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昊天站在湖邊,一直揣摩老者最後留下的兩句話,不能肯定是否與九陰鎖魂的解法有關。他擔心自己的功力不足,剛纔所說的話傳不了那麼遠,老者不一定能聽見。
他心裡七上八下,後悔自己問得晚了。
蘭兒卻沒有想那麼多,眼望着翡翠般的湖水,滿心歡喜地道:“我好喜歡這裡,雖說是山頂,一點也不冷,就連吹過來的風也很溫柔。”
葉昊天十分感慨地道:“是啊,由於內外兩層大陣的防護,此地仙鬼難進,四季如春,風霜雨雪都擋在外面,真的是名副其實的仙境了。你再也不用擔心,不用擔心妖邪鬼魅,可以自由自在地彈琴,隨心所欲地散步,更可以下湖戲水。”
蘭兒輕提裙襬站在湖邊,雙腳落在水裡,忽然發出驚呼:“公子,這水還是溫的呢!”
葉昊天也脫了鞋襪,將腳浸在湖水裡,果然水溫適宜,不冷不熱,偌大的雁湖竟如溫泉一般。大概這裡曾經是火山口,火山雖然停了,水溫卻依然很高。放眼望去,湖周蒼松翠柏一派新綠,奇花異草生機勃勃,小屋邊甚至有幾棵椰子樹,頂上掛着碩大的椰子。
見到如此美景,他心中高興,看着蘭兒白玉般的腳趾道:“如果你願意,現在就可以試着靈體合一了。”
蘭兒搖了搖頭,柔聲道:“九陰鎖魂還沒有解除,如果靈體合一,即使身體吃得消,也會暴露你我的行蹤。妖道雖然無法進來,可要是天天守在外面,也讓人吃不消。公子血仇未了,若是長期躲在這裡,只怕很難靜下心來,道功再難進步。再說,萬一他們殘害本地百姓,公子能忍住不管嗎?”
葉昊天聽得說得有理,只能嘆口氣道:“難得蘭兒理解我,看來還是要等些日子。我們塵緣未了,逃無可逃,只有挺身而出,與妖人爭鬥到底!”頓了一下,他接着道:“這裡風景美極了,離縣城又很近,我們不如把這兒當作自己的家,晚上也可以回來住。”
蘭兒拍手道:“好啊,我們終於有家了!”話一出口,面現羞澀,美麗的大眼睛偷偷瞄了葉昊天一眼。
葉昊天看了看身後的小屋,笑道:“來,讓我們先看看家底,師叔祖到底給我們留下些什麼。”
兩個人屋裡屋外巡視了一下。
眼前是一個小木屋,雖然不大,卻分成茶室、丹房和臥室幾部分,有一些桌椅,可惜臥室裡只有幾個蒲團,沒有牀。
蘭兒“哎呀”一聲:“怎會沒有廚房和竈臺?”
葉昊天知道老者早已修煉到不用進食睡眠的地步,所以小屋內沒有這些設置。若以功力而論,他自己也可以擺脫飲食睡眠了。只是因爲修道時間不長,心理上還有濃厚的依賴感。再說不吃飯也減少了很多情趣,所以他決定將丹房改成竈間,所缺的只是鍋碗竈臺而已。
在收拾丹房的時候,他找到一個木雕盒子,盒蓋上刻了幾個字:“靈寶天師法印”,打開看是一些銅製的圓盤連着把手,大大小小共有十八個。先看最大的法印,只見上面有一個虎頭畫像,還有一些雲篆。再看小的法印,也是些符印和雲篆。他將法印挨個兒看個遍,卻沒一個入目即解。看來一時三刻還不能完全弄通,必須花點精力研究才行。雖然如此,他還是很高興,因爲他隱約猜到了老者最後兩句話的含義了,這些法印大概跟解除蘭兒身上的九陰鎖魂有着莫大的關係。
接下來,他用湖邊的泥土塑了個竈臺,再雙掌發功,用三昧真火將溼土烤乾,只是一會兒功夫,竈臺就成了,回頭問蘭兒:“要不要再弄張牀?”
蘭兒抿着嘴沒說話,半天才道:“要弄就要兩張。一張放在臥室,另一張放在茶室裡。”
葉昊天“呵呵”笑道:“好,兩張就兩張!乾脆牀也不用了,下山弄幾牀棉被,疊在一起就可以。”
有家的好處首先是可以存放物品。他把平時很少用的東西從乾坤錦囊取出來,包括古劍、玉簡之類的,通通丟在屋外。蘭兒的水晶棺卻沒有動,雖說這裡非常安全,他還是寧願帶在身邊,不想留下一絲一毫的遺憾。
忙完的時候,兩人坐在雁湖邊,眼看夕陽西下,彩霞滿天,一切是那麼的和平安寧,四目相對,只覺得平生有此一刻足矣。
良久之後,蘭兒忽然手指天邊叫道:“你看那兒,好像有火光。”
葉昊天定睛一看,發現遠處水天相接處不知何時閃起星星點點的火光,看那濃煙滾滾的樣子,竟然出自烽火臺!
“不好!秋收時節有倭寇來襲!”
