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傾斜,陽光變得橘黃,連和煦的微風也變得冷硬。
朱玄攤開信封,面容沉重地斟酌着語氣,念道:“知白吾兒,當你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大抵是已經隕落了。
離開家的這些日子,我總是想起你三歲到九歲這個時期的小故事,不知你是否還記得,你七歲那年偷偷看小人書的事?”
唸到此處,朱玄微微停頓了一下,嘴角勾起愉快的弧度。
“我當時只是好奇,後來從未看過。”牧知白麪頰有些發燙,只覺得樹葉沙沙聲尤其刺耳。
原來這小子是個假正經,還真沒看出來……徐老大轉過身軀,肩頭輕微地顫動着,極力壓抑着笑聲。
“不就是看小人書,多大點事兒,小侯爺不必害羞。”陳知鏡假意安慰,實則補刀地說道。
以傳宗接代爲己任,少爺小小年紀就有如此覺悟……老程露出一臉欣慰的笑容。
煙兒眨巴着紅藍眼眸,好奇地問道:“小人書是什麼?”
牧知白揉了揉額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無奈道:“接着往下念。”
“嗯。”
朱玄咳嗽幾聲,清了清嗓子,以一種低沉、厚重的語氣讀道。
“我知你不願意聽這些,但爹希望你能知道,你的一切終身會印在我和你孃的腦海中,隨時會浮起來,像一幅幅的小圖畫,使我們快樂又惆悵。
想來這個時候你的雙腿已經恢復,也終於踏上修行之路,爹爲你準備了一件小東西,但需要滿足一個條件才能給你。”
爹早就知道女帝會將源丹給我?牧知白拇指摩挲元核,緊緊地盯着朱玄手中的信。
“這個條件便是獲得朱玄的認可,待你獲得他的認可之時,便獲得了擁有這件東西的資格。
不過爹要提醒你,朱玄乃是鎮南軍知字營統領,堂堂的四品高手,想要獲得他的認可並不容易。”
朱玄目光移到信紙尾端,語氣變得低沉,“不必因爲我的隕落而傷心,去做你想做的事。”
寒風蕭瑟,院中只有樹葉沙沙聲。
朱玄將信紙裝好,遞到牧知白手中。
牧知白深吸口氣後重重吐出,目光堅定地問道:“我要怎樣才能獲得你的認可?”
上鉤了,接下來就看朱玄怎麼磨鍊他了,怎麼還有些期待?陳知鏡適時地站出來,面色凝重地說道。
“小侯爺可千萬莽撞不得,朱玄久經沙場,本身又是四品高手,鎮南軍三十萬人,能得到他認可的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牧知白搖頭,堅定地說道:“我想試試。”
魚兒上鉤了,看我怎麼調教你……朱玄來了興趣,手心朝向身後,空中立刻飛來十片翠綠的樹葉。
他斜睨牧知白,語氣平淡地說道:“先來做個小嚐試。”
“你說。”牧知白表情不變,既然是父親留下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想來這也是他極樂意看到的。
“我站在原地不動,這十片樹葉射完之前,你能摸到我的衣角,就算成功。”朱玄笑容中有着強大的自信。
“四品高手,不約定修爲就是欺負人。”徐老道站了出來,對牧知白說道:“你們之間差距太大,即便壓制修爲,戰鬥經驗、眼界、反應速度你都不可能勝過他。”
朱玄把玩着樹葉,笑道:“我會壓制修爲,頂多施展九品後期的力量。”
牧知白頷首,道:“現在就開始?”
“可以。”朱玄回答道。
牧知白吩咐老程取了紅木槍,安慰後者不必擔心後,站在了庭院當中。
煙兒站在旁邊,揮舞着小拳頭,大聲喊道:“少爺,你可以的。”
徐老道雙手環抱在胸口,撇嘴道:“四品高手的差距可不僅是修爲,這小子真以爲會套不錯的槍法就無敵了?”
小侯爺這個性子太不穩定,朱玄隨意挑撥就上鉤了……陳知鏡望着庭院當中那道人影,從今日的種種表象來看,他還是早早離京爲好。
朱玄站在牧知白對面,雙方距離不過十米,他隨意地說道:“你可以開始了。”
砰!
