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面分爲很多種,獨立位面、半位面、異度空間、次元位面。
事實上,正統的概念遠沒這麼複雜。
往古之時不知如何,方今之世,按照系統描述,唯有獨立位面,才能被稱爲世界。
世界的概念要比位面更廣泛、也清楚的多。
世界可以有很多界,三界、五界、七界、九界,只看位面本身規則如何,壁壘強度如何。
但凡位面,總有着壁壘,不論是哪種情況。
半位面等若個人空間的進化,殘缺的世界。其中較弱,必須依附在獨立位面上,一如柳毅此刻所擁有。較完整的半位面,則已是世界成型的基礎,不需依附獨立位面,不可同日而語。
至於異度空間,就是次元位面,則永遠不可能成爲世界。
次元位面存於物質位面和位面壁壘之間,每個時間點都在生生滅滅,極不穩定,尚不如最弱的半位面,規則簡單殘缺,數之不盡。
倘若機緣巧合,萬中取一,存在日久,某個次元位面規則漸漸完善,未必不能成爲新的“界”,容許生靈存活。可那依舊不是世界,不可能脫離開主位面獨存。
次元位面和物質位面間的屏障,要比位面壁壘薄弱的多,那甚至稱不得位面壁壘,只是一層空間屏障,比起半位面壁壘都薄弱許多。就算不借助主宰威能,精神體偶爾也能輕易穿過。
若把獨立位面比作千層餅,位面壁壘相當於最外圍最厚實的餅皮。次元空間則是餅中一層又一層,以薄薄的皮質同中央最大的物質空間隔開。
而依附於獨立位面的半位面,便是在巨大的千層餅中生生塞入一張小餅,渾然一體,卻又涇渭分明。
獨立位面亦有強弱之別,全看位面規則具體詳細程度。
位面規則越複雜,位面本身也就越強大,能夠容許越強大的存在出現,生存。
位面規則越簡單,當然壁壘也越薄弱,連帶其中生物,都很難觸摸到最基本超凡脫俗那層膜。
柳毅所在獨立位面,很難評判強或者弱,連繫統都難以解析。
這時他神遊異度空間,全是仗着神刀藏靈之能,非真境出竅之輩,日夜神遊,相差天壤。
真境出竅強者,真正的八階高手,一旦神遊,連主物質位面都會產生異象,許多次元位面甚至容不下那等龐大的靈體,直如驕陽落到大地。
柳毅只是在最表層的次元位面絞殺惡靈,以主物質位面里程來看,尚未脫離千影殿範疇。
次元位面少有具體事物,規則不同於物質位面,浩瀚無比。
僅柳毅所在表層次元位面來看,一刀橫斬三十里,不過數步地。
靈魂之速本快,藉助次位面穿梭主位面空間,仍要尋找節點進行跳躍。
柳毅修爲甚低,當然不可能找到空間節點,況且並不是每一層次元空間都存在鏈接主物質位面的節點。
但他喜於新的戰鬥方式,心境依是飛速攀升。
一如昔日頭一次靈魂出竅,這種超凡入聖的真境高人才能享受到的感覺,是一種眼界的拓展。
以前的他,甚至連破開次元空間屏障都做不到,在寒窟中,種種禁制更將那層壁障加固,防止異稟高手破空逃離。
他也無需尋找方向,全憑零指引。
昏暗的世界,壓抑的空間。
焦黑的大地上,時而能見着遍佈的溝壑縫隙,天空中偶爾會出現一道道極光,卻是這方次元空間同其他異度空間發生摩擦,產生了異景。
鬼魅在此地如魚得水,物質有機生靈根本無法生存,因爲不具最簡單的元氣。
刀是死物,穿梭無虞。
柳毅忽然想着,倘若在無盡的次元位面藏下無盡的機械大軍...
轟隆!
天空中忽然爆發出大量的極光,柳毅甚至來不及操控刀光,只覺零的意志忽然變得龐大,直接裹着神刀遁出了這片廣博的空間。
柳毅最後的視野,定格於那些殺不勝殺兇厲鬼魅流露出了絕望。
千影殿前,柳毅身子一晃,只覺精神一蕩,恍若受了一記大補!
