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條路是一條捷徑。
朱厚煌只要點點頭。他在東雍發展所需要的一切都有了。只是他卻覺得過不去自己的良心。他讓數萬人流離失所。作爲一個後世的小老百姓,他明白這種痛苦。
真要這樣子做嗎?
朱厚煌舉棋不定,難道成功的人都必須從泥澤之中走出來。好一陣子,朱厚煌長出一口氣,說道:“還有其他辦法嗎?”
“這是伍符的意思,但是殿下卻不是隻有伍符一個選擇。”唐寅說道。
一語驚醒夢中人。朱厚煌一拍腦袋,說道:“羅侖。”
唐寅說道:“殿下可以爲羅侖撐腰,讓羅侖快點解決了亂兵,也不必在乎伍符的意思了。”
“羅侖會聽孤的嗎?”朱厚煌有一點猶豫。“那就要看,殿下與陛下的關係怎麼樣了。”
皇帝怕文官,文官怕太監,太監怕皇帝,這是一個很奇妙的循環,朱厚煌與正德關係親厚,下面的太監自然不敢怠慢他。
“不過。”唐寅有一點遲疑,說道。
“不過什麼?”朱厚煌問道。
“不過,羅侖出手,福州三衛的下場,未必比伍符下手好。”唐寅說道。
朱厚煌想了想,說道:“舅舅,去見見羅侖,看看他什麼意思?”
吳鳳儀立即答應道:“是。”吳鳳儀停頓了一下,說道:“殿下,不必派人去找羅侖,臣以爲羅侖現在已經派人來了。”
“哦,”朱厚煌露出疑惑的表情。
“錦衣衛,福建錦衣衛是羅侖在掌管的。”吳鳳儀說道。
雖然現在錦衣衛大不如前,但是消息還是很靈通的。現在他們絕對知道朱厚煌已經來到了福州的事情。
“報,福州鎮守太監羅侖求見。”說曹操曹操到。朱厚煌與吳鳳儀對視一眼,說道:“讓他過來。”
一個白鬍子老頭,身穿太監服飾,一進門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說道:“奴婢羅侖見過雍王殿下。”
朱厚煌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在人們眼中橫行霸道,無法無天的羅侖見到自己居然這麼害怕。朱厚煌問道:“你爲什麼這麼害怕孤?”
“老祖宗吩咐奴婢要聽雍王殿下的。”羅侖說道。
“老祖宗是?”朱厚煌問道。
“是谷大用,谷公公。”羅侖說道。
朱厚煌心中明瞭幾分,對於羅侖爲什麼放在福建,也明瞭了。羅侖是來福建養老的。
不管太監的地位多高,在宮中都是一個奴婢,但是在外面卻是欽差的身份,作威作福,好不威風。這種強烈的反差,讓一些太監晚年都希望出宮養老,最好的位子,就是南京鎮守太監。但是這個位置不是皇帝親信,或者說是先皇的大伴。根本坐不上去。羅侖在宮中有谷大用當靠山,但是本質上並不得寵,能弄一個福建鎮守太監的位置,已經是他將北京的積蓄全部掏空,纔得到的。
到了福建可不是要撈夠本嗎?更不要說太監都是無後之人,人生在世沒有一點指望,唯一在乎的不過是錢財而已。黑眼珠見不得白銀子。所以他要狠狠的收拾覺得自己要高升,而不給他送孝敬銀子的伍符。但是他也知道,他的根子在哪?他的底氣在哪?絕對不敢得罪朱厚煌,特別是谷大用交代過的人。
收拾了文官,有上面大太監擋住,如今正德寵信宦官。並不在意文官的彈劾,但是如果正德想收拾他,就好像是收拾一條狗一樣輕鬆寫意。那頭輕那頭重,羅侖拎得清楚。至於面子什麼的,一個註定要斷子絕孫的太監,要什麼面子啊。
