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清雙眸內閃爍着詭異的銀色流光,其中流露的冷酷無情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那並不是一般意義上殺人無數凝聚出來的冷酷,也不是漠不關心時的無情。而是某種更深刻的,更讓人無法接受的,純粹的冷漠。
彷彿在他眼中,誰人的生或者死,都與地上的任何一顆砂礫無異,他殺人,或者不殺人,都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你。”少年也下意識的後退,又在祁清轉頭看向他的時候,被那目光驚的全身寒毛直豎,腦中一片空白,整個人定在原地滿臉的冷汗。
祁清擡手捏着眉骨,強行按下心中翻涌的殺意,緩緩閉上雙眼。
他並沒有想殺人,出手的劍招卻自認而然的化爲殺招。碎霜中深寒冷酷的劍意明明已經融入他的劍意當中……
碎霜劍意本無自主意識,爲什麼在和他的劍意融爲一體之後,會如此影響他。如果不是劍意的原因,難道是因爲血煉之法?
想起祁恬留言內所說,不到萬不得已不可收碎霜爲本命法寶,祁清心中瞭然,卻也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
顯然這碎霜強大無比,金丹修士選擇他爲本命法寶,都有可能壓住不住,反被它影響,漸漸變爲冷酷無情之人。他卻以築基期修爲強行用血煉之法收服碎霜,碎霜與他的聯繫比本命法寶更深,他現在只是在用劍的時候纔會被影響,已是萬幸之極。
“主人,你沒事吧。”本在修煉中的瀾被一陣直入心底的寒意驚醒,立刻擔憂的問了出來。
同樣被冰寒劍意驚醒的蒼詭異的沒有惱怒,反而嚴肅的說道:“你閉關的時候到底偷偷摸摸的收了什麼東西?不但變成了白毛,連本身不錯的劍意都被壓制,以你現在的修爲根本駕馭不了這股新的劍意,就算它是屬於你的,你也控制不好。喂,你不會是把那個‘冰劍’收了吧!”
祁清心中苦笑,回答道:“確實是那把碎霜……”
“碎霜,碎霜?我好像聽過這個名字,怎麼想不起來了,哎算了,你真是個麻煩,遇到你我就在不停的倒黴。你現在收了碎霜,對瀾來說是個好事,可我的修煉就更麻煩了!”蒼嘆息的盯着識海內的另外一半妖源,心中滿是不甘。
如果實在不行,就真的只能在突破到三階之後,再次使用妖源奪體了。
碎霜的強大他是見識過的,而且能讓他有印象的東西肯定不是什麼簡單的貨色,極致的冰屬性與祁清正好相襯,對瀾來說也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對他來說,卻是個阻礙。
屬性相剋什麼的,真是再糟糕不過了。
“抱歉。”祁清嘆了口氣,心裡卻覺得蒼的脾氣似乎又好了很多,難道是契約潛移默化的影響?
……
在祁清閉上雙眼之後,站在一邊的少年滿臉掙扎的看着祁清,又轉頭看向另外一邊驚恐的聚集在一起的萬錦閣修士,最終狠狠的跺了跺腳,走到祁清身邊,伸手扯住了祁清的衣袖。
“嘿,你殺了萬錦閣的人,萬錦閣的三寶上君不會放過你的。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吧,我知道個地方,可以暫時躲避萬錦閣的追殺。”
祁清雙目微閉,殺氣全消,銀白色的長髮有幾縷順着微風垂到身前,更是襯得他面色蒼白眉目如雪,看起來居然有些脆弱。
“喂,你怎麼了?我們得快點離開這兒,你再不走,我可走了!”
散盡了周身劍意,祁清神色恢復正常,看向少年問道:“我沒事,你說的地點在哪兒?我有事需要儘可能的接近雲洲邊界。”
這也是他原本想去玉弓城的原因,只有儘可能的接近邊界線,在那附近施展秘術,祁清才能更準確的推算出祁塵的位置,究竟是在外境,還是已經回到了臨海天山境。
“邊界?那正好,不會耽誤你的事的,總之跟我走就是了。”少年拽着祁清的衣袖,想要鑽進玉弓城外的密林中。
突然一聲尖銳的哨聲在天空中響起,兩人頓時回頭,只見空中飄浮這一個巨大的翠綠色咒印,尖銳的哨聲正連續不斷的從其中傳出。
少年頓時臉色大變,驚慌的說道:“糟糕,他們是萬錦閣的核心弟子,有玉弓城的警戒菸符,這下是真的再也解釋不清了!我們快走,馬上就會有很多修士來追殺我們了!”