他心中一驚,當即飄身而下直奔烽火臺而去。蘭兒則迅速地隱身於乾坤錦囊之中。
半空之中,葉昊天取了副面具戴上,眨眼之間就到了海邊。放眼望去。五艘大船剛剛靠岸,岸邊爬上來密密麻麻的倭寇,只怕有兩三千人。有幾個跑的快的已經到了烽火臺邊,正在揮刀殺上。臺上守望的八九人早就嚇壞了,只有兩個人還在拼命向下射箭。
葉昊天看形勢危急,半空中一掌拍下,幾個倭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拍死了,腦漿迸裂,一命嗚呼。後面的人還在源源不絕的涌上來。
“就是搞不懂,這些倭寇大老遠跑過來燒殺搶掠,到底還有沒有人性!”葉昊天心中着惱,落下身軀一聲大喝,猶如晴天霹靂一般:“站住!想活命的趕緊滾回去!近前一步,格殺勿論!”
倭寇並未發現他是從空中飛過來的,因而沒人理他,仍舊奮不顧身地往前涌。有個倭人漢語講得不錯,獰笑着說道:“我們飄洋過海趕過來,哪能空着手回去?除非貴國乖乖送上黃金萬兩,美女千名,我們還可以打個商量。不然,嘿嘿,千里之內燒光、殺光、搶光!”
葉昊天怒上心頭,冷哼一聲:“我有心放你們一條生路,你們卻不知好歹!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那就讓你們見見棺材!”說着雙掌翻飛衝了上去,所過之處,十丈之內無一活口,從山腳到海邊一路殺去,身後倒下了七八百人,回頭又殺了一遍,粗略一算至少死了一千兩百人。剩下的倭寇抱頭鼠竄,葉昊天追上前去又是一通狠殺,最後只剩二三十人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葉昊天擡起手掌又放下。周圍滿地血腥,海水都已經染成紅色,看得他心軟了。
他從大船上解下一隻小帆板,喝令剩下的二十人上去:“給我滾,回去告訴你們的人,今後再敢前來,定斬不饒!來一個殺一個,來一對殺一雙!”
那些人面色如土,不敢說一句話,撐着帆板走了。
此時,峰火臺上的幾個人早就看呆了,有的人瞧着滿地屍骨嘔吐起來。
當葉昊天取下面具來到縣城的時候,發現城門已經關閉,吊橋也收了起來,城牆上站滿了百姓,每個人手裡拿了鋤頭、鐵鏟嚴陣以待。見此情景,他感到十分欣慰:“即使倭寇大舉來攻,這樣的縣城也很難攻破。”城頭的百姓看見他,連忙放下吊橋讓他進去。入得城來,他裝模做樣地高聲叫道:“大家辛苦了,留下八百民團,其餘先散了吧,倭寇來時城頭敲鼓,大家聽到鼓響再來不遲。”百姓兀自不肯散去。
片刻之後有人騎馬飛奔過來,高喊着:“倭寇死光光了,大家沒事了!”然後飛奔而入,上前稟報:“倭寇兩千多人被一個從天而降的仙人殺光了,海邊還有五艘大船,請老爺定奪!”
葉昊天吩咐李天樂率兩百民團跟自己前去,又讓王吉統計縣裡有航海經驗的船伕。
當衆人來到現場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入目滿地血腥,屍體東一具西一具,慘不忍睹。葉昊天覺得這麼多屍體一個個掩埋太麻煩,就吩咐民團將屍體堆成幾堆,點火焚燒,燒完以後一起掩埋。幸虧是經過訓練的民團,幹起這些活來還比較麻利,要換成普通百姓早就嚇暈了。
弄完以後天已全黑。大家點了火把往回走,李天樂一邊走一邊道:“一下死這麼多人,只怕十年之內倭寇不敢再來。”
回到縣衙,蘭兒悶悶不樂的道:“公子,你殺人這麼多,只怕對修仙不利。”
葉昊天正色道:“聖人云,‘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活’。這些人既然敢來燒殺搶掠,那就是自尋死路。我以殺止殺,雖說情非得已,卻也暗合天道。再者,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爲保華夏百姓,我寧願化身修羅,修仙不成也在所不惜。”
蘭兒心裡雖然明白,面上仍現出不忍之色。
葉昊天也跟着嘆了一口氣。看了那麼多屍體,沒有人心裡覺得舒服,除非是瘋子。可是那些倭寇爲什麼就喜歡殺人?那說明他們根本不是人!對於不是人的畜生,殺了就殺了吧!
王吉連夜統計縣裡有遠洋經驗的人。第二天報了上來,共有三百餘人,其中有兩個曾經遠下西洋,乃是難得的人才。
葉昊天讓他把最好的十個人請過來。
一個時辰以後,大家都來了,大多是精壯的漢子,有兩個年齡大些,約有五十多歲。葉昊天一一請教姓名後,知道那兩人叫李克和李瑞,是兄弟倆,曾經在朝廷的船隊效力,不止一次的下過西洋。
葉昊天對這些人十分滿意,說道:“樂清依山靠海,陸路貿易比較困難,今後應該大力發展海上貿易。海上貿易可分爲本國和遠洋。本國貿易距岸不遠,相對容易一些。遠洋貿易卻比較兇險,需要經驗。我們現有五條大船,我擬將三艘用做本國貿易,另外兩艘遠赴南洋,大家看怎麼樣?”
