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煌意識道,跟衛公公說這些都沒有什麼用處的。因爲說不通。他深吸一口氣,說道:“公公不用擔心,這一套法子不用你們來做,自然有別人來做。”
衛公公說道:“世子以爲誰做比較好?”
“自然是欽天監。”
衛公公心中一鬆,暗道:“讓世子去忙他,別來煩我們就好,什麼經緯不經緯的,之前還不是老祖宗不沒有經緯不是照樣畫地圖嗎?”但是嘴上卻說道:“世子明鑑。”
朱厚煌離開印綬監的時候,有一點迷茫。
心中暗道:“看來指望宮中搞出完整的經緯度體系,是不可能了。這事情,必須要欽天監來辦,不過不知道現在的欽天監的水準能不能完成這一項任務。”
朱厚煌這麼擔心經緯度測定完不成,並不是他一心想在正德面前賣好,而是他想要開啓大航海時代,所必須的一些條件。雖然明代已經有一些離岸航行的路線,就是鄭和海圖之中的針路。這些針路都是一條條的線,不知道是用多少人命探測出來的。朱厚煌想要有一套完整的經緯度體系,這樣他將來派人探險的時候,把握就大一些。
這就是朱厚煌的私心所在,因爲他知道,他的身份,在大明內部決計是混不開的,除非是當皇帝。但是皇帝是那麼好當的。雖然朱厚煌知道正德英年早逝,雖然忘記了具體時間,但是也記得正德無子,但是現在的正德的確是春秋鼎盛,雖然膝下無子,但是大家並不是很擔心的。
故而很多一方面將朱厚煌當做備胎,一方面又不許朱厚煌有什麼非分之想。
但是朱厚煌豈能沒有一點想法。
幸好朱厚煌看過完整的《康熙王朝》對奪嫡一事,知道最最不能急。他首先要做的是要和正德搞好關係,所以正德好武,自己就給他出謀劃策,謀劃南洋之地,如果計劃成功,正德暴斃之時,提起他,能繼承大明皇帝之位,自然是無上之喜,如果不成,朱厚煌就準備在南洋之地,從此不回來了。在海外爲一藩王,豈不比在大明當豬養要好得多。
故而任何有助於航海家的事情,朱厚煌都十分在乎,比如宮中那兩大箱子的鄭和海圖。
隨即朱厚煌又想起一個人了,立即吩咐道:“來人,去楊府下帖子,我請楊狀元來府一敘。”
日落月升。朱厚煌與楊慎在後花園之中,相對飲酒。
“說吧,你找我來什麼事情?”
“弟子,不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嗎?”朱厚煌有些色難的說道。“還真有一件事情,請師傅幫忙。師傅認不認識欽天監的人?”
“欽天監的人?”楊慎微微一頓,“那可是一個冷衙門啊?你有什麼事情說吧,我再看去找誰?”
身爲大學士的兒子,自己又是狀元出身,在文人士大夫之中,楊慎的人脈極廣,任何衙門都能找到熟人。故而朱厚煌一想起找人的事情,就將注意打在楊慎身上了。
“是這樣的。”朱厚煌將經緯度的設想說給楊慎聽。
楊慎敲着桌子,思考了一陣子,說道:“你準備用什麼確定經緯度?”
朱厚煌說道:“我先用太陽的高度來,確定緯線。用時間來確定經度。”
楊慎一聽就懂了,他雖然不精通天文,但是對天文也不是一點都不瞭解。結合日心說,再來看這個問題,自然明白的很。楊慎被後世稱爲明代著作第一,博學之才,世人公認。說道:“既然如此,找幾個人的事情,就抱在我身上了。讓我想想,找誰啊?”
楊慎有一下沒一下的敲在頭上,忽然說道:“有了,刻漏博士朱裕。他雖然不是正途出身,但是天文上,卻是一等一的人才,前段時間他還說曆法有誤,需要重修,正好日心說一事給他說說看看他有什麼反應。”
刻漏博士,是掌管曆法的官員,甚至可以說是吏員。朱裕可以說是家學淵源,他家裡時代在欽天監任職。文臣士大夫根本看不起這些做雜事的小官,而且欽天監這樣的官職,是技術官員,一般人還真玩不轉,慢慢文官們不想幹,慢慢的欽天監的官員都變得父死子替。
而朱裕就是這樣成爲刻漏博士的,他剛剛成爲刻漏博士之後,不久,就提出要修歷的想法。
“中官正周濂,也是天文上有些造詣的。”楊慎微微一頓,繼續說道:“不過,這兩個人之間有些過節。”
中官正也是欽天監的一個小官,掌管四季。
朱厚煌有些奇怪道:“哦,他們兩個有什麼過節?”
楊慎說道:“就是修歷的事情。曆法不準,需要重修,這是很多人的共識,但是該怎麼修,意見就多了。朱裕的意思,是參照回回曆,九執歷,重修曆法。而周濂的意思,就是每年測算一下,有問題修修補補,在大年前後,多上一天,少上一天,就算補回來了。”
朱厚煌說道:“內閣定然允了周濂的意見。”
楊慎微微一笑道:“你怎麼知道?”
“內閣從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怎麼會大動干戈嗎?”
楊慎點頭說道:“孺子可教也。其實欽天監這樣的冷衙門,我認識的人的確不多。這兩個人還是前一段時間在奏摺上看到的,不過,他們想來知道誰在天文之道上有造詣到時候再請便是了。”
朱厚煌說道:“既然如此,那麼明天再去請這兩人吧。”
楊慎冷笑道:“何須明天,現在持我帖子,讓他們過來便是。”
朱厚煌微微低頭,心中卻有些不好受。
在他看來這些在天文學上有造詣的人,敢於說修曆法的人,都是一等一的大學問家,比一般文人墨客要重要的多了。但是楊慎請一個禮部官員都客客氣氣的去請,但是輪到欽天監的人,卻呼之如奴僕。這種顛倒的感覺,讓朱厚煌感到很不是滋味。
明朝是中後期,是文人士大夫最好的年月。這時候,他們看不起武官,看武官想看一隻狗,看不起雜流官員,看他們就好像是奴僕一樣,看不起太監,不過是皇帝的狗,看不起皇帝,不夠是憑父祖餘蔭坐上那個位置的,根本不如他們過五官斬六將,進士及第。纔有現在的這地位。
可是他們卻生生毀了這一切,不得不說是一個莫大的諷刺。
楊慎不知道他這個學生心中有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
刻漏博士朱裕,與中官正周濂兩個人來得很快。不一會兒,就來到了。
朱裕一身麻衣,上面還有幾塊補丁,顯然是沒有時間換衣服。不過二十多歲,身形有些清瘦。看上去好像一陣風就能吹倒一樣。
而周濂卻恰恰想反,周濂一身錦衣,頭髮花白,肚子很大,是一個胖乎乎的員外郎。一見面立即行禮道:“見過楊學士,見過世子。”
朱裕這才如夢初醒一般,拜見兩人。
朱厚煌說道:“免禮。”
朱厚煌立即將他的想法說了出來,問道:“如何?”
周濂說道:“既然世子交代了,我等立即去辦,只是還需要寫時日。”
而朱裕卻傻傻的愣在哪裡,周濂見狀立即拉朱裕的手,朱裕這纔回過神來,說道:“世子的想法卻是不成的。”
朱厚煌說道:“如何不成?”
朱裕說道:“以太陽正午時分高度測定緯度卻是可以的。只是想確定一個地方的時間爲標準時間來,以時間來測定其他地方的經度卻是不成的?”
“爲什麼?”
“因爲沒有那麼準的刻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