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山離川地不遠,正在川地與崑崙的交接之間,其高數千仞,廣闊無邊,山上常年飛雪,故此得名。
對於大雪山這個地方,唐冷並不陌生,不過卻也僅僅知道有這麼座大山,畢竟那山中荒涼,幾無人跡,誰會真去關心?至於那所謂野人寺,更是聞所未聞。
唐冷送走武帝,心中滿是疑惑。這門無名功法不僅出處不詳,甚至內容都是殘缺,自己叔父也是機緣巧合纔得到個乾字訣,那武帝怎就能認出?而且僅憑唐逸的內力真氣就能認出,也便是說,他對這門功法很是熟悉,就算不曾修煉,也定是見過!
“野人寺是尋常寺院還是武林門派?我怎從未聽說?大雪山上常年積雪人跡罕見,如此偏僻的地界,誰來建的寺院?香火又要如何維繫?再說那武帝又怎會知道這門功法?他又怎知這門功法在野人寺中有人習得?”
緊皺着眉頭,唐冷暗道:“而且還正好有人練過這個功法的另外一半,這可太過巧合,要不是那少年的內功是叔父所授,這怎麼想都似武帝早有預謀!”
雖然唐冷在那暗自思索,可唐月卻沒有太過在意,此刻她的眼裡就只有唐逸,而且唐逸如今的樣子也委實駭人,再耽擱下去,還不知要受多少痛楚,唐月一心只裝着唐逸,哪還會去想旁的?
“大雪山!野人寺!”
唐月暗裡念上一念,隨即下定決心,正等得唐冷迴轉,便道:“父親,女兒要去大雪山!”說着,再看看唐逸,唐月愈加的堅道:“他如此樣子,怎也不可能再去大漠,反正此行要到何處相尋,他已經指出範圍,餘下的搜尋靠的是近千人手,與他已無關係。”
唐月的神色堅決,唐冷聞言眉頭一皺,卻也沒有阻止,只問道:“月兒此去,需要多少人手?”
唐月搖頭道:“不用,有女兒一人帶着他去就可,人多反不方便。再說三叔受了這麼多年的苦,正需人手相救。”
唐冷沉默半晌,終是沒有阻止,點頭道:“路上小心。”言罷轉身出了帳篷。
唐月望着父親寂寥的背影,心下忽是一動,方纔暗生的怨氣登時散去大半,此刻靜下心來,唐月也明白父親的難處。誰讓父親是唐門之長?身爲唐門之長,便怎也不能任憑一己之願行事。身不由己的並非只有自己一個啊。
走到唐逸的身前,唐月心下再道:“更何況他如今走火入魔,再來追究誰是誰非已是遲了,有這時間,還不如早一日尋到那大雪山上的野人寺!”
想到這裡,唐月俯下身子,一把將唐逸抱起。
“此去大雪山,路途艱辛,而且那野人寺中的高人善惡未知,月兒可要多加小心纔是。”
見唐月要走,唐雪解下自己的錦囊,遞給自己的侄女,叮囑道:“姑姑知道你不喜歡用毒,不過此去難說危險與否,你又要分神照顧唐逸那孩子,所以多些預備,總是好的。”
唐雪雖然憐惜唐逸的遭遇,可又暗爲自己這侄女高興,如今侄女看來苦了些,可經由大雪山一行,這一對人兒就再沒人能夠分的開了。那馮茹又與唐逸情斷義絕,甚至不知所蹤,如此一來,侄女的大事定矣。
只不過高興歸高興,唐雪的心下卻也有些擔心,畢竟此去大雪山的起因總有些過於巧合,不只唐冷懷疑,就連唐雪都暗覺不妥,這纔將自己護身的錦囊交給唐月。
錦囊小小,不知情的,可能會以爲這是女子常用的香囊,沒什麼稀奇。但唐月卻知道,這小小的錦囊裡裝的是唐雪親自煉就的五毒神砂!
