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虎還記得轉身去關了門,這麼冷的天,汗珠卻是一腦門子,小臉也崩得緊緊的。
雪見剛要取笑他,卻被周博瞪了一眼,雪見吐了吐舌頭,退到一邊。
雖然,見到了東家,二虎突然覺得鎮定許多,但想想攤上的事情,又覺心急如焚。
珍味齋現在不僅在安寧,在整個青州也是名聲極響的,只獨一份的商品,便讓珍味齋就立於了不敗之地。而且,眼明心亮的生意人都知道,這珍味齋的身後,隱隱還有安寧縣令獨子的影子,誰敢不給幾分面子?
只不過,雪見知道的也就這麼多了。她沒有什麼商業的敏銳嗅覺,也沒有對大順國基本國情的深入瞭解,更何況,她還對周博有一種直覺的信賴。所以,她並沒有太當回事,只是笑嘻嘻的站在一旁。
二虎自責懊惱,大少爺把這麼大的買賣交給了自己,那是多大的信任!他原本打算着即使做不成杜海那麼面面俱到,至少也要做得雲升水起才行。
可是,怎麼就一個沒留神,竟然出了如此的禍事呢?
今天一大清早,連早飯都沒有吃,就被人堵了門,直罵了一個上午!
直到午後,他才抽空從後門跑出來,回了平山村報信,實在是丟人得很!
到得此時,二虎心想,自己這掌櫃的差事,估計是丟定了。誰知道見了周博,卻莫名的安心許多,定了定心神,也把紛亂的心緒縷上一縷。
周博眼神一絲不亂,反而沉聲安慰着他,“別急,你且慢慢說來。”然後轉頭示意雪見給二虎端來茶水。
“大少爺,請恕二虎無能,咱們珍味齋,這次是大禍臨門了!”二虎垂着頭,握緊了拳頭。
雪見的臉色變了幾變,硬生生的壓下來衝到了嘴邊的問話,只聽到周博不慌不忙地問道:“快快坐下,細說周詳。”
“就是最近這兩天的螃蟹,”二虎哪有心情喝茶,連坐都不肯,“這兩天連着找回來兩批母螃蟹,不曉得出了什麼事情,那黃,俱都散了!要求退貨的商行也找上門來罵,說這是欺騙銷售,要去官府告咱們珍味齋詐欺之罪!”
聽了他這般的話,周博和雪見相視一眼,不由一驚:“怎麼會如此?”
周博聲音低沉,雪見卻音調略高些,話一出口,她馬上覺察出來,先捂了嘴,然後走到門口。“大少爺放心吧,外面無人。”二虎道。
原來爲說話方便,剛剛進來之前,二虎就把平時站窗戶下的幾個使喚人也全支開。這時候說的這些話,除了周博和雪見以外,再無別人聽到。
“這可怎生是好?”生怕周博不信,有些嚇白了臉的二虎跺腳急道:“真的大少爺,好幾家商行都說要拉咱們去見官的。”二虎畢竟只是一個十七八的鄉村少年,雖說在安寧歷練了半年有餘,但聽到見官二字,已是天崩地裂了。
“無妨的,”周博卻是經過比這更可怕的事情的,剛纔只是乍一驚,現在早平靜下來,不緊不慢地說:“他們定不會去告官,你且信我。只是,這螃蟹,到底是怎麼回事?先前不是都好好的嗎?”
“就是呀,這是怎麼回事?”雪見也是被這事弄得莫名其妙的,看,不是農業專科出來的,半路出家,果然出問題了。
其實這冰下養螃蟹,真是她偶爾看天朝的財經頻道才知道的,因爲愛吃螃蟹,就難免多看了一會,如果能想到會穿來此朝此代此地用上,就從頭看到尾或者網上找視頻了。由此事,得出結論,一門鮮,吃遍“穿”呀!
饒是雪見這種穿越人士,都覺得老天不公了!NNH,她不過是想表現一把自己的能力,怎麼就這麼難呢?她的臉色陰沉的像水一樣,不願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二虎,確認般的問到:“不會是把別人家的螃蟹弄咱們家來了吧?”
“別混說!”周博失笑。大順國國土狹長,這冬天養螃蟹的,唯有大順國最南面的幾個州縣,因爲螃蟹此物只能吃新鮮的,所以每年到得此地的數量極少,倒俱是無黃的,可這螃蟹南北的大小形狀也不一樣。可以這麼說,珍味齋這冬天的螃蟹,算是大順國的獨一份了!
“我想到了!”
原來讓整個安寧乃至青州府都人人羨慕嫉妒恨的一樁事,現在竟然橫生出如此事端,雪見腦中靈光突現,突然明白過來,她肯定地點頭道:“散過黃的螃蟹,定是一個坑的!”說得太急,把自己的嗆道,一時咳嗽了起來。
“雪見,你……你如何得知?”
