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連城上一道神雷天徵,也不知道觸動了幾人心事,引得幾人蠢蠢欲動。
然後安爭就消失不見了,好像從來都沒有來過一樣,那神雷天徵,也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誰也不知道安爭去了哪兒,就連陳重許派出去高手搜尋,也一樣的毫無頭緒。
陳重許得到回報之後輕嘆一聲,說了一句若你不用那一招該多好。
其中滋味,也不知道幾人能懂。
安爭其實哪兒也沒去,就在烽火連城毀掉之後的那個大坑邊上。所謂大芥空間,從外表上來看如此的微小,誰也不會注意那和周圍被燒焦了的沙礫沒有什麼區別的“沙礫”。
杯子裡有美酒,做菜的還是個美人。
贏魚做菜的手藝之高,讓陳少白對杜瘦瘦豔羨不已。他看了看杜瘦瘦又挺起來幾分的肚子,忍不住一聲哀嘆:“若是真和她過一輩子,你豈不是會變成豬?”
杜瘦瘦:“豬,也是一頭帥豬。”
“帥豬也是豬。”
“你沒女朋友!”
“說豬行嗎?”
杜瘦瘦一撇嘴:“當我可憐你吧,你說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就不該考慮一下你的個人問題嗎?就算你不着急,你爹也着急啊。”
“他?”
陳少白:“你知道他多大了嗎?你知道我多大嗎?他在那麼大的年紀才生我,你覺得他像是着急的人嗎?”
“也許你爹也是不好找對象呢。”
“滾......”
陳少白看到贏魚又端着一盤菜上來,連忙端正坐好,收起那吊兒郎當的樣子,一臉認真的道謝:“嫂子辛苦了,不用做這麼多菜的,咱們幾個吃不了這麼多。”
贏魚臉一紅,一時之間有些侷促,不知道說什麼好。杜瘦瘦將贏魚擋在身後,笑了笑說道:“你吃你的飯,我去看看還有什麼沒端上來的,堵你的嘴。”
陳少白站起來雙手抱拳,俯身一拜:“多謝哥哥嫂嫂的盛情款待。”
安爭瞪了他一眼,噠噠野朝着陳少白擺手:“這裡這裡,你再說一遍。”
陳少白:“小屁孩一邊兒去......”
噠噠野瞪了他一眼,然後低着頭繼續胡吃海塞。其實這樣的女孩子挺可惡的,就她那個飯量居然一點兒肉都沒長,這足以說明老天爺是不公平的。有的人吃點東西就跟做賊似的,滿心的負罪感,本以爲自己已經足夠堅持了,結果一上稱......負罪感更強烈了。噠噠野就屬於那種每天十二個時辰有一大半在吃,也不會長胖的類型。
陳少白問安爭:“接下來打算怎麼辦?繼續報仇?”
安爭道:“大羲和那些小國之間的戰爭,我阻止不了。大羲和佛國之間的戰爭,我也阻止不了。我不是佛陀,做不到普度衆生,能把燕國的百姓都救了已經是極限。所以接下來也沒有什麼打算,世間有變,那是世間發展的規律。陳重許是個聰明人,他知道這一仗怎麼打。而報仇,我當然要繼續下去。”
安爭喝了一口酒:“一個一個的去找,一個也不放過。”
噠噠野低着頭吃的嘴裡滿滿當當的還嘟嘟囔囔的說道:“冤冤相報何時了,早點報完早點了......”
杜瘦瘦端着一盤菜走回來:“怎麼看你也不像是個信佛的,不管佛宗之中有多少心懷私念的人,但佛宗的教義總得來說還是好的,導人向善......你說這話,就不怕佛祖拔了你的舌頭?”
噠噠野:“佛祖哪裡有空搭理我......”
