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怪異的氛圍解除了。
陳遠又開始在明晰耳邊聒噪,在她面前耍寶。
凌宵也會開始和她交談,甚至有時候會說笑話給她聽。
明晰常常不着痕跡地把陳遠支出去,只爲了與他多幾分鐘獨處。
漸漸地,她知道,他喜歡吃辣,喜歡編程式,緊張的時候會不自覺地睜大眼睛,討厭吃甜食,……
那個晚上,白衣染血的他,漸漸在明晰記憶裡模糊了,漸漸地,被眼前的這個溫文男子所取代。
明晰的心,常常會因爲看到那雙澄清的眸子,就歡喜起來。
愛,是太過沉重的事,她只是想,做他的朋友,守在他的身邊,就足夠了。
平靜安穩的日子,總是過得比較快。
一日,已經康復大半的明晰被林名浩強拉去下棋。
在樓頂花園裡,林名浩在石桌上擺好棋盤,布上棋子。
“秦老頭的兒子想見你。”名浩開局,移車。
明晰移炮,隨口問:“爲什麼?”
“說是你救過他,又救了他的兄弟,想來謝你。”
名浩跟着移炮。
“他倒是還記得他的兄弟在這裡,這麼久了,到現在才曉得來謝!”
明晰走馬。
“秦老頭早先一住進我們醫院,他的手下就內訌爭地盤,他這個兒子倒是一股狠勁,年紀輕輕就冒出頭來了。”
名浩笑着飛相。
“還不是靠着他兄弟的血和命。”
明晰移炮,吃了名浩的一個卒子。
“□□中哪個大哥不是踏着兄弟的屍體走上去的?”
名浩移車,想吃掉明晰的炮,到底還是有顧忌,只停在炮的旁邊。
“他踏誰的屍體都行,偏就不能動我身邊這個。”
明晰移炮,又吃掉名浩一個卒子。
“明晰,你任性了,那是他們兄弟自己的事,你憑什麼插手。”
名浩移另一車,吃掉明晰的炮。
“任性也好,怎麼都好,我不能不管。”
明晰也移過車。
“明晰,你到底還是年輕,這麼任性,這次的事,兇險得很,他們冒得太快,道上許多人早就不服氣了,早不知道等了多久才布了這一步,你倒好,糊塗闖進去,若不是他們一股狠勁殺了血路出來,你以爲你還能好好坐在這?”
名浩搖頭,思索了一下,走馬。然後有嘆道:“你聽我勸,這事你管不了的,這次的事我能借老頭的面子壓下來,可下次呢?齊磊怕是要壓過他那些叔伯和哥哥們去坐秦老頭的位置的,你那朋友會置身事外?越鬧越大,你跟着捲進去,想把你外公和爺爺也牽進去麼?”
“就算出事,外公都不知道在哪個國家雲遊,爺爺爲了政途也會明哲保身的,我倒放心得很。”
明晰淡笑,卒子前移。“只是那秦老頭,怕不是真的病了吧?”
名浩沉吟了一下,“明晰,你看得透歸透,可你想過沒有,秦老頭爲什麼會放任自己的兒子和手下們這樣鬥下去?”
名浩移車,吃掉明晰的卒子。
“無非□□裡的以殺止殺,這幾年天盟表面穩定,背地裡多少人都想爭上位,不就等秦老頭退位嗎,他倒精,借這一招來肅清野心勢力。怕可能還想再坐幾年這位置吧。”
明晰飛車,吃掉名浩的車,將軍了。
“你倒做足了功課了,那你應該知道,秦老頭連自己的兒子都不顧惜了,兒子的兄弟怎麼會顧惜,你不要自掉身份去和他談條件。”
名浩一看棋局,不由笑了,移仕,破解了明晰的進攻。
“名浩哥,你猜錯了哦,我沒要跟他談,和老頭子有什麼可談的?”
明晰繼續飛車,吃掉仕,繼續將軍,呵。
名浩匆匆掃眼棋局:“明晰,你太躁進了,莫非你想和小的談,那更沒勝算,他現在也自己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
再走仕,吃掉車。
名浩又忍不住說:“明晰,人生如棋,一步錯就步步錯了,你又何必淌混水呢,趁早抽身不好嗎?你明年就畢業了,國內國外任選一所好大學,就是另一番天地,又何必巴巴去吃那些苦頭?”
明晰只是輕笑:“已經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她早就在第一次見到那雙澄清眸子的時候,就已經陷進去了,哪還由得自己?
名浩一時倒不明白了:“什麼來不及了?”
明晰低頭看棋局,忽而又笑:“名浩哥,我說你已經來不及了,你輸了!”
名浩低頭一看,可不是,明晰的炮已經隔着仕——將軍了。
他已經救無可救了。
名浩索性推開棋盤,笑着說:“我倒真輸了,可是棋輸了,倒不代表你的打算可行。”
“世上有什麼方法是完全沒有風險的,總要試試。”明晰淡淡地說。
“你想好了?真要和小的談?明晰,不要做傻事,”名浩竟急了,一時脫口:“你這樣處處爲那小子着想,現在是爲他擋刀子,爲他談條件,以後呢?陪掉整個自己?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這樣值得麼?你也是看得透的人,應該知道那小子的心裡根本——”
“根本沒有我,對不對?”明晰微笑地插口,眼睛卻微微溼了,“名浩哥,你也是過來人,若是換做薔薇姐,你能放得下嗎?”
“明晰,我和薔薇與你們不一樣!”
“名浩哥,是一樣的,我對他的心,與你對薔薇姐的,並沒有不同!”明晰眨眨眼睛,把眼淚給逼了回去。
名浩看明晰,明明已經泫然欲泣,卻還要強笑的樣子,這個丫頭,自小到大,都聰明倔強,竟爲了那個人成了這樣,不由長嘆口氣:“好了,名浩哥幫你就是了。”
明晰立即笑道:“謝謝名浩哥。”
“那下次老頭子如果再說要你嫁我之類的混話,你可別再一邊看好戲啊!”
“好了,我知道了。”明晰笑道,“你早點娶薔薇姐不就行了。”
“那要她肯嫁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老是說什麼要守護你,守護醫院之類的傻話,恐怕我會有得等了。”
“我會幫你的。”
“你別幫倒忙就是了!”
明晰笑着,忽然幽幽嘆息:“名浩哥,我羨慕你們。”
“傻丫頭。”名浩揉了揉她的頭髮,“你也可以的。”
明晰只是苦笑,隨即說:“名浩哥,我想下午見他。”
“好吧,我幫你安排。”
“明晰,到時間吃藥了。”
明晰一驚,轉頭就見凌霄站在不遠處,他什麼時候來的?那她和名浩的談話他又聽到了多少?
再一看他的面色如常,一臉平靜,看不出一絲端倪,心勉強落了下來。
名浩卻笑着站起來:“看我這醫生怎麼做的,下棋都快忘了明晰的吃藥時間了。倒還是你小子對救命恩人盡心一點。”說罷,就拍拍凌宵的肩出去了。
凌宵走過來,習慣性地扶起明晰。
明晰雖說好了大半,早可以自己走動了,可凌宵還當她似易碎娃娃照顧着。
明晰靠着他的肩,又被那淡淡清爽的味道包圍,忽然低笑,說了句什麼。
凌宵象是聽到了,卻不肯定,就問:“你說什麼?”
明晰忽然偏頭看他,眼睛閃亮:“我說,天氣真好。”
這樣的日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