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而言之,對山下尋常百姓來說,那些修真之人,是至高無上的,在他們眼中,是以爲仙家人物,萬分敬仰。
此刻在翠雲峰後山之中,一道身影從半空中躍了下來,紅芒輕輕閃了一閃,便是逐漸黯淡了下去。
這十年來,天玄宗一直是正道領袖,安享太平,因此戒備就放鬆了一些,剛纔羅鼎天偷偷潛入後山,沒有見到幾個守衛的門童。
他走在這條後山的密林中,可是心底浮現出太多的往事,他深深地記得,十年以前,他就是在這後山砍柴半年的,那時候和師姐二人,有過陣陣歡笑,原來那些逝去的時光,竟是那般的快樂,可是如今,後山的這一切什麼都沒有改變,變的只不過是人罷了。
他有些情難自禁,想到了師姐,想到了大師兄七師兄等人,想到了師傅還有師孃,想到了種種往事。
可是如今的這些人,還當他們是小師弟嗎,或許早就不是了吧,他如今是天玄宗的叛徒,是魔教妖人,是正道一直要除盡的妖人!
想到這一些,羅鼎天暗暗地咬了咬牙,可是心裡更痛了一些。
他往前面一直走去,走向那屋中還有淡淡光芒的地方,那是他曾經住過的房屋。
十幾年了,他的房間早就拆了吧,或者是,一直荒廢在那裡。
………………
翠雲峰,虛明堂。
這裡有兩個迴廊,分別有左右兩排的木房,也就是翠雲峰弟子居住的地方,分別有曹志遠,鄭忠言,黃永輝等人。
“大師兄,你今天從上清殿出來,怎麼看見你悶悶不樂的樣子?”黃永輝看向曹志遠,問道。
“咳,別提了,我看大師兄是被師傅捱罵了。”楊子軒還不等曹志遠回話,就插進來,道。
黃永輝卻是不明白,問道:“師傅爲何要罵大師兄?”楊子軒偷偷靠近黃永輝,輕聲道:“還不是關於大師兄要去青鸞峰找靜塵師叔提親那事。”說着,嘿嘿地笑了兩聲。
黃永輝一皺眉頭,道:“那又怎麼了?”
楊子軒噓了一聲,道:“老七,你有所不知,師傅一向和靜塵師叔很少來往的,據我瞭解,師傅和靜塵師叔一向有矛盾,兩個人性子很是不和,要不是師孃是原本是靜塵師叔的情深姐妹,恐怕師傅和靜塵師叔只要一見面,就立即吵起來了,呵呵,至於爲何這樣,我就有所不知了,好像十幾年來,都是這樣。”
看楊子軒的意思,是說因爲李十方和靜塵大師兩個不和的關係,所以纔沒有給曹志遠好臉色看,怕是曹志遠一提關於心蘭的事,所以就無緣無故受到李十方的一頓訓斥。
這時,曹志遠從自己的房屋中走了出來,手中提了兩桶水,對他們二人翻來翻白眼,道:“你們兩個就不能少說幾句,煩死了。”
說着,走到黃永輝和楊子軒兩人中間的時候,肩膀故意砰了他們幾下,然後走向另一間木屋。
楊子軒使了個眼色,道:“大師兄這是心裡有氣,所以往我們身上撒了。”
黃永輝瞪了他一眼,道:“六師兄,你可別亂說,大師兄這十年來因爲心蘭師姐的事,可是不少找過師傅,但每次都受氣回來,他已經夠煩了,我
們就別再說他了。”
楊子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說來也是,大師兄對心蘭師姐無比情深,可奈何就是成不了這樁婚姻。”
黃永輝拍了他一下,道:“六師兄,你說什麼?”
楊子軒乾笑一聲,立即搖頭道:“沒,沒什麼。”但是卻拉着黃永輝的手,走到一個迴廊邊,道:“老七,你可知道師傅爲何一直脾氣不好嗎,尤其是這十年來,只要我們犯了點小錯,都對我們大罵一頓。”
黃永輝想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
楊子軒道:“我告訴你,這幾天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師傅脾氣不好,又無故訓斥於大師兄,這其中多半是跟小師弟有關的。”
黃永輝聽後一愣,道:“小師弟十多年就離開我們天玄宗了,又豈會跟他有關?”