擴散開來時,一絲一縷的增加,尚不覺如何。
這時如潮退回體內,頓覺有些駕馭不住。
狂風以他身體爲中心開始呼嘯,那是最純粹精神能量形成的漩渦。
他無暇旁顧,急忙運起碎空刀訣淬魂功法,把得圓潤的靈魂打磨更加剔透。
日落西山,這一番琢磨,便是整整數個時辰。
下放任務的幾名雜役早就在殿前等候,恭敬垂手立着,哪裡敢有打擾。
柳毅睜開眼來,其實他早已發現這些人的到來,修行琢磨不是坐死關,否則練着練着還不被人戕害。
只是那時他正在狀態,怎麼也不會爲了幾個雜役停止。
按下心中對於次元位面的疑惑,柳毅漠然望着面前幾位,眼中吞吐出如有實質的精光。
“人呢?!”
這話說着,卻是問前往雜役堂要人的青年雜役。這人低着頭,不敢朝柳毅直視。
無需精神領域掃描,柳毅分明覺得,諾大的千影殿,人氣更少了。
撲通!
那人先不回答,跪下就是顫抖着連連磕頭,用力極大,堂堂二流高手,把腦門都磕出了血。
這人也不求饒,多半是不敢。
曾有雜役在外門弟子處做事,打翻了茶杯,本來沒什麼。求饒時聲音大了些,驚擾了另一位,最終直接被處死,靈魂投入刀山油鍋。
柳毅見狀心下不喜,這些雜役已經被調教的沒了一點骨氣,難抵大用。
他這時也不做聲,見着另一位派出去取法器的女子,捧着鏡囊,滿臉恭敬候着自己,又不禁點了點頭。
所幸還有頂事的。
恐懼很難在另一些恐懼面前產生作用,柳毅能夠做出的威脅,其他神宗嫡傳弟子一樣可以。想要培養出單方面的敬畏,耗時頗久,且他必須擁有力壓旁人的實力,目前看來並不可行。
所幸有些雜役還沒忘了感恩,那麼假如能把恭敬變成單方面的恭順、狂熱,也許要稍微容易一些。
前者必須以本身實力爲保障,後者不過慷宗門之慨,他對神宗可沒許多歸屬。
直到那人在凍土上磕出大片血跡,柳毅冷硬的面色方纔稍緩,實是想通了一些事兒。
“罷了,起來吧,自去取藥敷上。”
這話就有別於其他宗門弟子,替先前一番做派畫上美麗的休止符。恩威並施,冷酷的心腸少不了,好聽的話也不能吝嗇。
那人果然愣神,而後大喜,又是重重磕了十幾個響頭,這才離開。
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錯,主上佈置的任務沒有完成,便是死罪。
這即是神宗對雜役最嚴苛的規矩!
等到那人退下,又喝退了其他幾人,只是搬屍工,無甚可問。
柳毅適才直視那名女子,見着有幾分姿色,可惜實在被折磨得沒什麼人樣。
柳毅哪有許多憐惜,這時只想着蠱惑人心,溫言問着:
“都取來了?”
那女子低着頭,表現出應有的順從。
“是的,器物殿長老見着主人腰牌後,問了主人要取的法器,又多賜下不少器物。”
這人卻是不敢貪功,只把功勞推給別人,或者自家主子。
“哦?”
柳毅奇聲。
他倒是不曾想到,自己這個柿子,亦非人人想捏。
“拿來我看看。”
柳毅漠然,眉梢挑起,若有所思。
那女子恭敬的上前幾步,低着頭雙手呈上,不敢有絲毫逾矩。
柳毅取了錦囊,神識一掃,便是有些訝異。
除了自己需要的那些低階法器、道具,裡面尚有幾件高級貨,不少中級符籙。
符籙價值雖然不如法器,也是有價的。遑論那些高級法器,縱他指環裡留着一些,多是闕月賞賜,目下情況並不合用。
將幾件高級法器取出,這些東西,價值只比靈器稍低,媲美尋常武道強者夢寐以求的上品利器。
餘下,連同符籙,又都並着錦囊扔回給那個女子。
“這些東西,你權收着,取一些自覺合適,分發給下人。不要太多,符籙靈器,兩三人取一件,其餘暫存你處。”
這就是放權了!
諾大的權柄,頓時砸的那女子眼冒金星,難以置信。
柳毅大手大腳慣了,身爲首席弟子,這種做派也並不逾矩,當然若是名副其實的首席弟子。
“另外,我看你根骨尚可,行走間隱有奔雷之聲,練的是什麼功?”
