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兵變是因爲他們兩個人而起,只要他們兩個人齊心協力,自然能妥妥當當的處理下去。
伍符處理了這一件心事,說道:“羅公公,準備怎麼善後?”
羅侖說道:“難不成伍大人有什麼想法嗎?”
“羅公公,我這裡還真有一個想法。”伍符目光之中閃過一絲光芒。
當天夜裡喊殺之聲大作,整整響了一夜。朱厚煌在夜裡反覆醒來三四次,最後才沉沉睡去。
“昨天入夜,鎮東衛,梅花千戶所,定海千戶所戰兵,連夜乘船入城。一入城就開始剿滅亂軍,”吳鳳儀今天一早就進城,去和錦衣衛打聽消息了,等朱厚煌吃早飯的時候,已經回來給朱厚煌報告了。“不過兩個千戶所的戰兵不過一千餘人,昨日一殺入城中,福州左衛,福州中衛立即反正,協助官軍殺賊。”
朱厚煌不由的皺起眉頭說道:“不得對啊。按你說的,這一戰沒有進行多長時間,那麼昨天爲什麼喊殺了將近一夜。”
吳鳳儀說道:“鎮東衛的兵一殺開,就收束不住了,連同反正的福州左衛還有福州中衛,在城中大掠,到了天明才停止。”
朱厚煌頓時沒有了胃口,將一雙筷子放在碗上。深深的閉上了眼睛:“這就是大明的兵嗎?”
大明的兵制敗壞,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朱厚煌跟着正德走了趟大同,自然知道,讓手下的士兵當聖人,不拿羣衆一針一線。根本是不可能的。但是也沒有想到這些兵已經墮落到這個地步,殺老百姓,比殺敵利索的多,好像是殺老百姓是本職,殺敵人是兼職而已。
讓他怎麼有胃口吃飯啊。
好一陣子,他才平復了精神,這樣的事情,他不能管,也管不了。他畢竟不是福建巡撫,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他特殊身份給他帶來一些好處的時候,也給他帶來一些限制,比如現在,對於任何關於兵權的事情,他都要慎之又慎。
“繼續。”朱厚煌睜開了眼睛,再次拿起筷子,夾了一口小菜說道。
“昨天午夜時分,福建右衛數百人被殺,餘者降服。隨即以鎮東衛爲首的千餘亂兵,大亂福州城。羅公公下令訓斥,在才天亮之前收兵。福州城中街道大壞。被搶劫的店鋪數不勝數,還好,這些亂兵大多是求財的,沒有下死手,所以百姓死亡並不多,只有十幾個而已。”
十幾個而已,朱厚煌的手狠狠的捏住筷子,整個筷子再微微的顫抖。在後世死上一個人,就是大事,但是在這裡一夜之間,十幾條人命,根本就是小事一件。讓朱厚煌有深深的無力之感。這個世界到底該怎麼改變啊。
“報,”一個聲音打斷了吳鳳儀的話。一個人跪在朱厚煌飯桌之前。
“說。”朱厚煌的語氣冷得好像是一塊冰。
“伍大人與羅公公一起派人來送禮了。”
“送禮,送什麼禮?讓送禮的人進來。”一個山羊鬍子進來,他一副師爺打扮,說道:“伍大人座下錢糧師爺,見過雍王殿下。”
吳鳳儀湊到朱厚煌的耳朵邊說道:“這個人是伍符的親信師爺。”
朱厚煌點點頭說道:“有什麼禮物啊?”
師爺說道:“千料海船十七艘,五百料海船二十三艘,並水手兩千名。糧食兩萬石。----”
清單很長,朱厚煌聽了很長時間,他心中很是疑惑,如果伍符手裡面有錢的話,他也不至於三萬兩都弄不出來,單單這一份清單,朱厚煌默算也有一萬多兩銀子了。但是他沒有錢的話,這些東西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師爺報完清單之後,朱厚煌也不留他,徑直打發出去了。
朱厚煌問吳鳳儀說道:“這些東西伍符哪裡來的啊?”