大家議論紛紛,多數人希望只做本國貿易。
李克卻道:“如果準備妥當,遠洋貿易並不可怕,而且往返一次可賺好幾倍的利益。”
葉昊天問:“要做哪些準備?”
李克答道:“主要有三點,第一是人員的訓練,每船至少二十名船員,必須經過一個月的訓練;第二是海圖,我們現在沒有詳細的南洋海圖;第三是防海盜,建議在船上加一門炮,另派武林好手坐鎮。”
葉昊天點頭道:“炮的問題已經解決了,昨天我到船上看過,每船有三門大炮,應該夠了,別的再想辦法。”說着提筆寫了張告示:“本縣因海上貿易所需,招聘功夫好手三十人,每人每月三十兩銀子;炮手三十人,船員一百人,每人每月十五兩銀子。”
接着他對李克和李瑞道:“請兩位師傅負責船員的挑選和訓練,爭取一個月後能夠出海。到時候我會把海圖拿來。”然後轉頭對李天樂道:“你來負責武功好手和炮手的挑選,另外派人到福建水師請幾個人來,看看我們船上炮的類別,如何使用,以及如何補充炮彈。”又對王吉道:“你去採購物品,安排貿易的貨物。”
一會兒工夫他就把海上貿易的事安排得井井有條,最後對大家道:“這兩天我要到京師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詳細的海圖。我不在的時候,全縣事務由王吉全權負責。”
※※※
大家散去以後,葉昊天到縣裡的集市上走了一趟,買了幾條地毯,被褥和一口鍋,以及油鹽醬醋等生活用品,更有意思的是還買了幾十根粗如兒臂的紅蠟燭。他把這些東西統統放進乾坤錦囊裡,然後出了城,一路連跑加飛的到了雁湖的家裡。
首先做的是將整個小屋鋪一層地毯,然後放置被褥,擺好桌子椅子,油鹽醬醋,半個時辰後一個溫馨的家就出現在眼前。葉昊天斜躺在牀上,蘭兒盤膝坐在他旁邊,兩個人都感到很滿意。
葉昊天將那盒法印取過來,決定仔細研究一番。十八個法印,從大到小排成一線,最大的約有五寸,最小的竟然只有黃豆大小。每個法印背面都有一個虎頭,正面則全然不同。他先將最大的法印拿在手裡,看了一個時辰才辨認出來,上面畫了個大大的雲篆,是一個“風”字,沒有任何解釋。又拿起第二個看了半晌,發現上面是個“雨”字。他依次看過去,有了大體方向,後面的就容易辨認多了,分別是“風、雨、雷、電、水、火、瘟、病、怒、喜、思、悲、恐、魂、神、魄、意、志”,都沒有任何註解。
他琢磨良久,起身將寫有“風”字的法印飽蘸濃墨,運氣在紙上按了個印跡,揚天抖了幾下,等了好久沒有一點風聲。他又將紙焚燒,按照茅山道法,腳踩八卦禹步,手持寶劍,口中唸唸有詞:“天地風雲聽我吩咐,急急如律令!”
等了半晌,只傳過來一點微風。葉昊天很不滿意,看來這些方法都不對。
他想了好久想不出良策,悶悶不樂地在屋子裡低着頭走來走去。
蘭兒看他苦思冥想的樣子有點心疼,安慰他道:“公子,世間之事皆有緣法,時辰不到,再想也是枉然。九陰鎖魂解開不易,賤妾還有耐心再等幾年。”葉昊天只好暫時放棄。
這一天是八月十三,夜晚的微風輕輕地吹着,圓圓的月亮掛在天邊,兩人坐在湖邊柔軟的草地上,彼此都沒有說話,那分溫馨安寧的感覺早已填滿了他們的心胸。夜深時,兩個人回到屋裡靜坐用功。葉昊天把臥室讓給了蘭兒,自己坐在茶室裡。
天快亮的時候他叫醒蘭兒:“跟我回京城一趟,去找些航海圖來。”
蘭兒答應一聲躲進乾坤錦囊。她知道京城附近魔影重重,不想添麻煩。
葉昊天運起列子心法騰空而起,兩次起落就到了京城。
這時東方剛剛泛起魚肚白,天色尚早。他先到夫子廟的小吃店要了幾樣點心,慢慢享用着。吃完以後就在秦淮河周圍散步,一直等到日上三竿,纔來到翰林院。
聞聽故人來訪,羅開山快步跑了出來,一把拉住葉昊天的手,十分熱切地道:“兄弟來了?我好羨慕你啊!瞧你這知縣做的多舒心!到處遊山玩水,半年光景就來了京師兩趟!比我整天悶在屋裡爽多了!”
葉昊天笑着道:“小弟此次到訪,一來想念大哥,專程過來看看,二來有件小事想麻煩大哥幫忙。”
羅開山一拍他的肩膀:“什麼話,自家兄弟,只要我能幫得上,沒二話!”
