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電話

連瀛算算下週五論文答辯, 答辯順利就只等七月份的畢業典禮了,中間正好有時間回家,今年的探親假還沒有休。一切等答辯完了再說吧。

由於準備答辯, 導師也給連瀛多加了幾次輔導, 連瀛空前緊張, 她是認真學了的, 所以比其他人更緊張預期的結果。圖書館查資料, 自己擬了好多可能問到的問題,又讓導師提了幾個問題。答案准備下來居然又寫了一萬多字。

孟昭歐看得乍舌,他沒有在國內上大學, 所以並不清楚國內的高等教育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看連瀛論文寫了近7萬字, 準備答辯的資料又寫了1萬字, 連連搖頭, 再看連瀛論文的附錄密密麻麻好幾頁,到處是標註出處, 直嘆佩服。連瀛也有點兒得意,她一個非科班出身的半路出家者居然把心理學理論擺得一套一套的,自己也有點佩服自己。何況導師也誇了她呢。

不料孟昭歐翻翻裝訂成冊的論文冊,“真佩服你看了這麼多書,心裡學理論我是不懂, 不過在國內當學生太辛苦, 一千字可以說得明白的事情非得花了幾萬字論證, 說東說西還不是爲了這最後幾百字的結論?”

連瀛聽得不舒服, “你怎麼知道那些話是沒用的, 起碼可以告訴別人我看了這麼多,學了這麼多。”

“我覺得結果是最好的, 爲什麼非得向別人證明你做了什麼,況且旁觀者的說法也未必就對。蒙代爾獲得諾貝爾獎的論文也不過幾千字而已。你學經濟的比我清楚。”

連瀛心裡也覺得孟昭歐說得對。當初她寫論文的時候也在嘀咕,以前的碩士論文也就二三萬字,博士論文也不過五萬字,,現在卻連學士論文都恨不能奔了五萬去。心裡如是想,嘴上卻仍然強硬,“中國有中國的學術國情,改變是要慢慢來的,你看大家以前都不標明引文出處,現在不也好多了嗎?”

“所以我就佩服你這個丫頭,誠實,勤快,一絲不苟。但這樣無疑又是對誠實人的一種懲罰。”

連瀛躲過孟昭歐寵溺的敲她額頭的動作,心想,你可以選擇國外的教育,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際遇。想着正要反駁,電話鈴聲卻神經質地響起來。自從那晚以後,電話總在這個時候響起,總是不同的電話,開始幾次,連瀛看是和那天晚上不同的電話號碼就接了起來,然而話筒那邊仍是一樣的死寂,連瀛只覺得那端若有若無的呼吸像吹到自己的手上一樣,毛骨悚然地發抖。白天的時候用單位電話打出去要麼就是沒人接,有一個被人接了,告訴連瀛說是公用電話。連瀛不再試探,也不再多想,即使她隱約知道是怎麼回事,但鈴聲在寂靜的夜裡響起,仍讓人不寒而慄。

電話兀自響着,孟昭歐看連瀛不接,以爲還因剛纔的辯論耍小性子,便走了過去,握住話筒,突然連瀛尖利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不要接!”

孟昭歐手放在電話上,回頭看連瀛“爲什麼不接,出什麼事了?”

連瀛覺得自己有點失態,調整了氣息,“盡是些無聊的電話,不要管。”

孟昭歐看看來電顯示,陌生的號碼,陰沉了臉,他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女人被人騷擾,“多長時間了?”

“就這幾天吧,可能是騷擾電話,沒什麼,過幾天就好了。”連瀛頓了頓,看了看錶,故作輕鬆地,“我該睡覺了,明天答辯呢,你趕快撤退吧。”邊說邊推着孟昭歐往臥室外走。

電話鈴聲停了,孟昭歐一言不發地看了會兒連瀛,“真的沒事?”

“沒事。”

“真的沒有事情和我說?”

“沒有,快走啦。”

“那把電話線拔了,好好睡覺,我走了。”孟昭歐不放心地看了眼電話,摸摸連瀛略見清瘦的臉頰。

連瀛把孟昭歐腿到玄關,看他穿了鞋。原來她也要拔電話線的,只是剛纔忘了。

孟昭歐直起身雙手搭在連瀛的肩上,鼓勵地搖了搖,“阿瀛,不怕,明天一定會很順利的。”(哇哈哈,打斷各位興致,此處熱賣《梅蘭芳》煽情臺詞一句“椀華,不怕。”)

連瀛伸手捧了孟昭歐的下顎,踮腳咬咬他的下巴,“嗯。”孟昭歐受不住一下子把連瀛攬到懷裡,噙住她的嘴角,輾轉流連,好半天放開,“畢業典禮送你件禮物。”

連瀛被吻得神思恍惚,環了孟昭歐的脖頸擡頭問“什麼禮物?”

