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爭怎麼都沒有想到在這莫干山殘缺不全的道觀裡,會遇到燕國的大將軍方知己,而方知己居然在很早很早之前就知道了關於裡世界的事。安爭問方知己是如何知道的,但方知己卻沒有給他答案。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是也有嗎?”
方知己對安爭笑了笑,將酒壺還給安爭。他看着遠處樹枝上膽子大的那些野雀又飛回院子裡,落入草叢之中,它們對於害怕的理解似乎是那麼的淺薄。
“你的機緣很大。”
方知己忽然說了這樣一句話,讓安爭有些不理解。
“能得到聖魚之鱗的認可,這是天大的機緣,你可知道,聖魚之鱗若是集齊之後組成一套甲冑,名字叫什麼嗎。”
“逆鱗。”
“嗯,沒錯,就是逆鱗......龍有逆鱗,觸之者死。很多人都聽到過這句話,從字面上理解是龍有一塊鱗片是不能觸碰的,誰碰它就殺了誰。但很少有人會去思考這句話背後的寒意,說的又豈止是龍。龍只是虛無縹緲的東西,傳聞之中真的存在,然而誰又見過活的神龍?”
“逆鱗......其實指的是底線。不只是人的底線,而是這個世界的底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線,不可觸碰。若是一個人連自己的底線都能不斷的改變,那這個人其實毫無尊嚴可言。每個人都有,這個世界也有。”
方知己的語氣很平淡,但是沒有一句話似乎都在想告訴安爭一些他必須知道的事。然而他每一句話都沒有說明,只是留給安爭很多思考的空間。
“世界的底線?”
安爭微微皺眉。
“對,世界的底線。”
方知己朝着安爭笑了笑:“你是一個聰明的人,而且從一開始你就接觸的比別人要多,比別人的起點也要高。你的肩膀上有別人永遠也不可能有的重擔,也許是天選擇了你,也許是這個世界選擇了你。”
他看了看安爭的身體:“也許是聖魚。”
安爭忍不住問了一句:“大將軍,你可知道聖魚到底是什麼?”
“北冥有魚,其名爲鯤,鯤之大,不知幾千裡也。”
方知己淡淡的說道:“傳聞這聖魚,就是天下氣運所化。只要聖魚還在,這天下就在。人站在的高度不同,思考的問題也不同。比如......修行者眼中的世界,和普通百姓眼中的世界當然不一樣。看世界的眼光不一樣,理解不一樣,決定的態度也不一樣。你認爲,天下是什麼樣子的?”
安爭微微皺眉,想起了紫蘿那本筆記上的一句話......天下是個大鴨梨。
可是到現在爲止,安爭也不理解爲什麼天下是個大鴨梨。是一種比喻?紫蘿覺得這天下就是一個香甜可口的大鴨梨,人人得而嘗之?可是用什麼比喻不好,爲什麼非要是一個大鴨梨。但是安爭又一想到紫蘿那行事放-蕩不羈的風格,用一坨屎比喻都有可能,何況是一個大鴨梨。
“天下是一個大鴨梨。”
方知己忽然也說了這樣一句話,讓安爭的臉色頓時就變了。他一臉詫異的看着方知己,就好像看到了一個怪物。
“爲什麼這樣看着我?”
“爲什麼你會說天下是一個大鴨梨?”
“因爲形狀......”
方知己的回答讓安爭更吃驚了。
方知己見安爭無法理解,他笑了笑,將自己背後的那個小背囊摘下來,打開之後從裡面取出來一份地圖。他將地圖遞給安爭,安爭接過來看了看,然後才發現天下真的像極了一個大鴨梨。
“有修行界的前輩信誓旦旦的說,天下是方的,而天上是圓的。所以便有了天圓地方一說,然而事實上,天是虛無縹緲的,而地也不是方的,是這樣的。”
方知己指了指那地圖:“地圖,上爲北,下爲南。我不知道這地圖是哪位前輩高人繪製,但這地圖絕對不是虛構出來的,因爲還有一本遊記,叫做山海神經。這個前輩應該是上古之人,一生追求的和別人不一樣。別人求長生,他求答案。”
方知己道:“他叫影。”
他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從那小包裹裡取出來一本厚厚的書冊遞給安爭:“送給你了,好好讀,對你的幫助會很大。我知道你有個孤本,裡面記載着一些關於裡世界召喚獸的事。但那只是這山海神經之中的一小部分而已,而且多是道聽途說,並不準確。這山海神經裡記載的東西,纔是全都真實準確的。裡世界裡的所有召喚獸,這裡都有詳細的記載,而且每一頭召喚獸的能力,名字,來歷,都有比較詳細的說明。”
安爭下意識的伸出手把書冊接過來,然後問:“可是如此寶貴的東西,大將軍爲什麼不着急留着?”
“我已經用不到了。”
方知己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麼多年我走南闖北,盡力的去印證這書裡記載的東西,能去到的地方差不多都去到了,能印證的也差不多都印證完了。足以證明這本書裡的記載是真的。而且,這書裡記載的所有的東西,我都已經記在腦袋裡了,用不到了。送給你,因爲你肩膀上的責任比我大。”
安爭道:“可是大將軍,這責任從何而來?”