吳鳳儀臉上欲言又止,最後一咬牙說道:“臣估計這就大半是福州三衛的東西,小半是城中百姓的東西。”
朱厚煌臉色立即僵了,說道:“也就是說,昨天后半夜的搶劫行爲,並不是意外,而是早有預謀。”朱厚煌心中咆哮道:“伍符該死,羅侖該死。”
但是朱厚煌心中再怎麼大罵又怎麼樣啊?不要看羅侖在朱厚煌面前恭恭敬敬的,好像是老鼠看見貓一樣,就認爲朱厚煌能將羅侖怎麼樣。錯,大錯特錯,朱厚煌一離開京城,連錢寧都對他改變了態度。羅侖是一個奴婢不錯嗎,但是,他是一個人奴婢,是正德的奴婢,不是朱厚煌的奴婢。
朱厚煌雖然與正德有些情分,但是他也知道,這些情分也經不起消耗的。他不能將這些情分消耗在一個鎮守太監身上。
緊接着羅侖的禮單也送過來,朱厚煌這一次沒有讓羅侖的人進來,只拿過來禮單。這羅侖送的東西不多,只有一樣東西,就是人口。他將整個福州三衛的人都流放了,等於將四五萬人打包送給了朱厚煌。
朱厚煌捏着這一份禮單隻覺得燙手之極。
有一種想逃離的感覺,“爲什麼?”朱厚煌心中暗道:“爲什麼?我想要的,和最後結果總是事與願違。”他需要一個人來解惑,而他身邊能給他解惑的人,也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唐寅。
朱厚煌長出一口氣,說道:“請唐先生來一趟。”
不多時,唐寅來了。朱厚煌有些失神說道:“今天這件事情,還請先生爲孤解惑。”
唐寅說道:“殿下又何疑惑?”
朱厚煌說道:“伍符此人害數萬人流離失所。孤不取也,所以才讓羅侖動手。卻不想最後還是這個結果。爲什麼?”
唐寅忽然恭恭敬敬的的向朱厚煌行了一禮,說道:“殿下有此仁心,則大事可成也。”
朱厚煌大吃一驚說道:“先生何必如此。”
唐寅說道:“千里爲官只爲財,早已傳遍大明天下,此言豈是虛言?臣不否認有勤政廉潔的官員,但是少之又少,而大明的俸祿極低,百餘年來物價變化。已經到了單單靠俸祿養家餬口都不能的地步。如果用太祖時的法令,天下所有的官員都難逃一刀。而今上寵信宦官。而宦官無後之人,更是貪財。上樑不正下樑歪。自上而下,道德崩壞,賄賂成風。殿下來自京城,受今上恩寵,下面的人自然會討好殿下。殿下所行之事,名眼之人,都知道根結在何處,在於戶口。故而羅公公想討好您,會投殿下所好,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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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煌問道:“那麼孤想解救這些人怎麼辦?”
唐寅說道:“很簡單,體現出殿下的仁心,他們自然知道會怎麼做了。”
“我今天才知道,什麼叫做上有所好,下必從之。”朱厚煌喃喃的說道。
“只是這一件事情,恐怕已經來不及了。”唐寅說道:“將叛亂三衛發配東雍,雖然可以暗地裡面操作,但是羅侖定然會上奏,甚至奏摺現在都已經走了。縱然能追回奏摺,也未必能挽回他們流放的命運。”
朱厚煌說道:“唐先生,就請你去兩人哪裡走一趟吧,他們不是送過來不少糧食嗎?先用這些糧食養着這些人。一定要讓他們體會到孤的仁心,不能再做這樣的事情了。”
唐寅心中暗笑,朱厚煌這分明是想得到這四五萬人的人力資源,又覺得這樣作良心不安,這樣反覆糾結矛盾。
唐寅說道:“臣定然將殿下的仁心,光布天下。”
朱厚煌起身將唐寅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