葉昊天道:“我需要一批南洋的海圖,縣裡要開展貿易,遠下南洋。”
羅開山笑道:“海圖本屬於工部管的,不過翰林院好像也存了一份,你等下,我找人查查。”說完叫一個人去查。
時間不久那人回道:“有一份朝廷船隊下西洋時繪製的海圖,較爲詳細。”
羅開山吩咐下去:“速去描一份來,越快越好!”
那人道:“即使加班加點,也要明日中午才能完成。”
羅開山道:“速去描來。”轉身對葉昊天道:“兄弟稍待,我去告個假,早點回去陪你喝酒!”說完走了出去,片刻工夫又回來了,領着葉昊天離開翰林院。一回到家,他也不論時辰,徑自吩咐下人:“備酒開宴,今天要一醉方休!”
兩人喝了一會兒,酒氣涌上來,羅開山開始憤憤不平:“最近朝廷愈加混亂。皇上一個月沒上朝了,多位大臣想見皇上,都被奸人擋在門外。上月又有兩位二品大員被滿門抄斬!現在京里人人自危。所以說還是兄弟好啊!雖說職位小了點,卻也是一方之主,但天高皇帝遠,心裡舒服!”說完不勝唏噓,不住地喝酒,杯來即幹,不知道喝了多少。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羅夫人出來了,跟葉昊天見了禮,一把拉住羅開山的手臂,婉言相勸道:“相公別喝了!晚上還有人來,關係到小妹的終身大事,你要是喝醉了,那可不好!”
羅開山還比較聽話,聞言就不喝了。
羅夫人又幫葉昊天添了酒,勸道:“叔叔不是外人,您請接着喝!實不相瞞,晚上有位姓藍的才子過來,胞妹仰慕他的名氣,想來暗地裡瞧瞧,若是名副其實,說不定能對一門親事。”
葉昊天好奇地問道:“嫂嫂,不知姓藍的是什麼人?”
羅夫人道:“聽說是今科進士,京裡都傳開了,說他文比宋玉,貌似潘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叔叔晚上幫我們瞧着點,相貌是次要的,關鍵是人品要好。”
葉昊天點頭答應。
申時不到,羅夫人的妹妹就過府來了,乘着一頂小轎進了內宅,也不知道人長得怎麼樣。
天剛剛黑,外面就有人稟報:“幾位公子到了!”
葉昊天不想見這些人,忙迴避在角門之後。
羅開山出去迎接,頃刻進來幾個文士,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風姿綽約的美少年。
葉昊天只瞄了一眼,腦袋就“嗡”的一聲!原來那人非是旁人,竟然是他在玄武湖櫻洲上見過的妖人!當時他死死的盯了對方几眼,因而將那人的面貌牢牢的記在心裡。
他心中不安,急忙閃身退了下去,然後迅速寫了幾個字,着人交給羅夫人。
羅夫人身在內堂,正想領妹妹隔窗探視,忽然接到信箋,還感到有些奇怪,誰知打開一看,只見上面白紙黑字寫着:“千萬不要露面,那是人面獸心、十惡不赦的妖人!”
羅夫人與妹妹面面相覷,心裡有些不信,可也不敢冒險,只能靜靜地坐在屋裡,等着聽羅開山的說法。
一個時辰後,羅開山將那些人送走了。
葉昊天請他摒退左右,鄭重其事地道:“兄長,你信得過我嗎?”
羅開山道:“兄弟什麼話!你我一見投緣,怎會信不過你?”
葉昊天上前一拜,然後道:“我有些事情還瞞着兄長!其實我就是嶽麓書院的李昊,因爲被人追殺,不得不隱姓埋名,百般躲避。”
羅開山盯着他的臉瞧來瞧去,覺得難以置信。
葉昊天取出面具戴上:“羅兄,你再看!”
羅開山恍然大悟,上來一把摟住,失聲叫道:“好兄弟,真的是你!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沒想到兩個李昊竟然是同一個!這真是太好了!”
葉昊天將自己的事從頭到尾大致說了一遍,除了尋寶,弄玉、售劍等未講以外,其他大多不差,隨後講到玄武湖所見,神情鄭重地道:“別看那妖人年紀很輕,功夫卻是極高,練的是奼女補陽的邪功,如果讓小妹走近五丈之內,就會被他察覺,日後就很難擺脫了!”
羅開山緊握他的雙手,感激地道:“兄弟,今天幸虧有你!”
葉昊天沉吟道:“不知那人叫什麼名字,目前住在哪裡,要是落了單,我一定宰了他!”
羅開山道:“這個我倒是知道,那人叫藍採風,目前住在烏衣巷附近的聚仙樓。兄弟千萬要小心吶!”