朱厚煌說道:“孤不想在福州久留,你快點將這場兵變給平息了。孤還有事的。”朱厚煌想要徑直去泉州,但是想想,現在的泉州並不是唐宋時候的刺桐城了。現在航海的力量,大部分在官府之中,雖然很快要被東海上的海商集團給超越了,但是還是保留着最後的餘暉。他想得到航海上的助力,最好的辦法,就是官府。
福州是他最好的選擇。
羅侖心中嘆息一下,這是佈置了不知道多久的局。眼看就將伍符弄進局中,讓他萬劫不復了,卻不想雍王來了。他心中一萬個十萬個不舒服,但是卻不敢說一個字,暗道:“算那老傢伙運氣好。”口中說道:“奴婢知道了,奴婢這就去辦。”
在朱厚煌大船外面,另一艘大船上,這艘船正是伍符的坐船。山羊鬍子的師爺來到五符身邊,說道:“恭喜東翁,羅太監上了雍王的船,這一關算是過去了。”
伍符已經弄清楚這位雍王殿下的意思了,雍王殿下很在意這一場兵變。看羅侖急急忙忙過來的樣子,就知道羅侖惹不起雍王。有雍王的意思,這場兵變很快就會平息了。而且羅侖想要儘快的平息兵變,就不能不找他伍符。這樣兵變的責任也不能往他一個人身上推了。他這一關算是過去了。
否則,這場兵變在羅侖的掣肘之下,久久不能平定,驚動京城,在羅侖的運作下,這個責任一定會落在他自己身上。
不管羅侖怎麼辦?已經與自己無關了。
”福建這個破地方,老夫總算是解脫了。”伍符長嘆道。
“報,羅公公來訪。”一個下人說道。
伍符先是一愣,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原來他也會向老夫低頭。”
“伍大人,在笑什麼啊?”一個陰柔的聲音響起,只讓人渾身汗毛豎起來,一個白頭太監站在船艙門口。不是別人,正是羅侖。
“原來是羅公公啊,失敬失敬。”伍符面不改色,說道:“羅公公駕到,有失遠迎,抱歉,抱歉。”伍符口中說着抱歉,但是身上一點抱歉的意思都沒有,坐在椅子上,連起身都欠奉。
羅侖也不客氣找一個椅子就坐下來,說道:“伍大人,您運氣真好,這時候京裡面的貴人路過,雜家也不多說了,把你的發動起來,今天晚上,雜家就要這福州城之中風平浪靜。”太監是最小氣不過了,今日雖然是朱厚煌破壞了他的計劃,但是他不敢恨朱厚煌,轉而恨伍符,心中暗道:“你以爲你高升浙江,就能跑出雜家的手掌心啊,等雜家騰出空來,修書一封到江南鎮守太監。即便是你到了浙江,也跑不出雜家的手掌心。”
雖然羅侖心中這樣想,但是也知道,他要請江南鎮守太監辦事,也需要打點關係的,絕不可能空口白話,就能讓江南鎮守太監幫忙,從品階上來說江南鎮守太監遠在福建鎮守太監之上。
“好說,只是下官只想要,公公一個保證。”伍符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羅侖已經下了決心,說道:“反正你在福建也就這幾日了,雜家就饒過你便是了。”
“多謝公公。”伍符說道:“事不宜遲,就今天晚上吧,我會讓福州左衛反正,其餘的羅公公自己能解決掉吧。”
羅侖想了想:“福州中衛之中,有雜家的人,福州左衛反正,再有福州中衛反正,聯繫一下福州三衛指揮使,這事情就瞭解。”
福州三衛兵變,本來就是兩個鬥法的結果。雖然也有欠餉的原因,但是並不是主要原因,正如唐寅所說,邊關欠餉半年,真正兵變的也不多。而且福州三衛都在福州城附近,做些零工也好做活。這些軍戶不逼道絕境是不會有造反的念頭的。
也是兩個人自己爭執不斷,讓下面的人無所適從,羅侖又順水推船,才釀成了今日的兵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