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變幻大王旗!
對於山海關一帶的人們來說,他們幾乎從未曾想到,在有生之年,還能夠看到大明的旗幟。還能夠再看到大明的軍隊。
對於山海關一帶的漢人來說,他們看到大明軍隊時,往往是激動難以自抑,無不是紛紛把壓箱底的漢式衣裳拿出來,將滿人服制的長袍馬褂或是撕破,或是改制成其它的衣裳,雖說剃掉的頭髮未長出來,可無不是紛紛戴上幅巾以掩飾剃髮的窘迫。
當百里外的百姓們歡天喜地的是迎接着王師的解放時,駐于山海關的忠義軍並沒有立即向近畿一帶進軍,反倒是開始透過各種渠道不斷的收集着從草地上傳來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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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有關草地上的情報都是從山海關一帶的商人手中獲得——雖說晉商得皇命壟斷了對蒙地的貿易,但是仍然有很多商販翻越已經無人看守的長城,與蒙古人做生意。這也使得軍正司可以從那些商販的手中獲得所需要的情報,畢竟出山海關西北就是蒙地,也是所謂蒙八旗兵源的主要來源地,這片蒙地可以說一直都是滿清最忠實的鷹犬。
也正因如此,在奪取山海關之後,朱明忠就立即派出了部隊對山海關西北山地進行偵察,一來是查探蒙古人的反應,防止其反撲,二來是搜索將來的進軍路線。既然要進攻,就必須蒐集情報,而大量的情報正是通過上百個商販的口中加以彙集。
而王文白一行到達山海關後,他帶來了更爲詳細的情報。相比於那幾千匹母馬,對於朱明忠來說,最重要的恐怕還是他帶來的情報。
“大王請看,這清虜的喀喇沁旗旗地位置恰好就在關外,其地與北直隸不過只有一牆之隔,另一邊連接遼東,正是兩地交匯處……”
在山海關衙署之中,已經重新換上一身軍裝的王文白指着牆上的地圖時,神情顯得有些激動。
兩年了!
兩年前他化妝成商人進入蒙古,在過去的兩年裡,他的打扮與普通的蒙古人並沒有任何區別,喝馬奶酒、吃羊肉,喝着關內的茶磚,兩年間,他的腳步踏遍了整個喀爾喀,還有喀喇沁等地,兩年的草原生活,讓他不知受了多少罪。
但是,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不僅掌握了第一手的情報,同樣還繪製了大量的地圖。
“所謂的喀喇沁旗,實際上就是當年我朝的朵顏三衛!”
“朵顏三衛?”
看着地圖,朱明忠的語氣中顯得有些詫異,畢竟,朵顏三衛的名氣委實太大了。建文帝時燕王朱棣從北平起兵,爭奪皇位。遼王朱植和谷王朱橞逃往南京,寧王朱權擁兵觀望。朱棣單人趕往大寧拉攏寧王朱權,暗中重金勾結朵顏三衛,最終脅迫寧王朱權隨他造反。朵顏三衛的騎兵成了朱棣“靖難軍”骨幹。再後來,朱棣登基之後,便一改藩王守邊政策,遼王、谷王、寧王三王都改封到南方。此外,朱棣還將駐守和林等蒙古境內衛所的明軍後撤,退後到長城防線。朱棣退縮防線,賞賜朵顏三衛等歸順蒙古部落,希望以他們作爲防範北元殘餘力量的外圍防線。
而朱棣的退縮策略,導致蒙古各部很快就開始叛亂:關外的衛所撤銷,明朝失去了了對草原失去控制,因爲朵顏三衛和其他蒙古人起源相同,有着千絲萬縷聯繫。所以在明朝衛所撤離後,朵顏三衛要求在大寧衛地區駐牧,明朝的拒絕成了雙方矛盾的起因。明成祖時期,朵顏三衛蒙古各部,就聯合了韃靼部首領阿魯臺,他們經常聯兵進攻明朝。永樂帝后來連續三年“親征”,曾率領軍隊深入屈裂兒河流域,打擊支持阿魯臺的朵顏三衛。
終明一朝,原本應該爲大明守邊的朵顏三衛,實際就是大明的另一個敵人,雖臣服明朝政府,待遇優於其他東西兩部蒙古人,瓦剌和韃靼並立時期,兀良哈人多次依附力量比較強的一方,充當寇掠明邊的幫手。明朝中期,瓦剌入侵發生土木堡之變,朵顏三衛兀良哈人不僅沒有幫助明朝,卻趁機在遼東侵擾。兀良哈人反覆在瓦剌、韃靼、明朝三方間依附,此時朵顏三衛已經完全失去了明朝幫手的作用。
“正是朵顏三衛,不過三衛與建虜早和合污,後金崛起後,其通過戰爭和聯姻手段併吞蒙古諸部,按滿八旗的制度分封蒙古八旗。二十幾年前,朵顏三衛被滿清編封爲喀喇沁旗,後又被編爲左、中、右,既3個扎薩克旗。隨後十幾年間,喀喇沁部隨着愛新覺羅南征北戰,可謂是立下汗馬功勞,即便是現在,清虜麾下亦有兩萬喀喇沁旗兵,目下喀喇沁旗下,因旗丁大半隨清虜入關,其蒙地三旗不過只餘萬餘旗丁。”
王文白的這番話,讓朱明忠感嘆道。
“三衛之夷半入建虜,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此話誠不欺我啊!”
