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說道:“本來想封你一個爵位,但是功名自在馬上取,朕現在封你一個爵位,恐不能服天下人悠悠之口。今日賜爾國姓。願你再接再厲,將來有封爵的一天。”
江彬,不,朱彬大喜,連連叩首道:“臣謝主隆恩。”
朱彬從此之後,就是國姓,這雖然是好處,也算是殊榮。但是到底比不上爵位。要知道明代爵位是世襲的。只有他封爵之後,他子子孫孫有享受不盡的好處。
朱彬心中忽然生出一個念頭:“軍功,軍功?哪裡有軍功?”他迫不及待的想打仗了。
正德被老虎一嚇,也沒有遊玩的性子,忽然想起了後宮的美人,正想回去,忽然想起一事,將朱厚煌叫過來。
剛剛老虎要撲過來的時候,是朱厚煌先發現的,也是他立即拉開了正德。
正德覺得自己與朱厚煌有親近了幾分,本來這件事情,正德還有些猶豫。但是現在已經決定下來。
正德問道:“皇弟,你讀什麼書?”
朱厚煌有些尷尬,不能不說,人的世界觀養成很重要的。比如朱厚煌。他不可謂不聰明。但是他實在讀不下四書五經。
他不是讀不懂,也不是不明白。而是他世界觀,價值觀已經形成了。怎麼也看不明白什麼叫存天理,滅人慾,什麼叫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越讀越煩惱。
他也暗暗慶幸。幸好自己不是重生爲一個讀書人。他實在不知道在這彆扭的思想之中,怎麼成爲優中之優。還能連中三元。
他結結巴巴說道:“臣弟愚鈍,沒有正經讀過書,不過讀過些雜書而已。”
正德也不是什麼好學生,不以爲意,說道:“你愚鈍什麼?朕還不知道你嗎?從小就是神童,只是皇嬸不想你向這方面學而已,這本事無所謂的,但是現在的事情是讀書人的世界,這四書五經還是讀一讀的好。朕安排一個特別會讀書的人做雍王長史。有空,就向人家請教一下。”
朱厚煌說道:“是。”
朱厚煌心中不由的想到這個人是什麼?
剩下的時間,朱厚煌向正德說了說了練兵的事情,但是正德不知道是沒有將朱厚煌練兵之事,放在心上。反正不置可否。
因爲出了大蟲一事。朝野內外的摺子,好像是飛了一般砸進宮中。
正德非常熟練的處理,凡是諸如此類的奏摺,全部留中不發。不過,正德見羣情激奮,也知道,不能做的太過了。故而老老實實的在豹房待了幾天。也不在校場演武,也不出城打獵了,也不玩其他新奇的玩意。
正德收斂這幾天,也不讓朱厚煌來豹房了,用正德的原話說:“讓雍王世子自己去玩吧,朕最近倒黴的很。”
不過,朱厚煌也面臨着他生平一大考試。
主考官是楊慎。
楊慎正襟危坐,朱厚煌在下首坐着,楊慎端起茶碗,說道:“世子平時讀什麼書啊?”
朱厚煌說道:“多讀史書。”
楊慎輕輕一笑,說道:“不知道世子,最推崇那個朝代?”
朱厚煌說道:“漢,特別是前漢。前漢明君最多,賢相也最多,讓人不由心嚮往之。”
楊慎問道:“不知道世子最推崇前漢那一位皇帝?”
朱厚煌說道:“漢宣帝。”
楊慎好奇的問道:“哦,爲何?”