當夜葉昊天就住在羅府。夜深人靜時,他取出法印琢磨了幾個時辰,那十八個雲篆一直在他腦海裡盤旋不休,到底如何使用還是沒有頭緒。
第二天中午,羅開山拿來了詳細的海圖,密密麻麻標滿了陸地、海島,還有一些小字註釋。
葉昊天再三感謝,告辭而去。
出了羅府,信步來到烏衣巷附近的聚仙樓。
聚仙樓原是一家客店,它的對面還有一家聚賢樓。
葉昊天在聚賢樓找個房間住進去,將窗簾放下,站在簾後向對面觀瞧。
直到傍晚,他纔看見藍採風跟幾個士子裝束的人一起回來,在聚仙樓呆了不到一個時辰,又單獨走了出來,身着一襲白衫,手拿摺扇在街上閒逛。
葉昊天遠遠的跟在後面。
此時正是八月十五的晚上,滿街掛滿了彩燈,什麼嫦娥奔月、八仙過海、麻姑獻壽、鍾馗捉鬼,各式各樣,應有盡有。有的構思極爲精巧,不但手工精細,還會做各種動作。街上行人絡繹不絕,許多長年鎖在閨中的姑娘、媳婦都難得出來透口氣。有的乘着轎子,有的步行而來。由於人多,葉昊天跟得近了些,可以看清藍採風的一舉一動。
這時的藍採風真的是儀表非凡,風流倜儻,所過之處引來衆多女子愛慕的目光,而他卻對這些目光全然不理,眼睛瞄向的是一頂頂小轎。坐轎子的大多是官宦人家的千金,此時都將轎簾撩開一半,通過縫隙看街上的花燈。
一路走過去,藍採風終於發現了目標,那是一頂紫色的小轎,裡面坐着個端莊美麗的姑娘。
葉昊天隔了二十丈跟在後面,中間夾了不少人,眼看前面的小轎走到長街盡頭,離開長街向小巷行去,於是放慢腳步,遠遠地輟着。
小巷很安靜,聽着小轎“咦呀咦呀”的聲音,他不擔心會跟丟。
時候不大,小轎來到一個深宅大院的門前,大門打開,小轎擡了進去。
藍採風在門外低低淺笑了幾聲,在夜色中騰身而去。
葉昊天隨後來到府門前,圍着院子轉了一圈,發現院後有幾棵參天古樹,其中一棵尤其高大,要兩三人合抱,於是取出面具戴上,在身上關鍵部位畫了幾個靈符,飄身而起停在大樹頂上枝葉最濃厚的地方,隨即將枝葉整理好,布了個簡單的小陣將自己隱藏起來。一切準備完畢,他靜坐在樹杈上繼續琢磨那些法印的用法。
三更剛過,一條黑影從空中飛來,恰巧停在他下方兩丈的地方。葉昊天屏住呼吸仔細觀看,發現來人果然是藍採風!月光下可以看見他一臉的淫笑!
藍採風在樹上吸了幾下鼻子,似乎在尋找女子的氣息,判斷她住在哪個房間。忽然他似乎聞到什麼,嚯地擡頭向上方觀看。可是上方全是濃密的樹葉,什麼也看不到!他狐疑的看了幾眼,忽然拔身而起向葉昊天所在的地方衝了過來。
葉昊天凝集功力蓄勢以待,在對方剛剛從樹葉中探出頭來的時候全力發動,一劍刺向對方的胸脯。眼看劍芒還有三尺距離,對方忽然飄身讓了開去,劍芒劃在手臂上,點點鮮血落向地面。
葉昊天毫不遲疑隨後趕去,一劍刺向對方背心大穴。
藍採風未能轉身,卻回手發出一掌,隨掌而出的還有一個黑黑的圓球,沒到葉昊天面前就化作一團火焰。
葉昊天揮出左掌想將火焰撥開,然而罡風過處,火焰見風就長,火苗竄出幾尺高!
他心裡着急,募地一個大大的雲篆“水”字涌上心頭,當下來不及細想,雙掌合力推出,一道法印從髓海下丹田直逼掌心,然後隨掌風脫體而出,到火焰的上方化作一團雨水當頭澆下,火焰頓時被澆滅了!
他心頭狂喜,人差點兒呆住了:“原來法印可以這樣用!”
藍採風已經轉過身來,剛好看到火焰熄滅,知道來人功力不弱,於是掉頭就跑,同時放出元嬰一溜煙通知師傅。
葉昊天一面緊追不捨,一面放元嬰去追趕對方的元嬰。這時可以看出差別了,他的元嬰淡淡的若有若無,一啓動就飄在了對方元嬰的前面。對方的元嬰已經有六尺高了,這時卻只能抱頭鼠竄。
藍採風見元嬰無法逃脫,只能召回本體全力飛馳。
葉昊天加速趕了過去,眼看將到一丈之內,他又凝聚功力發出一個法印,那是一個銀光閃閃的“電”字,未聞雷聲忽然生出一道閃電,照着藍採風劈了過去。
藍採風被雷電劈個正着,身子一陣痙攣,從空中掉了下來,一手持劍站在地上,雙腿不住顫抖。
葉昊天不敢遲疑,半空中一劍攻出!然而劍光卻在一丈開外被藍採風架住。他將師傅所傳最上乘的青城劍法施出,連發十五劍,結果還是被對方全部擋回!而且藍採風的劍法綿綿密密,無有窮盡。
葉昊天眼見比劍無法勝過對方,不得不收起寶劍,雙掌推出又一個法印,那是一個大大的“恐”字!