安爭道:“你們幫我一個忙吧,贏魚也需要一段時間來避開自己的同伴,所以在中原也不好多停留。你和陳少白還有贏魚三個人幫我去車賢國走一趟,把這個小祖宗送回去。說實話,我有點養不起了。”
噠噠野吃東西的嘴驟然停住,眼神裡有些感覺她在害怕的東西一閃即逝,然後又低下頭繼續往嘴裡塞東西,看起來若無其事的自言自語,嘟嘟囔囔:“早點回去......早點了。”
安爭覺得心裡一疼,起身說道:“你們吃,我出去看看情況,看看陳重許派來的人走了沒有。”
杜瘦瘦放下一碗湯:“看看就回來,菜已經都好了。”
安爭嗯了一聲,然後加快腳步離開,像個逃兵一樣。
他逃了,沒有回來。
他不敢看真到了分別時候的噠噠野的眼睛,甚至不敢去想噠噠野那個時候的表情。所以他逃離了,懟天懟地對自己的安爭,在這一個落荒而逃。他不怕什麼,只怕傷了別人的心。他心裡裝着一個曲流兮,那莊園再大,也只能容得下一個曲流兮。
大芥空間裡,曲流兮一邊吃一邊流淚,仰着頭希望眼淚流回去,笑着說好燙好燙。
陳少白和杜瘦瘦對視了一眼,相對無言。
她不知道,安爭一路護送,只是不敢露面而已。
大羲西北,莫干山,山外就是西域,這山好像一道天然的屏障,將綠洲和沙漠隔開。沙漠吞噬平原的速度再可怕,也爬不過那座高山。
莫干山上有一座已經年久失修的道觀,根本不知道已經多少年沒有人來過。房子東倒西斜,屋子裡的灰塵能有一寸後。風吹過,那幾乎要掉下來的窗戶吱吱呀呀的響着,讓人擔心下一秒就會砸在下面的草地上。野草已經蔓過了窗臺,有野雀在草叢之中飛起,落在遠處的枝頭上嘰嘰喳喳。
安爭站在山坡上目送着那幾匹駱駝離開,心想着到這裡吧,到這裡就已經安全了。再往那邊走就是車賢國,而且他已經提前知會了車賢國國王,迎接公主歸來的隊伍再有半天就能和杜瘦瘦他們會合。
安爭將視線從沙漠那邊收回來,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下身後的這廢棄道觀。道觀上還掛着匾額,字跡模糊,安爭辨認了好一會兒纔看出來,像是玉虛宮三個字。
倒是好大的口氣,這裡若是玉虛宮,那豈不是道宗又一聖地?
這小道觀的規模實在小的可憐,只有前後兩進。外院不大,裡院更小。從規模上來判斷,就算是香火旺盛的時候只怕也不少過五十個人。安爭踩着厚厚的雜草走進道觀,院子裡的野兔和野鳥全都驚走,很快這院子裡就變得安靜下來。
走進前院,安爭看到了院子正中擺着的那口香爐。上面已經爬滿了雜草,裡面的香灰已經變成了黑褐色。安爭看了看,發現那香爐居然是青銅製作,顯然年份之久已經超乎想象了。
他推開半掩着的房門,那吱呀的聲音稍顯刺耳。裡面是一股很濃的乾燥的味道,灰塵漂浮在半空之中,陽光下密密麻麻的,那麼細小。
裡面還有三個蒲團,已經爛的不成樣子。蒲團前面是一張長案,上面擺放着香爐和兩個蠟臺。四周的牆壁上應該存在過壁畫,但絕大部分已經脫落,想看出來什麼是不可能了。除非誰會那控制時間的超絕能力,不然這裡的過往已經無可探尋。
安爭也不怕髒,在滿是灰塵的臺階上坐下來,從隨身空間法器裡翻出來一壺老酒,朝着遠處枝頭上喳喳叫的雀兒比了一下,然後說了一聲乾杯。雀兒飛走,似乎是不給他面子。
安爭灌了口酒,依然心事重重。他從不想傷害誰,可不管是哪一種堅持,都會傷害到別人。
“酒不錯,可否借一杯?”
