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五十八分。
陳肖白看了看手錶,在接完電視臺打來的第五通催命電話後,他總算及時趕到了演播大廳。
他看了看身旁坐着的人,大概也是和他一樣來參加節目的嘉賓。此時,他們身邊一般都圍着三三兩兩的人,要麼是給他們化妝,要麼是給他們提醒着什麼,嘰嘰喳喳地好不熱鬧。
他只是一個人坐在那裡。沒有經紀人,沒有臺本,什麼也沒有。
“肖白哥!”
陳肖白往門口方向看去,看到周小通正端着兩杯咖啡向自己走來。
而坐在他身邊不遠處的一個正在化妝的明星在聽到他的名字時似乎愣了愣,而後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陳肖白,之後沉默不語。
陳肖白來不及多想,周小通就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和那個看他的明星之間,上前笑嘻嘻地將其中一杯正冒着熱氣的咖啡遞給了陳肖白,“肖白哥,多喝點,壯壯膽子!”
陳肖白笑着接過咖啡,沒再多說什麼。
周小通看了看四周,又湊到陳肖白耳邊低聲說:“剛纔在走廊看到你們公司的一個老總正和節目的編導說着什麼,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陳肖白皺了皺眉,低聲問:“長什麼樣?”
周小通剛喝了口咖啡,又砸吧了下嘴,放下咖啡杯,認真地說道:“腦袋圓圓的,頂着個啤酒肚,有時候會在報紙上看到他的消息呢。我記得好像姓王。”
王石……
他負責公司藝人的宣傳這塊兒,怎麼和節目編導有聯繫呢?而且偏偏還是在自己要參加這期節目的時候……
陳肖白不由握緊了手裡的杯子。
舞臺上,燈光全都亮起。陳肖白因爲不太適應這刺眼的燈光,不由眯了眯眼。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臺上的主持人和嘉賓都已經到齊。主持人已經開始簡單介紹遊戲規則。
陳肖白聽了聽,覺得這個節目遊戲規則也還挺簡單的。場上一共六位嘉賓,每兩位分爲一個小組。三個小組搶答題目,經過三輪的比試之後得分最低的那一組需要選一個代表接受遊戲的終極懲罰。
分組由抽籤決定,陳肖白最後和一個看起來比較柔弱的女嘉賓一組。那個女明星看起來有點眼熟,但陳肖白向來不記人,所以也叫不上那人的名字。
陳肖白在整個遊戲中一直處於遊離狀態,看着場上的衆人搶答題目,他卻覺得有點好笑。兩輪之後,他這組似乎情況不妙,他看了看時間,發現不知不覺間居然已經十二點二十了。
似乎,自己和顧炎約好中午十二點一起吃飯的呢,不知道他現在到家了沒有。要不要給他發條短信說一下呢。
正走神的陳肖白卻感覺到自己被身旁的人碰了碰。
“喂,我說這位大哥,我這麼拼命在這兒回答題目,你一點都不配合。現在倒好,落得個倒數第一,一會兒懲罰的環節你去吧。”
“已經快結束了麼?”陳肖白也不在意,只是笑着問那女嘉賓。
“嗯,真不知道一會兒有什麼懲罰項目,早知道就不來參加這節目了。”
陳肖白見那女嘉賓不滿地嘀咕着,便安慰她道:“沒關係,一會兒的懲罰就讓我去吧。”
“好,競技單元結束,接下來就是大家最爲喜愛的懲罰單元了。請本次即將接受懲罰的嘉賓出列。”
主持人頗爲激動的說着。最後,全場燈光熄滅,只剩下一束強光照射在陳肖白的身上。
“喲,紅顏主演陳肖白可是最近的話題人物。既然如此,本次懲罰不如也特別一點。請回答主持人的三個提問,如果最後答案不能讓在場觀衆滿意的話,那麼懲罰將加倍。”
主持人剛說完,在觀衆席中也發出一陣起鬨聲,似乎在期待着懲罰環節的到來。
“第一問:請問陳肖白,你是否真的被某娛樂公司高層所包養?”
陳肖白不由一愣,他沒想到主持人拋出的提問居然這樣直接。據他了解,以前這個節目從來不會在懲罰環節加上提問的項目,爲什麼偏偏到他這一期就變成這樣了呢?況且,一般這種涉及藝人隱私的提問不應該公然出現在大媒體上。那麼,主持人這次提問難道僅僅是爲了增加收視率?