藍採風驟然又着了一下,手裡的寶劍差點掉在地上!面色變得煞白。
葉昊天得理不饒人,接着又是一道閃電劈了過去!
對方終於一屁股坐在地上,寶劍脫手,兩隻眼睛還在惡狠狠的瞪着他。
葉昊天毫不手軟,奮起神威連劈兩劍,一劍將對方頭顱斬下。復一劍斬滅飛出的元嬰。回頭看時,藍採風俊美的身軀忽然變得蒼老了很多,雞皮鶴髮,腰背傴僂,哪裡還是剛剛人人注目的美少年?
葉昊天迅速搜索對方的身上,卻沒找到什麼東西。他知道此處非是善地,當下不敢久留,騰身離開京城,直奔樂清而去,兩個起落來到雁湖。
斜躺在小木屋裡,他還在總結剛纔一戰的得失:“沒想到對方的功力那麼高,今天若沒有精心的埋伏,再加上及時悟出法印的奧秘,只怕就麻煩了!法印,法印!果然是好東西!要是功力深厚,說不定能溝通天地,呼風喚雨,難怪師叔祖會留下‘法印隨心通日月’的言語!”
他越想越興奮,禁不住搖頭晃腦起來。
旁邊的蘭兒看着他樂不可支的樣子,問道:“公子呵,殺個妖人就這麼高興?”
葉昊天笑道:“非也!我是對法印有了新的感悟,或許不用多久,就可以破解你身上的‘九陰鎖魂’了。”
蘭兒睜大了眼睛,高興地道:“真的?那就太好了!公子進步真快,前面看你用法印攻敵,隔空一擊威力驚人。不過九陰鎖魂不是人,怎麼破解呢?”
葉昊天微微一笑,說道:“我還要再練幾天,特別是最後的‘魂、神、魄、意、志’等法印,還需要仔細揣摩,必須全部弄通才能下手。”然後“呵呵”笑道:“我可只有一個蘭兒,若是弄壞了,我會心疼一輩子。”
蘭兒沒有迴避,美目凝視他,柔聲道:“我不怕,公子盡力而爲,萬一不行也是我命苦。那就做一輩子鬼,只要能天天跟着你。”
此後幾天,葉昊天沒有回縣衙,而是一直呆在雁湖揣摩法印,只要想到什麼就到附近的山上去試驗。他不想破壞雁湖的完美,所以跑得遠遠的施展種種法印。
這幾天來雁蕩遊玩的人可不太好受,本來天空晴朗得萬里無雲,不一會兒就風雨大作、電閃雷鳴,讓人摸不着頭腦。
修煉火印的時候,他乾脆跑到海邊,對着海面施展,練到後來,一掌拍出數丈內一片火海。
只是幾天的工夫,他已經掌握了風、雨、雷、電、水、火等六種法印,所缺的只是火候而已。他對瘟、病兩個法印的施用不感興趣,感興趣的只是如何驅除。由於九陰鎖魂不是一種簡單的病,所以他想暫時將兩種法印放在一邊,等日後有空的時候再練。
經過認真揣摩,他發現怒、喜、思、悲、恐的法印不難施用,作用主要是引起對方的情緒變化,輕則可以調節身心,重則可以毀損五臟,令對方“大怒則傷肝,大喜則傷心,過思則傷脾,過悲則傷肺,大恐則傷腎”。
最後五種法印比較難以理解,卻跟蘭兒的九陰鎖魂關係密切,是他重點研究的內容。他知道“魂、神、魄、意、志”爲五臟之神靈,位於髓海之內,各有所主,所以決定放出元神到髓海深處察看一下。
他面南背北靜坐在蒲團上,抱元守一,冥冥之中一點靈光來到髓海深處。那是一片浩瀚的大海,海水不是淡淡的藍色,而是濃濃的白色,乃是由腦髓構成,名曰“髓海”。髓海中有數個突起的小島,其中一個位於髓海深處,環繞着一層黃光,名爲“黃髓島”。
來到黃髓島上空,他驚奇的發現島上分成五個區域,種滿了五顏六色的花朵。每個區域都有一個主色調,東方爲青色,南方爲紅色,西方爲白色,北方爲黑色,中央爲黃色。每區中央有一個宮殿,宮殿的大門敞開着,透過大門他看見每個宮殿裡都居住着一個聖靈。通過仔細觀察聖靈的面色服飾,他猜測身着青袍位於東方的大概是魂靈;身着紅袍位於南方的大概是神靈;身着白袍位於西方的大概是意靈;身着黑袍位於北方的大概是志靈;身着黃袍位於中央的大概是魄靈。
看着看着,他忽然想起《道藏總覽》裡講過,修真到真人界大成的時候,將會出現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景象,現在自己的精、氣、神三花已經聚集在泥丸宮了,只差“魂、神、魄、意、志”五靈未能整合。
進一步比較五區的差別,他驚喜地發現自己的五靈已經有開始整合的跡象。比如南方的花兒雖然主要還是紅色,但紅色之中還夾雜了黃色、白色的花朵;西方白色的宮殿上雕飾着紅色、黃色、甚至青黑色的花紋。就連五靈身上穿着的袍子也不是單一的顏色,局部地方已經染成了別的顏色。最重要的是五靈的面色,比如身處中央的魄靈,黃色的皮膚下已經蘊藏着五色雜陳的氣機。