院子裡忽然有人說話,安爭的心猛地一緊。那聲音並不遠,自己被人如此的靠近居然一點兒察覺都沒有。可想而知對方的實力有多強大,若是有意對自己出手的話,自己應付起來已經被動了。雖然不至於被偷襲的毫無防備,可先手已經丟了,打起來怕也落了下風。
安爭轉頭看,然後驟然一驚。
“大......大將軍?”
那人布衣長衫,黑色布鞋白色襪子,手裡拿着一把已經稍顯破舊的雨傘,背後揹着一個很小的包裹。頭髮隨意的束在腦後,垂下來倒是並不鬆散。
安爭怎麼也沒有想到,來人居然是燕國的大將軍,曾經幾乎是靠一己之力滅了幽國的方知己。
“有些意外?”
方知己在安爭身邊坐下來,也不客氣,從安爭手裡拿過來酒壺喝了一口,抿了抿嘴角:“走了一路,口乾舌燥,倒是真走運,遇到了你。”
安爭搖頭:“豈止是有些意外,是太意外了。”
方知己道:“我卻不覺得意外,人生總是這樣,在毫無防備的時候遇到對的或者不對的人。”
他看了看山西邊,安爭搖頭苦笑:“看來你也不是偶遇。”
方知己道:“已經跟了你半路,但是你心裡有事,竟是沒有察覺。”
安爭道:“可大將軍爲何會出現在這?”
“燕國之事已了,王上風華正茂而且沉穩果決,朝廷裡已經不需要我這樣的人了。”
“大將軍若是不在,燕國少一柱石。”
“不。”
方知己搖了搖頭:“我從來就不屬於燕國,爲燕國練兵,爲燕國征戰,也只是人們以爲的而已。我甚至不願意屬於這個世界,只是有些事偏偏被我遇上了。”
這話有些深意,安爭思考了一會兒卻沒有答案。
“還記得幽國神會嗎?”
方知己忽然問了一句。
安爭點頭:“當然記得,這纔過去多久。”
方知己嗯了一聲:“我練兵,不是爲了燕國,也不是爲了滅幽國。我心中沒有家國仇恨,只是湊巧遇到了那麼一個契機,我在燕國做個大將軍,別人也不會懷疑什麼。但是現在這事......我沒攔住。”
安爭不懂:“大將軍說的是什麼?”
“既然你記得幽國神會,當然不會忘了神會那些祭壇吧。我在幽國的時候和你說過,我之所以滅幽,並不是因爲仇恨幽國,而是因爲那些祭壇必須清除。當時沒有與你多說什麼,是因爲當時的你什麼都不知道,說了和沒說區別不大。現在你已經知道了,這個世界之外還存在另外一個世界,叫做召喚靈界。”
安爭心裡猛的一震:“難道,當初幽國那些祭壇,是爲了召喚裡世界的召喚獸?”
方知己點了點頭:“是,但卻不是那麼簡單。我不知道幽國神會的人是怎麼得到了那種邪門的法子,可以利用祭壇搭建一個通道,將裡世界的人釋放出來。我試圖阻止,也以爲已經阻止,卻沒想到該來的還是來了。”
“該來的,還是來了?
安爭覺得今天的方知己很不正常,最起碼不是自己以前認識的那個方知己。在燕國,人人都知道戰神方知己,可是現在的他,和戰神兩個字毫無關係。
“難道大將軍知道那個裡世界的事,知道那個卓青帝?”
安爭問。
方知己微微眯着眼睛看了安爭一眼:“原來你知道的已經那麼多了......看來我早就應該離開燕國的纔對。沒錯,我知道里世界的事,也知道那個卓青帝。我和他之間還有一筆算不太清楚的帳,需要好好的,仔仔細細的理一理。”
安爭注意到,方知己......眼神裡有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