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習習,朱厚煌一身便服,身上好多地方還有一些泥巴,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看着信。
朱厚煌收起信來,負手東望,越過臺灣,看到東雍也有一塊碼頭正在建設。他心中暗道:“沒有想到澎湖三家就這麼樣蕩平了,也是,但凡有一點實力的家族,根本不會紮根海外,反而是紮根朝堂之上。”
朱厚煌接到信的時候,施家已經覆滅了。
吳鳳儀知道汪家要舉家搬到東雍的時候,就知道大事不好,這汪家動不得了,而陳家勢力本來就小,而且凝聚力不強,再一分家,吳鳳儀想動手都找不到要對付誰了。而汪家這變投誠了,又是出賣施家,又是舉薦入東雍,自然不能動,如果他再不幹掉施家,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麼與朱厚煌交代了。
吳鳳儀是來做酷吏的,他就這麼做酷吏嗎?
朱厚煌也能品會道吳鳳儀的幾分心思,但是朱厚煌的心思並不在這上面,心中暗暗的思量道:“是我想差了。宗族雖然勢力很大,但是東雍一片荒地,幾乎等同於重建,我只要做好預防,根本不用下重手收拾他們,如果在中原或者是江南,自然要清理一番,但是在東雍卻是不必了。”
他轉過頭來,看向送信的人,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草民汪直。”汪直說道。吳鳳儀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汪家,直接將汪直送到了朱厚煌的面前。
朱厚煌說道:“汪直?”
“正是。”汪直不知道雍王爲什麼對這個名字感到奇怪,暗道:“莫不是這個名字犯了殿下的忌諱嗎?”
朱厚煌深深的看了這個人一眼,覺得應該不是那個縱橫天下的五峰船主。因爲那個五峰船主,相傳是徽商。應該是南直隸人,而不是澎湖人。不過是同名而已。朱厚煌將這個念頭掠過,他看向汪直身後,汪直的身後,正是一副大興土木的樣子。
有數百人正在建築一座城池,這一座城池臨碼頭。就在臺灣邊上,無數人掄起木墩在哪裡夯土。這裡用的是版築法。
版築法是中國古代最古老的建築方法,傳播很廣,所謂版築,就是築牆時用兩塊木板相夾,兩板之間的寬度等於牆的厚度,板外用木柱支撐住,然後在兩板之間填滿泥土,用杵築緊,築畢拆去木板木柱,即成一堵牆。
朱厚煌雖然覺得在臺灣建設這樣的建築,並不是太合理,不知道這樣的建築對大風浪的防禦如何,但是朱厚煌手中沒有其他辦法了。
要新式建築,比如鋼筋混凝土建築,想都不要想了。且不說什麼鋼筋在什麼地方,就說是水泥的生產,對朱厚煌來說,就是一個難度極大的問題,先不說配方問題。也許朱厚煌可以找些專門燒窯的的老師父專門爲他研究配方,但是開礦,開路,其中所需要的人力物力,就不是朱厚煌現在能承擔的。
所以說任何改變現狀的想法都是一個系統工程,而並不是想想就可以的。
“你看這工地,覺得怎麼樣?”朱厚煌一時間也沒有想到活交給汪直,也不知道該怎麼安頓汪氏一家,乾脆考考汪直。
汪直說道:“聽說殿下,是想效仿開漳聖王開擴東雍。”
朱厚煌覺得很奇怪,已經很久沒有人不正面回答他的問題了。朱厚煌反而升起興趣,說道:“是。”
汪直說道:“我想福建西南有些土樓比較適合殿下。”
朱厚煌忽然想起,他前世也關注過土家樓,但是也僅僅限於關注而已。具體並不是太瞭解的,於是問道:“請你說一下。”
汪直蹲下來,用一根木棒在地上畫出一個圓形。說道:“福建土樓大多數都是圓形,一般都是四層,第一層是大多是廚房餐房,第二層是倉庫,第三層以上纔是住宿地點,一樓二樓並不開窗,三樓以上纔開窗。一般在三層以上,甚至有七層。最上層既是瞭望地方,下面的窗戶也能射箭。土樓裡面有一點水井,以及其他生活的必須品,即便是外面圍上一兩個月也能堅守。”
朱厚煌聽了有些心動,說道:“你的意思是在這裡建這種土樓嗎?”