他還在猶疑着。這時,主持人似乎又重複了一次問題。觀衆席中也傳來陣陣騷動。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早就拂袖而去。
可是,現在……
直接否認嗎?但是,這種事情如果解釋起來別人只會覺得是欲蓋彌彰。多說多錯,不如不說。
陳肖白一直沉默着,而等待他回答的主持人也是沉默着。演播大廳似乎冷場了。
似乎導播給了主持人什麼暗示,經過片刻冷場之後的主持人這才反應過來,說道:“看來這次的嘉賓是打算直接接受懲罰了。好,我們這次的懲罰是----吃掉十二種動物的生心肝。”
聽到主持人如此輕描淡寫地說着懲罰項目,陳肖白不由倒吸了一口氣。
生心肝?
陳肖白向來都不挑食,可是,他平生唯一討厭的食物就是動物的內臟,更不要說是生心肝了。
眼看着場務已經陸陸續續端出一些心肝,陳肖白不由覺得噁心。
反正這個節目也不是現場直播,不如直接走人?但是,陳肖白一想到那高額的違約金就否決了這個想法。
他握緊拳頭,慢慢走向舞臺中央,看着那盤中那還帶着一股子血腥味的動物心肝,緩緩伸出手。
要吃嗎?不要吃!要吃嗎?不要吃!
他的腦中不停盤旋着截然不同的兩種聲音。
舞臺上絢麗的燈光已經全開,現場的觀衆以及臺上的其他嘉賓都盯着舞臺中央的他。
此刻的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閉上眼,他深吸了幾口氣。
也正是在這一瞬間,舞臺上的燈光突然全數熄滅。觀衆席中有些人驚叫起來,現場陷入一片混亂。
陳肖白正愣神間,只覺有人抓緊了他的手將他往臺下帶去。他睜開雙眼,卻因爲漆黑一片也看不清牽着他手的是誰。
他被那人帶着跑了很長一段路,等他晃過神來的時候居然已經被帶到了電視臺的地下停車場。
那人把他推向一輛黑色跑車裡,自己也坐進車裡。
“顧炎?”陳肖白這纔看清身旁的人。他實在想不通爲什麼顧炎也出現在這裡,而且還帶着自己一路狂奔。
“爲什麼?”雖然說話的人明顯想剋制住自己的情緒,但他言語之間還是透出一股陰霾。
“什麼……什麼爲什麼?而且,這問題應該是我問你吧?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陳肖白只覺得顧炎那問題很莫名其妙。
顧炎扔出一疊紙,又看向陳肖白道:“爲什麼你遇到困難總要一個人扛?這份合同擺明了就是星辰想玩你,你居然也給他們簽了?”
陳肖白這才發現那一疊紙是自己籤給星辰的“賣身契”。不過,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顧炎手上呢?況且,顧炎那指責的語氣是怎麼回事。自己還沒和他熟到那地步吧?
“我的事情,自然是由我自己來處理。”
顧炎眼眸一暗,卻沒再多說什麼,只是說了聲“繫好安全帶”後便瘋狂地駕駛起那輛黑色跑車。
幾個急拐彎和急剎車之後,他們總算有驚無險地到家了。
顧炎回到家後似乎也沒有和他說話的打算,只是一個勁在那兒抽着煙。
陳肖白只是覺得眼前這人有點奇怪,又想到周小通可能還在電視臺等着自己,便準備給周小通打個電話。
纔剛拿出手機撥通號碼,那邊的顧炎卻掐滅了菸頭向自己走來。
“喂,你……?”還未說完,陳肖白就被顧炎一手圈在懷裡。
“三次了。”顧炎在他頭頂輕聲說着,“爲什麼該死的你總是不會保護自己?難道那個人一走你就要自暴自棄了嗎?肖白,如果真的如此,給我一次機會,好嗎?讓我來照顧你、守護你、陪伴你。”
照顧你,守護你,陪伴你。
這話,怎麼這麼耳熟呢?陳肖白不由恍惚起來。
長久,屋子裡沒有一個人說話。
一個人似乎在思考着,而另一個人似乎在等待着。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不安定的因素。而造成這不安定因素的只因一個人的一句話。
“你,是認真的嗎?”良久,陳肖白終於掙開顧炎的束縛,轉而笑着面對顧炎。
“是。”顧炎認真地看着陳肖白。
“我的賣身契都已經在你那兒了,我還能拒絕你麼?”陳肖白嘴角又綻出一個笑,這次的笑容卻比以往還要燦爛。
顧炎只覺得那笑讓人如沐春風,那一刻的他好像聞到空氣中有梅花綻放的味道。
心頭一喜,顧炎不由也笑開,欺身向肖白湊近,在他耳邊輕聲低喃着他的名字。只是,動情親吻着陳肖白的顧炎沒有發現的是,剛纔還笑靨如花的陳肖白此時卻是一副悵然若失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