之前祁清的道歉讓蒼無語了一陣兒,此刻他突然出聲說道:“你真該把那幾個人全殺了。”
祁清微微皺眉,心中回道:“我並未想殺人,那只是意外。”
蒼嗤笑一聲:“虛僞,你心裡明明知道在你能真正控制那股劍意之前,這種意外還會繼續發生,只要你出手,就必然是殺招。真不愧是能冰封萬里的東西,本體劍意居然如此冷酷。”
祁清神色微暗,沒理會蒼的說辭,現在還是先離開這裡最重要。
衣袖輕動,祁清甩開了少年緊緊捏着衣襬的手指,踏上懸浮在腿邊離地一尺的天璇劍,向少年伸出手道:“你指方向,我帶你過去。”
少年握住祁清的手,踏上古劍,指着左邊道:“這邊,不要飛太高,穿過這個密林。”
祁清手中微涼的觸感讓他下意識的縮了縮肩,可是飛在空中他又不敢甩開祁清的手,只能緊張的站在祁清身前,踩在劍身上的雙腳不停的挪動。
“沒事的,不會掉下去的。我記得密林盡頭是一片山石……”
“我知道一條密道,可以繞到玉弓城對面去,我要去的地方很接近邊界,你不用擔心你的事情。”少年一邊爲祁清指着方向,一邊快速的說着。
“只是你殺了萬錦閣的核心弟子,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現在警戒菸符已經放出,他們一定會弄出你的畫像,並指認你是個邪修,然後把你標在懸賞榜單上的。”少年擔憂的說着,這一切怎麼說都算是因他而起,這讓他覺得十分對不起祁清。
“沒關係,只要不被他們找到不就好了。”前世不知道上過多少個國家黑名單的祁清覺得一個城市的追殺令而已,避開就是。
“哎,你說的也是。這邊,從這裡進去,這個縫隙,繼續左拐,對,這邊可以繞過去……”
在少年的指示下,祁清在山石內地下河流枯竭之後形成的隧道內,左拐右拐的飛了大約一個時辰之後,終於到了少年所說的絕佳藏身地點。
“這裡就是你說的地方?”祁清反手把劍別在身後,微微皺眉看着面前一片光禿禿的石壁。
他們現在大概在地面下十多米深的山石溶洞內,溶洞呈現葫蘆形,入口小的僅能容納一人通過,進入之後就是他們現在站着的位置,一個大約二十平米大小的溶洞。
“這裡是家門啦。”少年修士隨手在地上撿起兩塊碎石,扔向了石壁。
凹凸不平的石壁頓時一陣扭曲漸漸消散,露出一個大約兩米寬的石階通道。石階略微旋轉向上,能感覺到石階對面鏈接的地方靈氣十分濃郁。
“走吧。”少年走進通道,回身看到祁清依然站在原地沒動,以爲祁清不信任他,立刻皺眉道:“你救了我的命,又因爲我惹上萬錦閣,我才帶你來這兒的。你愛來不來,我可是要回家了。”
祁清略微挑眉緊跟着少年走進了通道,現在他已經不覺得這會是什麼針對祁家的陷阱了,先不說對方有沒有能力算準他會出現在玉弓城附近,路過少年修士的身邊,並且眼力極好的正巧瞥到少年的袖口,千鈞一髮的救下他,就是他這態度,也實在不像是能玩得來“請君入甕”的人。
兩人順着石階一路向上,還未到盡頭,就聽到一陣伴着輕咳的沉重腳步聲。
少年似乎與發出聲音的人非常熟悉,聽到聲音之後立刻三步並作兩步跑了上去,一邊跑還一邊擔心的喊道:“小念你怎麼出來了?快回去。”
“沒事的,我也不能總倒在牀上……咦?你是帶了呃、朋友回來?”陌生少年驚訝的歪着頭,看着出現在他們身後的祁清。
“也不算是朋友,不過這次出去遇到了一點麻煩,是他救了我。”少年修士扶住小念的胳膊,半拖半拽的想要讓他回去。
可小念似乎對祁清很是好奇,一直回頭伸着脖子望向祁清,神色天真的問道:“你又遇到了麻煩?不過你這個朋友好漂亮啊,爲什麼他的頭髮會是白色的呢?”
“我也不知道啊,很多厲害的人頭髮都是白色的,他也很厲害,所以頭髮纔是這樣的吧。你趕緊和我回去啦,外面靈氣不足,你還想病倒麼?我最近可沒辦法出去給你買藥。”
兩個少年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半盞茶的功夫,終於回到了他們所說的家。
旋轉向上的石階把他們帶到了地面上,卻依然還在山石內,少年們的家是一個巨大的山洞,山洞內詳細的分了好幾個屋子,中間是簡陋的大廳。
大廳的左邊有另外一個向上的通道入口,右邊卻是一道鎏金色的光幕,透過光幕能模糊看到外面翠綠色的樹林。
祁清走到光幕邊,微微探出一縷神識,沒等神識觸碰到光幕,瀾就在祁清心底喊道:“主人不要碰,那是劃域陣法形成的光幕,會震碎神識的。”
“這就是劃域陣法?”祁家的玉簡內記載過每相鄰的兩境之間,都會有一個陣法結界標記出分界線。
蒼出聲解釋道:“是九域星上分割九域的超級陣法,沒有人知道它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也沒有人知道它是什麼人佈下的,似乎一直在九域星上把整個九域星劃爲九個部分,九域星的名字很可能就是因它而起。”
“劃分九域的陣法竟然是同一個??而且它不是標記分界線用的麼?怎麼會在地下出現?”祁清在心中驚訝的問着。
“在地面上的部分,確實是標出分界線用的。但是這個幾乎覆蓋整個九域星的陣法陣基深埋在地下數萬萬米,地面上只是陣法中很小的一部分,所有在地面下的部分,會隔絕陣法兩邊的一切。而地面上的,卻幾乎沒有什麼隔離效果,只是起到標記的作用。”蒼繼續解釋道。
“地面上下?難道是隔絕地脈靈氣?”祁清心中詫異更深。能覆蓋整個星球表面的陣法,已經是讓人震驚之極,連地下都能隔絕,豈不是更加恐怖。佈下這種陣法的修士,究竟會是何種強大,又爲了什麼才把九域星用這個超級陣法分割開來。道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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