“聖魚的選擇。”
方知己笑道:“它選擇了你,剛纔我已經說到了,世間爲什麼會有聖魚?那是天下之大氣運所成。你也知道不少關於聖魚的傳說,也聽過天下大亂之前,聖魚必然出現的故事......然而,人們把傳說弄的顛倒了。”
他認真的說道:“人們說,逢大亂之前,聖魚必然出現。所以很多人都說,聖魚是不詳的預兆。只要聖魚出世,天下大亂。其實是反了的,因爲聖魚是天下大氣運所成,所以......它比任何人都要敏感,它就是天下。別人看到的是歌舞昇平,也許它提前十年二十年就已經看到了大亂的先兆。所以它出現,是爲了自保......天下在,聖魚在。天下亡,聖魚亡。”
方知己道:“你就是聖魚的選擇,既然逆鱗認可了你,那麼你就應該早一點有這個覺悟。”
安爭嘆道:“天下太大了,我太小了。”
方知己道:“救天下啊,哪裡是那麼簡單的事。若是隨隨便便在大街上尋一個黃口小兒,把聖魚之鱗塞在他身上,就能救了天下......那就是個笑話了。”
“可我能做什麼,我到現在一點兒方向都沒有。”
“你在做的,就是你的方向。我不知道聖魚是如何選擇人的,猜測着,大概有兩種必然存在的條件。第一,這個人心存正氣。第二,必須有大氣運。你不覺得,這兩點你都有?”
方知己道:“你我的相遇,當然也不是偶然,我是故意來尋你的。我一直在尋找這樣的人,把山海神經傳給他。但是因爲幽國神會祭壇的事,我不得不在燕國停留下來。在燕國之前,我周遊天下。安爭......這就是你的氣運啊。”
他看了看那在野草叢中嬉戲的野雀:“它們不知道危險將要來臨,所以依然快活。而知道了的人,整日憂心忡忡。擔子在你肩膀上,你以後會少很多快樂。”
安爭道:“救天下,也許是最大的快樂。”
方知己忍不住笑起來:“所以,你真的和別人不一樣。山海神經好好留着,仔仔細細的看,對你將來的幫助很大。至於聖魚,它已經經歷過不止一次的災難,它比誰都知道如何保護這個天下。但是這次,不一樣......”
“何處不一樣?”
“召喚靈界。”
方知己道:“你既然知道卓青帝這個人,所以對他應該也有些瞭解。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卓青帝的祖先是誰?”
“卓漁?”
“嗯,卓漁,堪比三仙帝的恐怖存在。”
方知己道:“卓漁,你可知道他的來歷?”
“不知道。”
“回頭你仔細看看山海神經上的記載,我現在簡單和你說一下,關於卓漁這個人,和卓漁創造的召喚靈界。”
方知己道:“卓漁,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的漁。山海神經上說,卓漁其實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種......信念或者說寄託所化。是聖魚之氣,也可以說是聖魚之執念。關於卓漁創造召喚靈界,說的是卓漁爲了後代才創造了召喚靈界,但這不對。”
“卓漁是聖魚的執念所化,生肉身,產靈智,縱橫天地之間。他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守護天下,因爲他是聖魚的執念。他認爲那些強大的兇獸,都是破壞天下的東西,所以從一出現,卓漁就在大肆的抓捕這些兇獸。所以我懷疑,山海神經的作者影,和卓漁是一個人。他只是以別人的角度,來記載天下萬物和自己要做的事。”
“但是卓漁遇到了一個女子,墜入愛河之中,因爲卓漁是聖魚執念所化,太過強大而且並不是一個真正完整的男人。所以他的女人要爲他生下後代,有着巨大的風險。卓漁堅決不許,女子卻偷偷受孕......可就在受孕之後卓漁才發現,原來他最愛的女子,也是妖獸所化......”
安爭的心裡猛的一震。
方知己嘆道:“這便是孽緣了......其實那女子接近卓漁,也是一些強大的妖獸想出來的計策。它們都殺不了卓漁,因爲卓漁太強大了。但若是卓漁不死,它們就會被卓漁殺死。所以它們想到了這樣一個辦法,讓那女子接近卓漁,然後殺了他。可是誰也沒有想到,那女子居然會愛上卓漁。”
“這故事悲慘,其實從一開始就註定了。一個是妖獸所化,一個是聖魚的執念所化,所以要想有個後代,談何容易?”
方知己站起來,看着天空上某處似乎別人看不到的地方:“然而他們卻有了後代,這個後代就是卓青帝......但是因爲他太特殊了,是聖魚和妖獸的後代,想存活下來無比的艱難。卓漁隨即想到了一個辦法,以整個召喚靈界的獸氣來滋養卓青帝。卓青帝最初生下來的時候,像是一塊頑石,足足以獸氣滋養數萬年才得以化作人形。”
方知己道:“然而,召喚靈界太疲敝了,不然,他一化作人形,便有仙帝之潛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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