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山非只一山,而是沿綿千里,山峰無數。
轉眼月餘。越往西去,越見荒涼。只見那山高人稀,往往數日覓不到一縷人煙。雖已春過夏至,可滿眼望去,雪峰層疊之間,除去冰雪便幾無他物。
雪影蒼茫,忽然出奇的出現了一道人影,就近了看去,卻是一個女子正揹負着少年,在那裡獨行。那人影正是來大雪山相尋野人寺的唐月。此地山高路險,唐月早棄了馬匹,揹着唐逸而行。
唐逸身上的羊毛毯子外又多罩了件大氅,裡外將少年圍了個結實。畢竟唐逸雖然還有些內力,但卻都全不能控制,不僅不能用來禦寒,反還流竄在身體各處,不時的炙烤着經脈,令少年疼痛難忍。
這些日裡,外冰內炙之下,唐逸可是吃了不少苦頭,精神每況愈下。
人煙難覓,走了一日,眼看天色將晚,唐月只得再次停下,選了處背風的山坳露宿。沒有馬匹,又要攜足二人的水食,唐月只得放棄帳篷,好在她的功力足夠,對着山壁幾掌下去,硬是砸出個半尺的凹陷,然後扶着唐逸坐在裡面,隨即唐月自己也坐了下,就緊緊的坐在唐逸對面,兩人貼的很近,這樣也可以再阻擋一些寒風。
這些日來一向如此,二人卻也習慣了。
兩人面對面的坐好,唐月翻出些乾糧來,不過一路上風吹冷凍,乾糧早便冷硬不堪,只可惜此處風大地溼,難覓乾柴,也就只好將就。
吃了兩口,唐逸停了下來,皺眉道:“月姐,莫要再尋了。”
見唐月望過來,唐逸靠在山壁上,輕道:“我們在這大雪山已經尋了近半個月,野人寺卻是半個影子都無。就算武帝沒有騙我們,可那麼偏僻的地方,怕我們怎也難尋到。”
不僅地廣,而且就連言語都是不通,這一路負着自己尋來,唐月的辛苦,唐逸看在眼裡,心下更痛。更何況自己受這無名內力的時刻侵擾,每隔幾日,唐月便要引一次唐逸的內力出來,這結果就是每過幾日,唐月就等於結結實實的捱上一掌!雖然唐逸的內力已弱了許多,可唐月本就日夜勞頓,再總受些內傷,原本英氣勃發的她,面色也漸漸的黯淡下來。
“這一路上佛寺確實尋到不少,此地人雖然生活艱苦,但卻極是崇佛。不過那野人寺只聽名字,便不似有名的所在,真要這麼一路尋下去,月姐你可先會垮了。”
唐逸剛是說到這裡,卻被唐月伸手止住道:“只這幾日哪會這麼容易垮了?可若再尋不到能治你內傷的人,那才當真不妙。”
唐逸聞言,心下一暖,唐月對自己深情一片,只這寥寥數語,便盡顯無疑。
不過唐逸總不想看唐月如此下去,正要再行勸說,可身上一寒,隨即便是一顫。
“我心雖暖,卻終究難抵這寒風冰雪啊。”唐逸眉頭暗皺。
唐月見狀,不由得關切道:“可冷麼?”
唐逸身上雖然衣物頗多,但離開唐月的背後,只憑唐逸自己卻怎也暖和不起來,當下只得實言道:“這幾日身子越發的差了,一停下來,便冷了許多。”
唐月聞言,稍一猶豫,隨即便捱了過來,輕輕將唐逸擁在懷裡。
唐逸早知唐月的心意,此處又再無他人,這些日裡兩人也是吃睡在一起,當下也不矯情,反手亦是一環,感覺着手中人兒輕輕一顫,隨即擁的更緊了。
漸漸的,身外寒風不再刺骨,唐逸嗅着自唐月身上散發出來的陣陣體香,竟覺得身上痛楚也是漸緩,不多時,合上了眼睛。
“怎麼回事?”
不知睡了多久,唐逸忽然覺得懷中的人兒一動,隨即睜開眼來,就見唐月正側着頭,似在聆聽什麼。唐逸不能使用內力,可就當真是失了聰,什麼都聽不到,所以只好四下裡張望,以期能有什麼發現。
月色晦暗,唐逸看了許久,正沒有頭緒,忽然眼前一點如豆般的淡綠光芒閃過!
“那是什麼?”
淡綠的光點似在半空中跳動,倒與鬼火依稀彷彿,雖然唐逸不信鬼神,但這曠野裡驟見如此景象,仍是令人毛骨悚然。
直過了片刻,綠點越來越多,唐逸反是鬆了口氣,輕道:“月姐,可是遇到狼了?”
唐月聞言,回頭一笑道:“應該是狼,沒想到雪山之上,亦有狼蹤。”
唐月看似輕鬆的很,說來也是,區區幾隻畜生,卻怎也不會被唐月這等高手放在眼裡。
“不過……”
唐月又側耳聽了聽,忽然再道:“不過這羣狼來的卻也有些蹊蹺,竟不只來自一處。”
唐逸見唐月如此說了,當下再朝四周看去,隨即一驚道:“確實!這狼來的可是不少,而且好似自四面八方的包圍而來!”