五毒神砂在唐門中雖然不是稀罕物件,可這一袋卻是特殊的緊,其毒性之烈,冠甲唐門!倒非是唐雪煉毒的手法有多巧妙,而是唐家四兄妹,就只唐雪的武功最差,她那三位兄長哪不關心?自然要尋來最好的材料,爲自己親妹妹護身,可集三兄弟之力,也只才成就小小的一袋,其珍貴可見。
只憑這一小袋的分量,經由唐月之手激射而出,內力到處,足可令方圓二十丈內萬物滅絕!就算絕頂高手,面對如此漫天毒砂,亦要謹慎小心,真要被漏過一絲一毫進來,都亦難逃一死!有了這個小小錦囊,就算百名好手圍攻,唐月都是不懼了。
“謝謝姑姑。”
唐月稍一猶豫,便將錦囊接過來系在腰間。她知道這可是姑姑的寶貝,此行能得到此物,足見姑姑對自己的關心。
聞聽唐月相謝,唐雪的面上滿是擔心道:“莫要說什麼謝謝,這袋毒砂左右不過是個死物,只要月兒你能平安的回來,姑姑便開心的很了。”
唐月勉強一笑道:“姑姑放心。”隨即再不多言,抱起唐逸,轉身出了帳篷,不過轉瞬便又是迴轉過來。
唐雪正要出去,卻見唐月再進了來,奇道:“侄女可還要什麼?儘管和姑姑說。”
唐月面上一紅,搖頭道:“塞外苦寒,他沒了內力守護,定是冷的。”說着,自帳篷裡尋出條羊毛毯子,小心翼翼的爲唐逸裹了上,唐月這才與姑姑告辭而去。
看着侄女爲唐逸裹上毯子時的滿面柔情,唐雪不禁又是笑了。
武帝手下那二百人,人手一匹駿馬,唐月也不客氣,當下去到一旁牽出兩匹來,自己抱着唐逸騎上一匹,再空出一匹馬來蓄力,隨即玉手一抖繮繩,轉瞬便馳的遠了。
看着唐月馳的遠了,唐雪忽然道:“月兒能找到幸福,哥哥你應該高興。”
唐雪似是自言自語,可話聲方落,身旁帳篷後便轉出一個人來,正是本來應走遠了的唐冷。
唐冷的面上滿是矛盾,走到唐雪身旁站定,片刻後忽是嘆道:“可祖宗規矩,卻非你我所能左右,大哥便是榜樣。”
唐雪聞言,輕哼了一聲道:“月兒是當真喜歡那孩子,說將起來,也只有似那孩子般的智慧天資才配的上月兒。哥哥你難道真就不顧月兒一生了?我們四兄妹,大哥和你都被迫放棄心愛,三哥終生未娶,也只有我命好些,終是找到個良人,但也早虛度了太多年華。難道哥哥你也想看着月兒如我一般,甚至如你們一般?”
唐冷默然不語,直過了許久,這才輕嘆道:“我若如你所說的那樣,方纔也就不會讓月兒獨自上路了。”擡頭看了看關外的夜空,唐冷搖頭道:“月兒的事,等尋到三弟後,我會去找叔父商議的。”
唐雪聞言大喜,猛一轉身,竟不禁扯住唐冷的衣角道:“哥哥說話可是算數?”
唐冷一怔,隨即搖頭道:“你看看你,都一把年紀卻還像個孩子。”說到這裡,唐冷的嘴角卻也不自覺的微微彎起。
夜仍在繼續。
寒風呼嘯,唐逸的耳目閉塞,可感覺仍在,當下心道:“今晚並沒有什麼風,但此刻不僅風似是不小,而且還有些顛簸,莫非我正在馬上?”
唐月親手圍上的毯子抵住了大多的寒氣,唐逸又被唐月緊緊的摟在懷裡,所以少年此刻的內力雖然大亂,可卻並沒有感到怎麼寒冷,此刻的唐逸只是疑惑,不知被唐月抱在馬上,要去到哪裡。
不過好在唐月怎也不會對自己不利,唐逸可是放心的很,畢竟方纔自己走火入魔就是被她救了下來。
“走火入魔。”
念及方纔的驚險,唐逸暗駭道:“唐懷當真好深的計算!他早在爲我解毒時便埋下這等隱患,若我沒有聽到點蒼那炎天神功的原理,以我這點武學基礎,怕是怎都難懷疑到他的身上吧?就算我前些日裡懷疑到了他,可卻仍要飲鴆止渴,誰讓我無力自保呢?”
明知這功法對自己有害,明知這功法剛剛還令自己疼痛欲死,幾是奪去了自己性命,可唐逸卻半分都恨不起來,若再給他一個機會重來,唐逸知道自己還是會繼續練下去的。
真氣半絲都不受自己的約束,雖然被唐月引出大半,可散亂在經脈裡的熾熱真氣仍一點點的炙烤着,唐逸雖然智慧過人,可面對這門霸道的內功,終究還是一籌莫展。
無事可做,還要忍受着折磨的唐逸,只有用不停的思索來轉移痛苦:“不知月姐要帶我去哪裡,難道是回唐門?”
回唐門,尋唐懷來救自己,這可能性不小。不過唐逸轉念再道:“我如今對唐門來說,已無什麼可以利用的了,此番走火入魔,唐冷他們只要不出手,便既可藉此除去一大心患,又不落任何惡名!想想,這卻也並非不可能。那如此說來,月姐帶着我奔馳,莫非是在逃亡?”
越想越是離奇,多少陰謀詭計迴繞在唐逸的腦中,直至少年疲憊欲死,只道等自己恢復過來,把眼睛睜開,到那時便能知曉實情,這念頭方是閃過,隨後便半昏半睡過去。
武帝巨帳。
“那勒,你去一趟大雪山。”
見那勒聞言,恭身應了,武帝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隨即再道:“你先多做探聽,一等此間事了,爲師也會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