“到時候再告訴你,不過,你覺得我怎麼樣?”孟昭歐故意賣關子。

連瀛嬌羞無限,粉面含春,似嗔非嗔地睨了孟昭歐,“誰稀罕你啦,自戀狂。”

孟昭歐知是連瀛想歪了,也不多說,捏捏俏臉,“早點睡”。

“鈴……”一聲刺耳的電話撕裂了有情人間的旖旎溫情,孟昭歐覺得懷裡連瀛的身體一下子發僵,手有點發抖,眼神有一瞬間的驚恐。

事情不是無聊騷擾那麼簡單。

孟昭歐鬆開連瀛快步向電話走去,話筒拿起“喂”了一聲,那邊似乎是一聲輕笑,便啪地掛了。如果不是話筒裡傳來的忙音,孟昭歐幾乎以爲那詭異的笑是否發生過。若有所思地回頭看連瀛,正呆呆地站在門口,嘴裡無意識地咬了手指,孟昭歐的心一下子疼得厲害,這樣的事情她都不告訴他,她究竟忍了多少不應該受的,幾步過去,抱住連瀛,“丫頭,不怕。相信我,再不會發生了。”

連瀛彷彿纔有了力氣緩過來,反手抱住孟昭歐的腰,“今天陪我在這裡好不好。”

孟昭歐突然有了無力感,他竟然不能護她周全。雙手使力,把連瀛抱起來,吻吻額頭,“睡吧。”

連瀛窩在孟昭歐的心口,手抱了他的肩,覺得無比安心。一個多星期了,電話總在她最累的時候,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想起,自己已經有點心力交瘁,好幾天睡不好,可現在躺在她愛的男人身邊,真實得摸着他的身體,感受他內心的疼惜,連瀛只覺得又沒什麼可怕的了。她只是想愛他而已。

孟昭歐摸着連瀛的背,睡衣下的肋骨觸手可摸,她總是什麼都不說,該受的不該受的都忍了。怪不得見她越來越瘦。抱着溫軟的身體,孟昭歐心平靜氣,沒有慾望,只有溫情,沒有索取,只有心疼。

連瀛醒來,看孟昭歐已經衣冠楚楚地坐在牀前的椅子上,邊看書邊等她。沒有發出動靜,仔細地凝視着他,頭髮自然地在側分,幾縷髮絲垂下來,映了背景的太陽,稍高的眉骨襯出鳳眼的深邃,高挺的鼻樑在清俊的側臉投下陰影,嘴脣輕抿着,有一絲絲地微翹,化解了透出的冷硬氣質。連瀛心裡泛起甜蜜,早晨無論是看他醒來,還是被他看醒,都是奢侈的幸福。

孟昭歐擡頭看連瀛癡了雙眼盯着自己一動不動,好笑地晃了手指在她面前,“發什麼呆,還不起來,你這老婆當的有派,不起來做早飯也就罷了,老公做了還不給面子。”

連瀛咧着嘴笑了半天,爬起來湊過去咬住孟昭歐的耳朵,“你真美。”然後看孟昭歐瞪大了眼睛,“你說我美?用得什麼詞兒?”連瀛卻不放過他,依然輕咬了他的耳垂。孟昭歐把連瀛壓到牀上,“丫頭,別玩火,今天放過你,不好好答辯,我可饒不了你。”

連瀛心情大好,跳下牀,“以後我要多考試。”

孟昭歐不解“爲什麼?”

“你擔心結果就不敢欺負我,我當然就可以爲所欲爲了,小孟子,來,伺候着。”話音未落,被孟昭歐一擼腦袋趕進了洗手間。

孟昭歐把連瀛放到學校門口的時候,不放心地又問了句,“真的不用我去坐鎮?”連瀛瞪他一眼,“你別去添亂。等我出來給你打電話。”話音未落匆忙擺手進了校門。孟昭歐擡手看看手錶,離答辯開始還有一個多小時,也不知道連瀛怎麼煎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