雪白夾雜着銀灰色的皮毛,遠比一般野狼壯實許多,來的正是大雪山上最聞名的兇獸,雪狼!隨着狼羣逼近,唐月也已經看的清楚,神情漸漸嚴肅起來。
雖說幾隻,十幾只雪狼都不會被唐月放在眼內,但若來上百多隻,就算以唐月的武功,亦要費些手腳。畢竟狼羣散在四處,又是以靈活見長,若一同撲將上來,唐月總有射漏的時候,一等被狼近了身,暗器的弱勢便顯現出來。
若在以往,唐月自可以輕功身法閃避,然後再次施以暗器,這本也是唐門所常用的打法,依仗輕功便利,時刻保持距離,才能發揮暗器的威力。若唐月如此打法,百多隻狼,卻也不算什麼。
不過眼下的她卻要護住唐逸,這便難了。更何況眼前的羣狼似乎越聚越多,不片刻竟已有三百之數,而且還在源源不斷而來!
“怎可能有這麼多?”
唐月的心下也有些驚駭,下意識的擋住唐逸,雙手一垂,飛蝗石已扣在了手上。與此同時,就聽身後唐逸忽道:“月姐,那邊似乎還有一個人!”
唐月聞言,順着唐逸的手望去,就見遠處,一個模糊的人影顯現,而且那邊的狼羣更多!
“那人是誰?爲什麼羣狼多是圍他而去?難道這狼羣是爲他而來的?”
唐月正想到這裡,就見那人忽是大叫一聲,隨即劍芒閃過,登時一陣皮肉散碎,卻是他搶先動上了手!
“嗚!”
羣狼見同伴死了,齊是一陣悲鳴,登時加快速度的涌了上去,直朝那人疾奔!而離唐逸唐月近的這些,亦是分了頭衝來!
“撲撲撲撲撲!”
唐月雖然暗驚這雪狼的數量越來越多,可卻毫不慌張,手下穩健如昔,飛蝗石一顆顆的飛將出去,準確無比。
兩袖只有一百二十顆飛蝗石,而雪狼卻似源源不絕,所以唐月沒有使用輪指飛蝗,而只是一顆顆的點射出去,不過那每一顆飛蝗石到處,便隨即炸開一蓬血霧,不片刻,十一頭雪狼便悲鳴着倒地!
唐月這一出手,那遠處的人似也有所察覺,轉頭看到這邊遠比他輕鬆許多,當下一聲怪叫,把劍周身亂舞,隨即便直衝過來!
待那人衝到近處,唐逸這纔看個清楚,來人原來是個胖大的和尚,也不知是不修邊幅還是被狼羣所攆,一身僧袍盡皆破爛,頭上亦是久未修理,以至短髮叢生,東一撮西一撮的,形似野人。
此刻那胖大和尚衝將過來,正見唐月冷靜的射殺羣狼,玉手遙遙一彈,便是一狼倒斃!當下又是一聲怪叫道:“好俊的功夫!”可看了看唐月漠然的臉,那胖大和尚忽然再道:“好可怕的女人!”
唐月本就不希望這胖大和尚過來,他這一到,就把狼羣都引到自己身前。誰曾想,這胖大和尚如今不止跑了過來,還怪叫連連,說什麼自己是可怕的女人!饒是唐月的武功了得,手上的飛蝗石仍是偏了一顆,登時一頭雪狼低身竄了過來!
就見那雪狼呲着滿口利齒,猛竄兩步,隨即一躍,直朝唐月撲了過來!
對這來襲之狼,唐月當然有辦法補救,不過她卻沒有理會,手下更是恢復之前的沉穩,不再給後面的羣狼趁虛而入的機會。至於這漏網之魚,唐月絲毫也不擔心會對她造成什麼傷害。
果然,那狼撲到近處,還未下口,就聽得迎面一陣機簧聲響,隨即便“嗷”地一聲慘嚎,自半空跌落,登時便不動了。卻原來見那狼至,唐逸打開了一盒暴雨神針,百多牛毛針硬生生將那狼自半空釘了下來!
這盒暴雨神針還是唐月給唐逸防身之用,不想竟用在了狼的身上。
唐逸暗笑意外,隨手拋開空盒,轉目再去看那胖大和尚。就見胖大和尚使了一支厚背大劍,足有五尺長短,二尺來寬!此刻正舞的虎虎生風,只不過他那劍上只有劍氣,雖然對付羣狼也是夠了,可沒過片刻,就已經氣喘吁吁。
“劍氣級本就因爲內力不濟,所以才修不成劍罡,那胖大和尚支持不了多久也合常理。”
想到這裡,唐逸的眉頭微皺,胖大和尚武功如此不濟,不僅不能成爲助力,反還引來了更多的狼,就見眼前狼羣越聚越多,怕已不下六百!
望着越聚越多的狼羣,唐逸不禁心道:“月姐的武功雖然強的很,但卻要分神照顧我,怕怎也不可能抵的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