葉昊天看了半天,想起《北宗五祖丹訣》中對於五氣朝元的描述:“五臟之靈匯於中,神氣交融成一統……”考慮了一會兒,他決定用意念催動五靈整合。首先用一縷神識將五靈請到魄靈所居的中央,令他們圍成一個圈坐好,每人各出左掌搭在一起,再將右掌附在上面,各自催動本身元氣匯於手掌,融合貫通後再納入丹田。如此循環往復,也不知坐了多久,但見五靈自身的顏色逐漸變淡,漸漸化成煙霧,然後相互靠攏,結成一個淡淡的人形,飛離黃髓島,飄洋過海來到一個更大的島上,進入一個莊嚴雄偉的大殿,跟殿中跌坐的元神合爲一體。這時候元神淡淡的身影變得更加淡了,只剩下一點點影子,甚至一度完全變成了虛空,大約盞茶工夫才又恢復過來。
葉昊天驚喜的知道:“我終於完成了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修煉,功力一下子進入了真人界第十八層‘無極曇誓天’的末期!雖然目前元神只能在虛空中停留一盞茶的時間,但那盞茶時間裡,我已經是仙人了!如果能更上一層樓,元神就可以無限制的停留在虛空裡!那樣元神就可大可小,大可數十丈,小可入芥子。本體的形象也可以隨意修正了!不過要想搖身一變爲樹木、石頭,可能還要到神人界或者三清境才行。”
從入定中醒過來時,他感到身心無比的喜悅。蘭兒的修煉也剛好告一段落,看到他高興的樣子,笑道:“公子這麼高興,肯定是道法修行又有進步!”
他笑着點點頭:“我對解除‘九陰鎖魂’更有信心了。不過還要等一等,再等一個月吧。”
蘭兒興奮地靠過來,輕輕搖着他的手臂。
葉昊天道:“已經出來七八天,該回縣裡看看了。”
蘭兒笑道:“好啊,公子統籌安排,我會一直跟着你。”
兩人離開雁湖,向着縣城緩緩行去。
此時田裡的莊稼基本收割完了,不少人在田間地頭休息閒聊。聽着他們爽朗的笑聲,就知道今年的收成很不錯。
※※※
半個月後,葉昊天的元神停留在虛空中的時間已經延長到半個時辰,半個時辰應該夠進出蘭兒的髓海一趟了。於是他沐浴更衣,向天祈禱,求告各方神靈保佑蘭兒平安。
蘭兒反過來安慰他:“蘭兒不怕,請公子放手施爲。”
葉昊天打開水晶棺,盤膝坐在蘭兒的本體旁,意念變得極細極微,一縷神識進入她的髓海深處,不一會兒來到黃髓島。
從空中看去,島上的形勢非常嚴峻,整個東方區域覆蓋了一層寒冰,本來應該是鮮花盛開的地方現在是一片死寂,魂靈居住的宮殿還在,殿裡躺着個身着青袍的女孩,手足冰冷,雙目緊閉,看樣子已經凍僵了。別的區域雖然沒有冰,但也十分寒冷,草原上稀稀落落的開了幾朵梅花,神、魄、意、志四靈都不在宮中,她們構成蘭兒的靈體漂泊在外。
寒冰層的中央有一塊突起的地方,像一個小小的冰山,冰山的頂端放着個銀光閃閃的鈴鐺,看樣子周圍只要有一點兒動靜,鈴鐺就會響起來。
看到這裡,葉昊天完全明白了,九陰鎖魂原來是這樣子!該死的妖道動用九陰寒氣將蘭兒的魂靈困在寒冰原裡,長期得不到溫暖,因而漸漸枯萎了。
他心中痛惜,暗暗把九陰教的妖人罵了個狗血噴頭。
眼看半個時辰快到了,他不再猶豫,從空中飛過去,一手握住鈴鐺的懸錘,小心的拿了出去。
醒轉來時,蘭兒正無比關切的看着他。葉昊天發現自己手裡果然有個蠶豆大小的鈴鐺,亮晶晶的,不知道什麼材料做成。他沒有破壞鈴鐺,只是將懸錘用布包好,然後在湖邊挖個小坑埋起來,回頭對蘭兒道:“我已經找到九陰鎖魂的關鍵了,還要再進去一、兩次。”
說完他再次入定,元神輕車熟路的再度來到黃髓島寒冰原,先進入大殿將蘭兒的魂靈扶起來坐好,然後從背後緩緩透過去一股陽和的真氣,真氣在魂靈全身的經脈運行,所到之處結了冰的經脈迎刃而解,時候不大,蘭兒的魂靈醒轉過來。葉昊天繼續催動功力將她全身的寒氣去除,不一會兒魂靈的面色逐漸恢復了淡淡的青色。這時候半個時辰又到了,他必須出去透一口氣。