“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奈何純任德教,用周政乎。”朱厚煌脫口而出。
無他,這一句話實在太有名了。
一句話概括了漢朝與後面所有的朝代的不同,甚至朱厚煌爲什麼喜歡的西漢,就是因爲如此,因爲在他看來,西漢與後來的朝代有一個極大的不同,就是西漢每一個皇帝都在調整自己的治國方略。
西漢的國策也在一直變化。每一個皇帝都有自己的一套。
而後世變個法,都從來沒有成功的。
而朱厚煌讀漢書,從來都是用這一句話做總綱。
讀漢家自有制度,讀漢家霸王道雜之。以對照後世純任德教。
不過,朱厚煌說過這一句話,立即後悔了。
這一句話,在後世網民之中,評價很高。但是在之前,評價並不高,無他,古代大多數時間,都是儒家把持着輿論權,這一句能好嗎?
朱厚煌再楊慎,一個儒生面前如此說。能得了好嗎?
朱厚煌尷尬的笑了兩句,立即轉換話題。問道:“楊學士,先前聽聞,有佛郎機的使臣來朝,不知然否?”
楊慎當然看得出來朱厚煌的失言,但是他並沒有當一回事?
明代學術上的開放,說什麼的人都有。就算是當世也有王陽明的心學。正德時期是學術,民風轉換的關鍵節點。
楊慎看到的聽到的離經叛道的話,不要太少。
只是楊慎在心中默默的給朱厚煌打了個×。因爲他來並不是與朱厚煌閒聊了,如果朱厚煌做爲一個士子,與楊慎說話,那說什麼都行。但是楊慎是來考察朱厚煌,能否爲國之儲君。
只這一句話,就讓朱厚煌大大失分。
楊慎並不是因爲朱厚煌的不喜歡理教。而討厭他。就楊慎本人來說,他也不是單純的道德君子。但是作爲一個皇帝,如果反對理教的話,那是一場絕大的政治風波。
對國家的穩定,是一個極大的傷害。
秉承對國家負責的態度,楊慎都不想將一個不喜歡儒臣的人,放在儲君的位置上。
他順着朱厚煌的話改變話題,說道:“正有此事。佛郎機使臣在廣東上岸,前幾日來到京師之中,此刻正在四處找門路,想要拜見陛下。”
朱厚煌真正提起了興趣,說道:“我想見一見佛郎機使臣,楊學士可以安排一二嗎?”
楊慎說道:“世子,恕臣直言,世子身份尷尬,私下會見外國使臣,對世子有害無益。”
朱厚煌對這個真得感興趣。不管人們說中國古代是多麼輝煌,但是不得不承認,西方在近代取得的極大進步。
這一點誰都無法否認。
朱厚煌從制度佛郎機使臣來京的那一刻開始,就在處心積慮的想一件事情,他要推動東西方交流。
他想改變這個世界。
有人說生產力的發展,就是最大的仁政。朱厚煌也是這樣認爲。
如果可以,他希望科學的種子能在東方發芽,因爲中國,古代中國從來不欠缺積累,需要的只是科學的思維。
不管別人是怎麼想的,但是朱厚煌是這樣想。
故而,與佛郎機使臣見面,雖然不知道有個什麼結果,但是這件事情本身,是被朱厚煌看做極其重要的事情了。
被楊慎婉拒。朱厚煌並不泄氣。他眼睛一轉,說道:“楊長史,你知道佛郎機國的來歷嗎?”
楊慎不由奇怪說道:“佛郎機國,不過是原本滿刺加國附近小國而已,最近滅了滿刺加國來朝貢而已,不過因爲滿刺加國是本朝藩屬,故而禮部決定晾上佛郎機國幾年。讓他們知道本朝威嚴。”
朱厚煌有些無語。
怪不得。
後世有人認爲滿刺加國被葡萄牙滅掉,是東亞近代史的開端。對明朝面對滿刺加國被滅,根本不在乎的態度,表示不能理解。
但是此刻朱厚煌才明白。
原來在明朝士大夫看來,滿刺加國被滅,根本是南洋土著之間的狗咬狗,不值得關注。有功夫還不如想想,怎麼約束愛玩的正德皇帝,讓正德皇帝乖乖的去紫禁城之中當牌坊。
這纔是明朝當時最大的問題,而不是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佛郎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