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劍初沒有在繼續攻擊,只是半跪在地上,右手用力握着劍柄撐在地上,另一手則是捂着胸口,臉色蒼白如紙。
晚殘風見半天沒有動靜,好奇的掃了一眼冷劍初,以他的實力,一眼間便看出冷劍初的傷勢,很重。
“你能做到如此,已經不錯了。”晚殘風突然開口說道,這世間,有幾人值得他去讚歎。
面對晚殘風的讚賞,冷劍初臉上,沒有看到任何的興奮表情,只是堅強的站起身,舉劍橫胸,大吼道:“再來。”
晚殘風先是一愣,然後一笑,點點頭,“好。”
一劍道盡離別新愁,劍斷人亦亡。
冷劍初整個人瞬間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現時,已經站立在晚殘風的面前,劍刃直直對着晚殘風,而後者臉上有些驚訝之色,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左手,上面一宿半黑半白的髮絲,正是被利劍斬斷。
“居然能斬下我一堆髮絲,不簡單啊。”晚殘風輕輕捏起髮絲,自言自語的說道,似乎想起了什麼。“唉,老了。”晚殘風淡淡的說道,似乎沒想到自己髮絲已經黑了一半。
冷劍初依舊站立在晚殘風面前,一直保持着舉劍的動作,眼珠一轉,劍身斷成數截,散落在地上。
“好強。”冷劍初倒地時張嘴說道,嘴裡也吐出一口鮮血,噴出的鮮血染紅了身穿的白袍,看上去,鮮豔如斯。
“義父,你沒事吧?”晚琴兒打斷了晚殘風的沉思,柔和如溫水的聲音將晚殘風帶回了現實。
晚殘風微笑着看了眼晚琴兒,示意自己沒有事,然後緩緩蹲下身,撿起斷掉的劍尖,擡頭望了眼冷劍初,“年輕人,你很不錯,如果加以磨練,以後必成大器,只是,可惜了……”
冷劍初雙手撐在地上,疼苦的坐起身子,隨意的擦掉嘴角幾滴血跡,“看到你第一眼的時候,我就知道今天將結束在這裡,除非有奇蹟。”
晚殘風站起身,感嘆道:“可惜沒有奇蹟啊。”
半截劍尖夾在晚殘風手指縫裡,被窗外光線一照,一陣反光,潔白刺眼的光線逼的晚殘風不得不閉上雙目。
“大自然的力量果然是無窮的,誰也沒有辦法戰勝,就像這一抹光線。”
聽着晚殘風的話,冷劍初微微一笑,一點也沒有因爲即將終究的生命而趕到害怕,笑道:“人怎麼可能超越自然,不過空想罷了。”
晚殘風猛地一睜雙眼,“我嘗試過,只是堅持不住多長的時間。”
話落,晚殘風單腳對着地上一半截劍刃用力一掃,劍刃對着光線投射來的方向射去,神奇的一幕出現在冷劍初眼裡,剛剛還明亮的光線居然在這半截劍刃下的衝擊下一陣昏暗,雖然短暫,卻在那一刻顯出了奇蹟。
吭————————————隨着半截劍刃落地發出的迴音,晚殘風張嘴道:“大自然是可以超越的,只是我們不行,只能留給後人。”
冷劍初沒有在反駁,因爲剛纔的一切打破了他以往的認識,確實,大自然是可以超越的,只是以前沒有人敢去嘗試,今天,算是見到了一個,而且是在臨死前見識到的,死而無憾。
幾輛新式的小轎車一一停留在朝陽來客門口,一夥人下車後快速的向大門走去,從凌亂的腳步聲可以聽出,這夥人,走的很急,急不可耐。
“唉,一切,到此如此了。”晚殘風輕輕擡起手,熟悉的劍尖讓冷劍初緩緩閉上雙目,沒想到最後要死在自己的劍下。
劍尖猛然一發力,快速落下!
“住手!”