第三次進去的時候,他站在寒冰原的中心向四周釋出“火”印。爲了不破壞了島上的土地,他小心的控制着火勢,在冰層上來回走動,不等冰層全部化掉就換另一個地方。厚厚的冰層逐漸融化,匯成小溪流到髓海里。到最後還剩下零散的薄冰時,他換了個“雨”印,溫暖的雨水從空中降下,將最後殘存的薄冰也全部化掉。
當他從入定中醒轉的時候,故意作出傷心的樣子,對蘭兒道:“對不起,我已經盡力了……”
沒想到蘭兒“嘻嘻”一笑,盈盈下拜道:“感謝公子救命大恩,五靈連心,情同姊妹,魂靈所經歷的事情我們也歷歷在目。我這就將四靈合進軀體裡去,請公子耐心等待。”
葉昊天“哈哈”笑了。他不敢大意,急忙再次入定,一路護送着蘭兒的四靈進入黃髓島,看着魂靈跟她們擁抱在一起,然後各自迴歸本殿,這才返身回去。
時候不大,水晶棺裡的蘭兒睜開了眼睛,眼神清澈得如同雁湖的秋水,白玉般的臉上恢復了一些血氣,變得紅潤而晶瑩,肌膚勝雪,嬌美無比,容色絕麗,不可逼視。葉昊天一時看呆了。
蘭兒緩緩坐起身來,一頭秀髮披在肩上,笑靨生春的看着他,道:“請公子扶我出來,我渾身乏力,好累啊。”
葉昊天一下醒過神來,上前一步扶住她的雙臂,入手是溫潤柔軟的肌膚,再不是以前虛無縹緲的感覺,他心中感慨萬千,手上便停了下來。蘭兒面含羞色的瞄了他一眼,道:“請公子用點力氣,我站不起來。”
葉昊天雙掌虛空一託,讓蘭兒輕飄飄的落坐在牀上,接着忙翻看乾坤錦囊,找到一小片靈芝,一些丹藥和還剩下三分之一的竹心。他先給了蘭兒一顆補中益氣丹,此丹功效和緩,正符合她現在的需要。所謂“虛不受補”,太虛弱的人必須慢慢調理,不能直接使用大補之品。
蘭兒接過服了下去,只覺得一股暖流從丹田流向四肢百骸,就像久已乾涸的土地忽然引來了渠水。她一動不動地坐着,任由經氣自由的運行,任由肌膚自由的滋養。大約一個時辰後,經氣慢慢平靜下來,她擡了下手臂,感覺輕鬆了很多。
剛想下地活動一下,葉昊天又遞過來一片靈芝。
她看着葉昊天堅持的眼神,只好又服了下去。這次暖流洶涌澎湃的從丹田流出來,她急忙用意念加以引導,先行於奇經八脈,進而是十二正經、三百六十五絡,最後復歸于丹田。又過了一個時辰,終於一切歸於平靜。她感到氣血完全恢復了,丹田充盈,功力也增進了很多,大概脫離了普通武林人物的範疇,正式踏上了修真的征途,也就是說,達到了第一界第一重太皇黃曾天。
她起身走了幾步,從屋裡一直走到湖邊,站在軟軟的草地上。又是夕陽西下的時候,鮮花在身旁盛開,金色的陽光暖暖的灑在身上,她的面色更加晶瑩剔透,眼睛裡滾動着淚光。看着葉昊天關心的目光,她不由得抽泣道:“公子,我太激動了,再世爲人,我好高興啊!”說着縱體入懷,一任淚水打溼他胸前的衣服。
葉昊天溫香暖玉抱在懷裡,心裡也說不出的激動,經過了那麼多磨難,終於擁住了完完整整的蘭兒,上天待自己不薄!他一手拍着蘭兒的香肩,口裡安慰道:“好了,沒事了,應該高興纔是。”
抽泣了一會兒,蘭兒站起身來,臉上兀自掛着淚珠,說道:“好久沒有扶琴了,讓我好好給公子撫一曲。”說着坐在湖邊的青石上,擺出古琴,輕攏慢捻,奏出一曲《高山流水》,琴聲悠揚,動人心魄,如聞仙籟。幾十只仙鶴從天邊飛來,落在雁湖裡,聞琴起舞,數只畫眉停在樹梢上,與琴合鳴。
聽了一半,葉昊天禁不住取出玉笛和了進去,兩音相合,親密無間,柔情蜜意,直入心田。
夜幕降臨的時候,葉昊天將粗如兒臂的紅蠟燭點了起來,小屋裡一片溫馨。蘭兒臉上紅紅的像喝了很多酒一樣,聲音低低、斷斷續續的道:“公子……什麼時候……去我家提親?”
葉昊天“呵呵”打趣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似乎神仙用不着吧?”
眼見蘭兒的臉更加紅了。葉昊天看得有趣,又逗了她幾句,然後才道:“我要做的是儒仙,先儒而後仙,既然是儒生,當然要父母之命,既然是仙人,這媒妁之言就可以免了。等日後時機成熟,我們一起去見你父母,然後光明正大的把你娶過來,你看好嗎?”
蘭兒感激地道:“謝公子體諒。”
葉昊天又笑道:“若是你父母不同意怎麼辦?”
蘭兒嫣然一笑:“那時只好跟公子私奔了,或者我再死一次,公子將我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