“嘿嘿,你想想,是不是自從小師弟離開翠雲峰後,師傅的脾氣就見漲了一些,以前我們做錯小事,師傅可從來懶得管我們的,但是自從小師弟十多年前離開通天峰後,師傅平常動不動就發火,連師孃也不給好臉色看,我看八成就是跟小師弟有關係。”
楊子軒輕聲道:“而且你再想想,爲什麼師傅這十幾年來,一直叫我們隔三差五打掃這間屋子?你可別忘了,以前小師弟就住這間木屋。”黃永輝在心裡想了想,覺得楊子軒說的這話並不是沒有道理,但是又想不明白。
楊子軒見黃永輝皺着眉頭,便繼續說道:“師傅肯定是因爲小師弟叛出天玄宗,所以心裡不開心,你忘記了嗎,師傅以前對小師弟是百般疼愛的,還有意悉心栽培他,只是後來,小師弟離開了翠雲峰,其實這十多年來,師傅心裡一直放不下小師弟的事,雖然立下規矩不許再提小師弟的名字,但其實師傅心裡一直過不去這個坎,哪怕是現在,他也沒有忘記過小師弟,或許這十多年來,師傅心裡也一直愧疚於小師弟當年的事。”
黃永輝突然嘆息一聲,道:“是啊,如果當初師傅肯向掌門人多說幾句好話,沒有拿出那顆魔教邪物,或許小師弟就不會離開我們,興許他今日還在我們翠雲峰,當我們的小師弟。”
“說這些還有什麼用,都十年過去了,如今小師弟人在何處,我們都不知道。”楊子軒揮了揮手,感嘆道。
“好了好了,我們還是幫大師兄一起去清洗屋子吧,這幾日也不知怎麼回事,小師弟的屋子突然多了些灰塵。”黃永輝道。
楊子軒白了他一眼,只得跟着黃永輝一起提着幾桶水,走進了左邊最角落的一間木屋。
深夜,漆黑一片。
只是在那回廊的邊上,一個身影慢慢地躍了出來,黑夜中,他看着有些模糊,卻也有些滄桑。
羅鼎天站在那裡,靜默了良久,只是雙手握着,緊緊咬着牙,臉上有複雜之色。
剛纔的一幕幕,他躲在暗處,看的一清二楚,甚至是六師兄與七師兄的對話,他一字一句都深深的記得。
只是,轉眼間,已過去了十多年。
這十多年,他從未來過翠雲峰,已不知道師傅師孃,還有師姐和師兄們,過的可還好,如今見到六師兄和七師兄,幾乎情難自禁,只是更多的是幾分痛楚。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從當年他被冷旋風強行帶走的時候,就註定已經回不去了!
十多年來,這是他第一次來到翠雲峰,可是卻不能跟大師兄他們相見,只能這樣偷偷潛在暗處,看着他們的背影,心裡想過十多年前那些無法抹去的時光。
羅鼎天深深吸了一口涼氣,十多年就這般過去了,大師兄他們可一直把自己當作小師弟嗎,不管是十年前,還是而今,他們還會嗎。
突然,從迴廊的深處傳出一陣腳步聲,是曹志遠,楊子軒,黃永輝三人的對話。
羅鼎天下意識地飛身躍起,偷偷潛入在一處屋檐之上。
“大師兄,小師弟的這間屋子,已經十多年沒有人住了,可師傅一直叫我們時常來打掃,還強調不能有一絲灰塵,而且裡面的東西,也不允許我們動,你說師傅究竟是爲何?”
“這你就別管了,總之師傅讓我們做什麼,我們只要唯命是從就好了。”
“嘿嘿,大師兄,要我說吧,雖然十多年過去了,但是師傅一直沒有忘記過小師弟,所以才叫我們隔三差五打掃這間屋子,若我們打掃的不乾淨,師傅準會痛罵我們一頓。”
“老六,其實你說的也有理,師傅雖然因爲當年小師弟背叛師門,又拜入魔教之中,而感到極爲痛恨,但我知道,師傅還是疼愛小師弟的。”
“自從小師弟離開後,我們翠雲峰這十多年來變的冷清了。”
“老七,這幾年小師妹嫁給了龍巖峰的蕭俊,平常也不回翠雲峰探望我們這幾位師兄了,所以我們翠雲峰就更冷清,再也沒有以前的歡笑聲。”
“別說了,要是讓師傅知道我們再討論小師弟的話,指不定會讓我們罰跪的,我們還是趕快收拾下,大家都各自回屋睡覺去吧。”
幾句話聊完後,曹志遠,黃永輝三人便走出了這條迴廊,然後回到各自屋中,關燈睡覺去了。屋檐上,羅鼎天輕輕躍了下來,只是面色有些沉重,彷彿在壓抑着什麼。
這個男子,突然有些想哭,只有到此處,纔是他真正的傷心處。
很久很久過後,羅鼎天向迴廊深處走了進去,走向那一間十多年來還歷歷在目的木屋。
門,是虛掩着的,羅鼎天輕輕推了下,便是打開了房門,然後走進了這間屋子。
原來,一切,什麼都沒有改變!
茶几,桌椅,被褥,還有牆壁上的“道”字,如十多年前,一模一樣!
甚至是窗外的幾顆翠竹,也沒有多少改變,只是長高了一些,微風吹過,樹影婆娑。
羅鼎天靜靜地站在那裡,可是神色有難以掩飾的激動,然後暗暗地咬了咬牙,眼眸中有淚痕劃過……
他用手輕輕觸摸着牀頭上的被褥,往日的一幕幕從心頭泛起,曾經有多少個夜晚,他是在這裡修煉道法的,曾經有多少次,在這裡有過歡笑,有過悲喜。
他原本以爲這間屋子早已荒廢了許久,可是決然沒有想到,原來這間屋子一直還留在這裡,屋中打掃的一乾二淨,十多年前的東西一樣也沒改變,這裡一塵不染,十多年來,這間屋子原來一直是新的!
十多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