話音落下的時候,他看着王文白問道。
“楚亭,你想法是什麼?”
“回大王,三衛禍邊數百年,降而復叛,叛而復降,如此反覆,今日焉能再受其蠱惑,既然現在其旗下壯丁大都入虜,旗內旗丁不過萬餘,以標下之見,如大王能派遣數營騎兵,必可趁其勢弱之時,將其盡數剿滅,如此,三衛一滅,再建以衛所,如此邊患即可平定!”
對於王文白的建議,朱明忠既沒有反對,也沒有表示贊同,他只是盯着牆上的地圖。
十天前,當一身蒙古人打扮的王文白帶着三千餘匹上等馬和數百蒙古奴隸來到山海關的時候,朱明忠看着這個渾身已經看不到絲毫書生氣質的軍正司的軍正。
兩年!
潛伏敵營兩年,一面蒐集情報,一面千方百計的爲江北購買所需要的上等馬,尤其是上等母馬,現在江北的淮南馬場中,之所以能夠用阿拉伯馬與蒙古馬雜交繁育出了超過五千匹良馬,他居功甚偉。
而這一次,他又帶來了蒙地的情報,而更爲重要的是,對於如何平定蒙地,從而徹底解決後患,他早就是成竹在胸。
“大王!”
直起腰身,王文白迎着大王的腰身說道。
“世間有蒙古人嗎?”
他的反問,讓朱明忠不覺一愣,他這是什麼意思?
“敢問大王,秦漢時的匈奴現在何處?還有魏晉時的鮮卑?他們現在又於何處?以屬下蒙地遊歷兩年的經驗來看,這所謂的蒙古人,大抵上也是當年的鮮卑一部分,而鮮卑之中又未嘗沒有匈奴人的血統,草原上的法則不同於是漢地,草原上從來都是強者爲尊,一個部落的強大崛起都是都擊敗對手,兼併弱小部族爲前提,在匈奴人強大的,他們就是匈奴人,在鮮卑人強大的時候,他們就是鮮卑人。在突厥人強大時候,他們又成了突厥人,而當蒙古人強大之後,他們又成了蒙古人,就像滿清崛起之後,被征服的蒙人,就成了蒙八旗一樣,數百年後,也就只有所謂的旗人了,如此反覆,可以說,這北方草地的部族就像是白居易詩上所云“”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在說出這番話之後,王文白的視線不由的朝着北方看去,他的眼前似乎又浮現出了北方的大草原,浮現出了那片水草豐美的草地,當然同樣也想到了在那片草地上生活着的人們,儘管在過去的兩年之中,他曾在無數個帳間遊連着,與一個個蒙古女子有過一夜的露水情緣,但是……我是軍人!
在默默的於心底念出這句話之後,王文白的目光變得堅毅起來。他的心中不再有絲毫的情感,有的只是冰冷的理智,作爲軍人,他必須要做出一個最爲理智的選擇。
每一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選擇,而對於王文白來說,他經歷了過滿清入關的屠殺,不知多少親友死於其屠殺之下,甚至這也是他主動從軍的原因,他本是書生,如果沒有滿清入關,也許,他早就已經考取功名,出仕爲官了,但是現在他做出了另一個選擇,這個選擇對於他個人而言,或許不是最好的選擇,但卻能夠讓他心神稍安,不至於像過去於滿清奴役時,每每總是念叨着,如此如何有顏面對身死的故友同窗。
當然從軍並不僅僅只是爲了心安,同樣也是爲了能夠達成另一個願望,那是讀書人的最高願望——平天下!
“自秦漢起,這些草原上的部族,強則入寇中原,殘我百姓,弱則依付中原,或自相殘殺,待到吞併其它部族時,再入寇中原,如匈奴、如鮮卑、如突厥、如契丹、如女真、如蒙古、如今日之滿清,數千年來,草地之民視中原爲肥肉,無不是懷揣吞食中原的野心,漢時可滅匈奴、唐時可滅突厥,我朝可逐蒙元,可令其分裂爲瓦刺、韃靼,即便是沒有建州女真崛起,若是再有幾十年之功,不定兩者之中,便有一部崛起,到那時,他們也必定會爲患中原,中原稍有不慎,既有可能重蹈蒙元、滿清奴役之下場,如此反覆,何時是個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