汪直說道:“殿下兩城相夾互爲犄角的方案,自然是萬無一失。但是隻適合要害之處,殿下遲早要讓移民在東雍上面紮根。而這土樓正是最好的辦法,一座土樓就是一個據點,從沿海向內陸發展。步步爲營,即便是面對大隊土人襲擊,也可以堅持到大隊人馬到來。”
朱厚煌說道:“不錯。”怎麼向島內擴張,朱厚煌還沒有形成一個方案,汪直的這個方案就不錯。
汪直見朱厚煌中意他的方案,心中不由的一動。這個方案並不僅僅是他自己的功勞,還有家中老人的指點,終於能在雍王身前脫穎而出了,他說道:”草民全家遷移東雍,願爲殿下先導,建此土樓,爲殿下開路。”
朱厚煌說道:“此言當真。”
東雍之上,並不太平,土人的勢力並不算太弱,朱厚煌之所以一定要建兩座城池,夾着臺灣而立,雖然有一點謹慎過頭,但是並不是沒有緣由的。對朱厚煌來說還是這樣的,對汪家數百人來說,就更加危險了。說不定全家都喪命於土人之中。
汪直說道:“自然當真,只是有兩個條件,還請殿下答應。”
朱厚煌說道:“說來聽聽。”
汪直說道:“家祖年紀大了,還請殿下開恩,讓其在澎湖頤養天年。”
朱厚煌說道:“你有孝心,孤自當成全。”
汪直說道:“家中人丁比較少,建土樓的時候,還請殿下幫一把手。”
朱厚煌想了想工期,其實他覺得他現在就是一個大包工頭而已,一船船的壯丁全部拉過來,除卻在大員伐木,建設碼頭的人之外,其餘全部在這裡修建在一鯤身上的城池。只是一時間騰不出人手,畢竟不先建好房屋,修建一個堅固的據點,朱厚煌沒有底氣去開擴東雍。
也許是朱家人的通病,自從朱元璋時代就傳下來的,建造城池的習慣。
不過朱厚煌也不是光建城池其餘的什麼也沒有管的,就在一鯤身的沙洲上面,種了一些蔬菜,至少節約了很多補給。
朱厚煌說道:“暫時沒有空閒,這樣吧,你們家的壯丁先來這裡幫忙。等這座城池建立好之後,就開始爲你們建土樓。”
一時間朱厚煌也覺得自己事情辦的亂七八糟的,簡直是一團糟。雖然安排下去的事情並不錯,但是先後順序卻感覺十分錯亂。
“我必須有一個幫手。”朱厚煌心中想道:“我必須有一個能處理內政的幫手。”他有一點後悔在京城之中推了楊慎的舉薦,楊慎舉薦的人,即便是再不成器,也能支撐起來這一攤子庶務。
朱厚煌忽然想起了唐寅。這位名傳千古的大詩人,大畫家,不知道內政點數有沒有六十以上,不過這個時候,朱厚煌簡直有一種將朱裕都拉過來的衝動,至少朱裕也是一個識字。至於朱裕團隊的其他人,大部分都已經拉過來,也是有了這些數學高手的支撐,纔算是將數千人組織起來,否則更不知道要亂成什麼樣子了。
朱厚煌處理了汪直的事情,二話不說,給還在福建滯留的唐寅送了一封信,讓唐寅速速趕過來,順便給了吳鳳儀一封信,讓他將澎湖交給吳行之,讓他也趕過來。朱厚煌感覺到他缺乏人手,瘋狂的缺乏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