遞給趙祈安:“這本《無妄生》算是比較普及的心法,義父可以看看,不過也只是看看就好。”
趙祈安接了過來,低頭細細翻看。
趙妄也不再動筆寫書,盤腿坐在地上,靜靜看着趙祈安。
只見趙祈安翻至最後一頁之後,閉上了眼睛。
片刻之後,當他再次睜開眼時,眼神中滿是漠然,整個人氣場都冷了下來。
但這樣的狀態僅僅只是持續了一小會,很快趙祈安的瞳孔中再次恢復了神采,揉着眉心道:“斬斷七情八苦……非人之法。”
這所謂心法,完全是斬斷一個人該有的情感。
趙妄苦笑道:“心法便是這樣的東西,雖是非人,但卻能夠讓我等修行之時,不會立刻陷入瘋魔之中。”
“可就是這樣的東西,卻也無法完全杜絕天道之輪的邪氣侵蝕,也正因此我纔來這個世界想要尋找新的解決之法。”
趙祈安看向趙妄,沉聲道:“對於你來說,還有另一條路至少簡單許多。”
“什麼?”
“你留在這個世界,不再去管靈淵,只當是做了一場夢。”
他說完之後,視線便一直停留在趙妄身上,等待着他的答覆。
可趙妄最終還是搖了搖頭:“義父,我不瞞你,比起這大幹九州,我對靈淵更有歸屬感。我或許能夠留在這邊,但我的親人、朋友、同門……還有師尊,他們離不開。”
他看向趙祈安,笑得灑脫:“若是最後真沒有法子,那就讓我一同死在靈淵好了。”
對於趙妄的這個答案,趙祈安想說點什麼,可嘴脣嚅囁片刻,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
他盤膝坐下,坐到趙妄的身邊,說道:“明日這些東西,我會帶入宮中,作爲趙家壓軸之禮,獻給天武皇。”
趙妄眼神閃過一絲詫異:“如此一來,義父可就顯於人前了。”
趙祈安面色平靜,答道:
“無妨,我自有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