牧知白腳掌發力,充盈的元氣灌注全身,他化作一道黑影,猶如獵豹竄了出去。
陡然爆發的速度讓朱玄眉頭一跳,他眼眸瞪得銅鈴似的,驚詫道:“九品後期?!”
“怎麼回事,小侯爺的修爲?”陳知鏡望着暴起的牧知白,心頭震動不已,雷易和陳適怎麼做事的?
“哦,那小子腿好了就開始修行,一日破三境。”
徐老道語氣平淡,當日他特意囑咐雷易與陳適,暫時不要將消息外傳,以免影響到大儒親傳考驗。
如今牧知白已是大儒親傳弟子,一日破三境的消息傳遍青雲書院,就不用刻意隱瞞了。
就在衆人驚訝之時,牧知白已經衝出七米,正在飛速靠近朱玄。
“倒是我小看你了,不過,九品後期在我面前一樣不夠看!”朱玄咧嘴一笑,腳掌重重跺地,一片碧綠樹葉化作流光。
碧葉穿破虛空,發出刺耳的尖嘯聲,牧知白麪色凝重,擡手正要施展斷魂槍,那碧綠樹葉已經擊打在槍桿上。
紅木槍幾乎彎曲成九十度,牧知白只覺得槍桿劇烈顫抖,要從他的手心跳出,被一股龐大的力道擊飛出去。
踏踏!
牧知白腳步急速點在草坪上,直到退出十米外,這才堪堪穩住身體,勉強沒有狼狽地摔倒。
好強大的勁道,雖然同樣是九品後期,但元氣比我凝實不知多少倍……他雙手虎口綻開,鮮血打溼了槍桿。
“修爲雖然達到九品後期,但元氣虛浮軟弱,想來一日破三境留下的後遺症,就憑你這點手段,不如還是放棄吧。”
朱玄面無表情地說道:“戰場殺伐數十年,我的元氣早已凝練猶如實物,可以輕鬆擊潰你。”
“再來!”牧知白眸光深邃,體內元氣再度爆發。
咻。
虛空中又是一片碧葉,猶如夜空下刺目的閃電,不給牧知白半點反應的時間,朱玄趁着說話的間隙,瞬間偷襲。
牧知白不敢大意,雙腿彎曲猶如大橋攔江,槍尖在瞬息間刺出數十下,撞擊在射來的碧葉之上。
磅礴的力道摧毀元氣,傳遞在雙手上,他頓時感覺皮開肉綻,凝實的元氣猶如小蛇,瘋狂地鑽進身體。
牧知白全力催動元氣,強行將朱玄殘存的元氣解決,口中不自覺流出鮮血,這纔看了眼自己和朱玄的距離。
仍舊是十米,未進毫釐。
呼~
牧知白吐出口濁氣,右手握緊了紅木槍,身子微微前傾,下一刻,他消失在原地。
夜空下,第三枚碧葉飈射而來,伴有刺耳的尖嘯聲。
牧知白彷彿早有預料,瞬間側轉身子,避開迎面飛來的碧葉,但因爲樹葉速度是在太快,在他左臂上留下一道不小的疤痕。
就在牧知白避開第三道樹葉時,卻聽朱玄嗤笑道:“天真。”
與此同時,牧知白右側,黑暗中的樹葉直逼眉心。
“剛纔不過是障眼法,這纔是真正的殺招!”朱玄把玩着剩下的樹葉,輕鬆而愜意地說道:“這個嘗試到此爲止,你失敗了,小侯爺。”
喀嚓!
紅木槍應聲而斷,牧知白被那股龐大的力道擊飛出去,落回到十米之外。
只見他雙手被鮮血打溼,左右手分別捏着半截紅木槍。
牧知白扔掉紅木槍,雙手負陰而抱陽,眼眸中是猶如火焰燃燒的戰意,道:“還沒到結束的時候。”
說罷,他再度發起進攻,猶如飛蛾撲火般撞向朱玄。
“想施展苦肉計,還是你以爲憑藉孱弱的肉身能接住我的攻擊?”朱玄搖頭,目光轉冷,寒聲道。
“今日我便教你第一個道理,要學會面對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