奔雷之聲,當然只是一種形象,要是真走個路那麼囂張,早被打死。
女子還自有些眩暈,捧着鏡囊,只覺重若泰山。
“小女子、小人練的是奔雷掌。”
奔雷掌?
柳毅聽着,覺得有些耳熟。只是在神宗,什麼樣的功夫沒有,所謂武道絕學,一抓一大把。
雜役機緣巧合,學些上等武道功法,毫不稀奇。何況這些人,大都是“帶藝入門”。
“從今天起,別練了。”
柳毅淡淡說着,發覺那人應下,只是身子顫了顫,不敢有絲毫不滿,便有些惋惜。
也罷。
他心中暗歎,絕了培養這人做臂膀的心思,只把當成得力下屬。
“從今天開始,練這個吧。”
他擡手一拋,虛空中出現一卷道書,落到那女人懷裡。
師從闕月兩年,除了應有丹藥法器賞賜,旁門道術雜學也是不少。
柳毅醉心雷、刀雙絕,平日也就看看,哪有閒情修煉,貪多不厭。
順水人情而已,他自個兒不覺得此舉有何特殊,落在那女子眼裡,又是好一陣激動。
最後問了名字,囑咐這人去喊些年輕力壯的雜役來。
默默望着女子退下,這名喚作顧馨的女子,甚至未在心頭留下丁點痕跡。
很快,十幾個年輕人自遠處偏殿方向跑了過來,有男有女,爲首者額頭上綁着繃帶,正是方纔離開那位,倒是積極。
柳毅也不多言,又問了這人名字,喚作何棠,便領着衆人,披星戴月,朝着雜事房行去!
神宗主要功能建築,大都聚在一處,離坐北望南正殿不遠。
所謂不遠,僅僅相對來說,看山跑死馬。
這時幾人俱都貼了柳毅發放的高級神行符籙,穿梭如風。
他本人則駕着一道隱晦的刀光,殺氣騰騰,行在最前。
衆人心中膽怯,約莫明白自家主人要做什麼,又哪裡敢多言。
倒是那個喚作何棠的,不知是不是腦子撞了撞,開了竅,這時盯着柳毅頎長的背影,滿臉驚喜。
他倒不覺的這是在給自己出氣,一個雜役,豈有這樣大的面子。況且自己往常受到折辱太多,此番這位新主人也沒多問。
可他心眼卻是活絡,先前見着相熟的顧馨腰裡繫着鏡囊,神采飛揚。
這時又見傳言中名不副實的真傳弟子,脾氣分明火爆,有仇不隔夜!
有這樣的心思,要麼就是傻子,要麼就是狂徒!
見過柳毅御雷無敵的手段,此時踩着刀光,威風稟稟,顯然不凡。
何棠覺得,也許自己的出頭之日就要到了!
雜役們,想要出頭,要麼只能追求虛無縹緲的真境,要麼就跟一位好主子,否則就算先天高手,亦唯有被折辱的份。
何棠鼓起勇氣,狠狠瞪了身後衆人一眼,強自撐出滿腔殺氣,倒是有些惡奴狐假虎威的味道。
柳毅這時回望,略顯讚許。
何棠立刻覺得飄然,似乎連神行符的功效都大了幾分,剎那堅定了信心。
武道強者,本不該這樣齷齪,可是身份使然,又有什麼辦法?
做惡狗,做惡奴,總比做死狗來的強!