洪亮的聲音在大廳內響起,晚殘風一震,熟悉的聲音,這聲音讓他不得不停手,劍尖已經刺破了冷劍初的衣衫,已經插進了肉裡,離冷劍初的心臟只有幾釐米的距離。
“奇蹟還真出現了。”晚殘風看了眼冷劍初,笑道,這是發自內心的笑容,他想留下冷劍初,只是缺少一個藉口。
冷劍初也不敢相信,睜開雙眼,看到那幾個熟悉的身影,特別是領頭的一個,還綁着滿身的繃帶,只是那眼神,很容易認出是誰,不是所有人都會擁有這樣的眼神。
“奇蹟,出現了……”冷劍初只是說了一句,然後便暈了過去。
晚殘風沒有在理會暈過去的冷劍初,而是走向楚悠雲,“小子,給我個解釋,爲什麼留他?他可是殺了我這裡很多人,幾乎已經毀了我這朝陽來客。”
楚悠雲認真的看了眼躺在地上暈過去的冷劍初,開口道:“因爲他是我的兄弟。”
兄弟?晚殘風笑了,是啊,自己曾今也有過兄弟,只是,如今已經物是人非。
“小子,陪我去後院看看吧。”晚殘風想起了什麼,沒有在說冷劍初的事。
知道晚殘風說出這話就表示已經答應放過冷劍初,楚悠雲心裡也輕鬆了許多,點點頭:“好。”
江伮兒聽見兩人的談話,準備扶住楚悠雲向後院走去時,晚殘風回頭道:“女娃娃,你就別去了,我只是帶他敘敘舊,琴兒,拿琴,扶人。”
晚殘風的話平淡柔和,卻含着一絲威嚴,讓人無法抗住的威嚴,楚悠雲歉意的看了眼江伮兒,後者理解的點點頭,輕輕退後了一步,晚琴兒走過來時,一手抱琴,一手輕輕的扶住楚悠雲,面色平靜的往後院走去。
秋雨過後的清冷讓人舒適,即使是晚殘風也是如此,大口的呼着吸,貪婪的閉着眼,想要把天地間所有的氣體都吸入身體裡一般。
“多吸收一下大自然的精華,這樣你才能感受到大自然的弱點和特點。”晚殘風深意的說道。
楚悠雲沒有接話,因爲,聽不懂,既然聽不懂,何必裝懂。
晚殘風沒有計較這些,左手微微擡起,“琴兒,撫琴。”
晚琴兒鬆開楚悠雲的手臂,走到一邊的石凳上,擺好古琴,一曲悠然的古曲在院中鳴起,琴音似乎是活的,一些鳥雀從遠處飛來,然後落在院中的樹枝上,歡快的鳴叫着,與琴音產生共鳴,秋葉也是一片片的落下,三人的身上瞬間就沾滿枯萎的黃葉。
楚悠雲因爲手腳不靈活,無法掃掉,晚琴兒因爲彈奏琴曲,也沒有去掃掉,唯獨沒有任何約束的晚殘風,他卻依舊沒有掃掉,反而從肩膀處夾下一片落下,對着傍晚天空的最後一絲光線仔細端詳着。
“你說,這落葉死了沒有?”晚殘風突然輕聲說道。
楚悠雲知道這是在問自己,思考了一下,然後搖搖頭,“反正不是活的。”
晚殘風呵呵一笑:“人死了就不能動了,可是葉子死去後依舊可以飄蕩四方,你怎麼就說它不是活的?”
“如果活的,就不叫枯葉了。”
晚殘風再一次一笑:“你的意思就是說綠葉就是活的了?”
楚悠雲點點頭,沒有在說話,因爲他覺得這個道理誰都知道,誰都懂,綠葉當然是活的,枯葉當然是死的。
“那好,你現在在看看它是活的還是死的?”晚殘風回頭說道,夾在手縫裡的枯葉猛然一片翠綠,生機勃勃。
枯木逢春!楚悠雲突然覺得自己明白了這個詞的含義,一把夾起晚殘風手裡的綠葉,只是綠葉剛剛夾起,綠葉渙然散去,再次回覆了原先的樣子,依舊是枯葉,秋天的枯葉。
“怎麼回事?”楚悠雲望着晚殘風問道。
晚殘風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道:“站在不同的角落,看到的東西自然也就不同,就像這葉子,你說它是死的,所以放在你手裡就變成了枯葉,而我卻覺得它是活的,所以它變成了翠綠的綠葉。”
聽着晚殘風的話,楚悠雲感覺大腦一片混亂,想不清,道不明。
“老朋友,來看看你了,以後可能就很少來了。”晚殘風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親手埋下的墓碑前,那是幽魂的墓墳。
楚悠雲拋開雜念,連忙問道:“前輩,你要走?”
晚殘風回頭一笑:“有什麼好驚訝的,我只不過是破了誓言罷了,小子,我是爲你才破了誓言的,你欠我一個人情啊。”
楚悠雲一陣苦笑,“前輩,都到你這種境界了,枯葉都能逢春,你還要小子我的人情幹嘛?”
“哼,沒心沒肺,居然說出這話,早知道就不幫你報酬泄恨了。”晚殘風悶哼一聲,隨手甩掉受了的枯葉,剛好落在幽魂的墓碑上。
楚悠雲頭一熱,連忙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好,小子欠你一個人情就是了,再說了,我們之間還需要什麼人情,如果你需要什麼幫助,找小子就是了,只要能辦的,小子一定幫你辦成。”
晚殘風滿意的點點頭,“好,我現在就要你還我這個人情。”
楚悠雲一愣,這也太快了吧,剛欠下人情就要還,這是唱的哪一齣?
見楚悠雲不說話,晚殘風面色一黑,“怎麼?想反悔了?”
“不是啊,前輩,你說,只要小子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會幫你完成。”楚悠雲慌忙說道。
晚殘風點點頭,擡起手猛然指向晚琴兒,“好,我要你以後幫我照顧琴兒!”
古琴噶聲而止!飛鳥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