二虎問得有些急切,恨不得過去搖着她讓她馬上說個明白。
周博慢慢拍着雪見的後背,讓她緩過了氣來,又好氣又好笑地道:“喝口水吧,服了你這個傻丫頭了,慢慢說吧,又沒人跟你搶着說。”
“果然我是冰雪聰明伶俐過人的!”雪見突然很慶幸,這就是她當初要把螃蟹公母分開養的原因了!當初分的時候,並沒有細想,只意識到只能這樣養纔對。現在終於想到,因爲如果沒有分開,待螃蟹交*配過後,一是死亡率過提高,二是螃蟹的黃膏俱散。
“我知道,我知道,我們都知道雪見是絕頂聰明的!”周博忍住笑,什麼時候了,二虎都快吐血了,這丫頭還在這裡誇自己呢,“還是說說是怎麼回事吧。”
以雪見的養殖理論水平,其實根本沒辦法向古人更好的解釋這個原因,所以,她只能對着周博露出一嘴小白牙,心裡主意也拿定,儘量挑重點來說,希望周博可以明白她的意思,“……定是有一坑母蟹裡,攙進了一隻公蟹!”
聽雪見哩哩啦啦分不清重點的講了半柱香的時辰,直把二虎講得頭都大了,周博這才明白她當初堅持分成那麼多坑餵養,而且銷售的時候,再三提議要售完一坑再售一坑的原因。這樣雖然費事是費事了些,但果然容易理清責任,即使出了錯,也能馬上找出來原因。“這麼說來,也是可以查出來是哪個坑出的問題了?”
“嗯,”周博點點頭,他腦子一向轉得飛快,馬上問道:“可知道,是誰出的錯?”
二虎咬了咬牙,猶豫了好一會,嗯了一聲才期期艾艾吐出一句話來,“是,是,是王俊鋒那個坑的母螃蟹。”
“這樣,”周博看着面前的清茶,腦中急轉數圈,當機立斷道:“王俊鋒那坑停售,預訂出去的,以周康那坑補上!”
其實不止預訂出去的,還有其他賣出去,且還沒有找回來的,都要賠的。幸虧每天定量銷量,要不工作量就大了去了。
“散黃的那些,如何處理?”
心下慢慢平復下來的二虎,也已經慢慢想到那些要告狀的商行,所要所求不外乎是賠償的問題,畢竟珍味齋做的都是獨一份的買賣,如果真出了什麼事,他們也沒有任何好處可撈。而且最重要的,咱們珍味齋,那是縣令公子白逸天入了股份的,這安寧縣,還有人能大得過白縣令嗎?二虎雖然當掌櫃也有兩月,但小孩子心性,還是有些的。
和二虎的火急火燎不同,在心裡又權衡了一下此事的輕重,周博輕輕一哂,並不太當回事。
周博鄭重地吩咐道:“原數賠上螃蟹數量,那些散過黃的,就當賠禮白送了。然後明年一年在珍味齋進任何貨物,都八折優惠!”
“還八折一年?”二虎目瞪口呆,重複了一遍問道。
周博微微一笑,但還是堅定的點了點頭:“對!”
嗯,果然好辦法!
雪見放下心來,卻不由的嘆口氣,又靠在一邊冷笑,雖然是個好辦法,但自己的銀子,還沒進到口袋,就又直接飛走了。嫌有些冷,她也給自己倒了杯熱茶,用手捂着。
非常不平衡的想到白逸天,這有股東身份又有縣令公子身份的白大公子聽說這陣子大事採買年貨,青州安寧的來回奔忙,竟是一日都未得閒,果然花錢比賺錢瀟灑多了。
雪見覺得自己都替周博不憤起來,不行,憑什麼咱們累着他閒着?平時無事也用不到他,現在他也該露頭了吧?
她哪裡知道,周博並未把這事當成一件可重視的事。他的煩惱,是對着雪見卻不知她所想所求。
二虎震驚:“大少爺,咱們原數賠上,他們就很滿意了……”
雪見輕鬆接過話來:“銀子可以再賺,但信譽如果丟了,珍味齋纔算真正完了!所以,這次不光賠螃蟹,還要大張旗鼓的道歉!”她看一眼周博,這次自己說的,總沒錯了吧。
“這樣……行嗎?”二虎看着雪見和周博明朗的笑臉,不由的細細琢磨着:“真的行嗎?”
雪見點頭:“大少爺說的,還能有錯?”
“事不宜遲,你快去辦吧。”周博揚聲道。
待二虎走後,周博和雪見對望着,然後周博拉過雪見的手,相對一笑,有卿如此,夫復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