至少奴才也有尊嚴,在主人容許的範圍下。而神宗大多數雜役,是沒有尊嚴的。
半個時辰,刻意壓低速度的柳毅,帶着十幾個壯丁來到雜役堂前。
雜役們當然不可能居住在這樣重要的地方,這裡只是辦事處,專門負責接待嫡傳、外門弟子,調用雜役。
數丈高的閣樓,十幾米,也算有些氣勢。
只同周圍林立恢宏的宮殿一比,怎麼看,怎麼寒酸。
雜役們地位低下,連帶這部執事、甚至總管長老,都擡不起頭。
譬如器物殿的長老,可以偷偷中飽私囊,或者塞些不怎麼重要的法器,討好宗內貴人。
至於看管萬卷樓的長老,更是炙手可熱,人人想着巴結。
這人隨意一句提點,或者一番善意,立刻就能變成成道之機。
可惜這些重要部門,根本不是尋常長老能染指。
長老有三十位,宗內權利部門不滿二十,可想而知,背後必定有着道道。
眼前閣樓,匾額上書雜役閣三個字,大門緊緊關着,門庭冷清。
倒不是說雜役閣無利可圖,十萬雜役,總有聽話的,不聽話的,強的,弱的,美的,醜的。
要說真挑不出好貨色交好貴人,那是傻話。
只是若真有資質較爲出色的雜役,多半也被人半途擄走,輪不到長老分派。
神宗內部關係網絡極爲複雜,修爲孱弱的雜役長老,最是難過。
這日,這位外門長老正在閣樓頂室寵幸某個新入門的雜役。對於一些大道無望的長老,也就那麼點嗜好,酒色魚肉混吃等死。
好容易熬出頭,只要不得罪厲害人物,總歸有個名分在,物質方面享受還是不差的。
這時,他正指揮着老弟奮力廝殺,攻城略地,早讓身下被鐵索縛住的膏腴之地淪陷。
不想嘭地一聲,打雷一樣,整棟閣樓就是輕顫!
雜役堂看着寒酸,實際建築同樣承自古時,當然不容易破壞。
這種震動,卻是空氣在顫抖,造成地震似的假象。
傅陽子只覺下身一軟,整個人就是滾下了牀,另一位痛苦不堪的對手更被直接震暈。
他慌慌張穿戴整齊,已經聽到樓下傳來隱約的騷動、慘叫,只覺一陣哆嗦。
暗道晦氣,他大約能猜出誰人弄出這般大的動靜,大體這種事情不是沒有發生過。
勉強擠出一臉嚴肅,等到傅陽子扶着道冠施然行至樓下,看到滿地盡是倒下的僕役、弟子、執事,大都面目焦糊,只留一口氣吊着。
傅陽子頓時大恐、大惱。
他不過遲了半盞茶,看似整個雜役閣全軍覆沒!
入目果然是那挺拔的美少年,月白黑紋首席弟子服飾在火光下好生刺眼。
這人有幸在兩年多前入門儀式上見過柳毅,今早又是按着那人吩咐,折辱了千影殿僕役一番。
他雖料某人定然不會買帳,此子早年看着便桀驁不遜,不想對方真敢乘夜殺上門來。
他擡手,顫抖指着柳毅,剛想呵斥——
“放肆!”
柳毅嗔怒暴喝,刀光一現,人影憑空閃至傅陽子面前,擡腳便是狠狠一踹。
傅陽子修爲實是不堪。入門起便被同輩欺負,熬到二代還要被晚輩欺負,好容易縮頭縮成長老,堪堪三階開闢識海的修爲,又爲許多人詬病。
他甚至很懷疑,正是自己實力太弱,才被挑選來這舅舅不疼、姥姥不愛的位置,可好歹也是一位正宗堂主,名頭上不比別殿殿主來的差。
傅陽子心思急轉,先覺耳中炸雷,腦子一嗡,肚子一痛,整個人便弓着身子,跌到了臺階處。
大門敞開着,本來虛掩上,這時竟然歪了半扇,來人分明有意鬧事。
傅陽子強忍着肝腸寸斷的劇痛,怨毒的盯着柳毅,亦是竭力怒指着他,便要呵斥。
“啪!”
一聲脆響,傅陽子悶哼,直覺指骨粉碎,緊接着鼻頭一酸,兩眼淚汪汪。
痛呼着開口,卻是噴出幾顆帶血的門牙。
叮噹脆響中,一枚玉牌貼着臉滑落地上,清晰的映入他開始模糊的眼簾。
首席大弟子腰牌,澆滅了他的怒火,將他的身杆,壓的更彎!
“混帳!傅陽子!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動我千影殿的人,還肆意剋扣我千影殿雜役。哼!說說看,究竟是誰給你這樣大的膽子!”
“莫不是,自以爲仗着身份,便可蠻不講理,欺負我這等斯文人!”
柳毅冷冷望着怯弱的傅陽子,陰陰說着,擡起一腳將他踢上臺階,端是將蠻橫詮釋到了極致。
“哼!我神宗門人,以理服人。傅陽子,你自己說,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