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想爲中國人太多而罵娘。
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一天有二十四個小時,西安有那麼多家醫院,爲什麼偏偏要在10月8號,爲什麼偏偏要在凌晨四點多鐘,爲什麼偏偏要在這家醫院,聚集這麼多家生孩子的?
我抱着憶婷坐在長廊的椅子上,望着周圍那無數雙滿含着期待的眼睛,除了搖頭苦笑,好像也沒有其它的事可以做。看着這一羣準爸爸,都對我投來友善的目光,一個詞語像慧星劃過天際般,從腦海中掠過:“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心中一痛,一幕熟悉的場景涌上心頭,那一天,我,也是在類似的一家醫院裡,把她送進了手術室,那一天,周圍的目光,也如今天般友善,而那個曾令自己魂繞夢牽的人,卻已如悠悠浮雲,飄然渺去……
輕咳了幾聲,聲音不大,卻有種撕心裂肺般的痛。不由想起《小李飛刀》中的李尋歡,他咳嗽時,心中彷彿也是如此之痛……
憶婷用她柔軟的小手,輕輕爲我擦去額頭的汗珠:“不用擔心,沒什麼事的,一切都是天意,天命不可違,我經歷的事很多,或許是上天對我的眷顧……”
這是什麼樣的一個女子啊,在任何時候,都比一個七尺男兒要堅強得多。我很慚愧,自己也不知道,是因爲想起了另一個女人,還是因爲在她面前自慚形穢。
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我微微一笑:“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坦然面對;無論發生什麼,我永遠都在你身邊……”
“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在打情罵俏呢!值班大夫都太忙,只能我自己上了!……準備進產房吧!憶婷還沒有開始陣痛,我先給打上催產針,檢測一下胎動。再拖下去,孩子就很危險!”紫芸急匆匆跑來,後面跟了兩個小護士,推了個擔架車。
我連忙把憶婷抱上擔架車,憶婷的手緊抓着我的胳膊,我知道,此刻,她是多麼希望我能在她身邊……護士推動了小車,憶婷的手無奈地順着我的胳膊向下滑落,我能夠感受到,她內心的無比失落。
我握住她的手,使勁握了一下,同時,也感到她的力量從手上傳來。心裡一酸,朦朧的淚光中,我看到,兩滴晶瑩的淚滴,正從她的眼角悄然滑下。
護士並沒有因爲我們的淚滴而停下她們的腳步,或許,她們早已習慣了這種不可預知的離別。我不得不鬆開她的手,看着她無助的眼神,被隔蔽在產房的大門之內……
茫然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周圍的一羣準爸爸,也不知道,自己這個準爸爸,應不應該和他們一樣,滿懷着期待。
正在胡思亂想着,產房的門突然開了,一個大夫快步向我走來。從體型看來,應該是一位女性。她穿着淡綠色的一次性手術衣,一個大大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個臉;左手拿着一個文件夾,右手則拿着一枝筆。
“情況不太妙,半個小時了,還沒有陣痛,胎動不太穩定。胎兒不足月,照目前情況看,胎兒無法承受生產時的擠壓,所以,最好的選擇,是立即實施剖腹產。只有這樣,胎兒纔會有較大的機率……”原來,是紫芸。
“我同意剖腹產。芸,如果需要選擇,我的答案很明確,第一目標,是保證大人平安無事!”大事來臨,我的頭腦倒是非常冷靜。
紫芸幽怨地看了我一眼,拿着手上的協議書,遞給了我:“這是醫院的程序。”
我看也沒看,就在家屬意見欄裡,飛速地簽下了“同意立即實施剖宮產”的字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