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哪個朝代都是由壓迫者和被壓迫者組成,由於權力和錢財的存在,壓迫就成了必然。
當社會物質不能滿足所有人的需要時,誰都想碗裡多一口糧食,誰都想家裡多一些銀錢,誰都想高高在上地享受令人迷戀的權力。
所以每個人追求美好生活的腳步就沒有停止過。
黃炳也是一個追求者,自從年輕時被壓迫一次後,他覺得整個世界都不美麗了,就如同一個被施暴後的女人,人性扭曲後開始了放飛自我的生活。
爲了不再被壓迫,黃炳開始追求權力,當他發現自己不能直接掌控權力時就通過當權者掌控權力,最後他成功了,從此過得瀟瀟灑灑,滋潤爽滑。
但是在追求權力的過程中,黃炳卻變態式地壓迫其他人,用他人的鮮血爲自己鋪了一條坦途。
他走過去了,留下一路屍體。
曹唯從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好人,一個好人手上不應該沾那麼多鮮血的,但是曹唯卻心中無愧,因爲他覺得自己殺的每個人都有被殺的理由。
來明朝兩三年,從一個人人都可以壓迫地的小人物到如今很少有人能夠壓迫地侯爺,曹唯很知足。
有爵位,侯爵,不大不小;有官職,指揮僉事,不上不下;有金銀,家裡庫房滿滿當當;有賢妻,兩個,貌美賢良如畫如卷。
來到這個世界的夢想基本都已經實現了,接下來只剩下混吃等死,爲曹家開枝散葉了。
沒人招惹,也就不會去招惹別人,躲在小角落裡,做一個不起眼的勳貴,沒人注意,不用出頭,這就是餘生的夢想。
當然,若是有人敢打自己的主意,那就別怪自己不客氣,伸手砍手,伸腳剁腳。
就如同子曾經說的那樣:欲抽我者,我必抽之!
曹斌黑着臉從門外走進來,皺眉道:“大人,子沒有說過這句話!”
曹唯盯着手中的書本,頭也不擡,面色不改道:“不知道爲尊者諱,若是你在其他人手底下任職,恐怕早就被排擠得不成樣子了,也就是本官寬厚,才把手底下人縱容成這樣……罷了,說起來都頭疼,有什麼事?”
曹斌道:“大人,狗子回來了,在門外候着呢。”
曹唯放下手中的書本,道:“快讓他進來!”
話剛落下,孫狗子便從門外走進來,黃熗跟在他身後。
“大人,屬下和黃百戶幸不辱命,已經將流泗島上的倭寇剿滅殆盡了。”
曹唯笑道:“不錯,下去歇息吧,松江府事了,過些日子咱們便啓程返航……有什麼話就直說……”
狗子抱拳道:“大人,屬下在回來的路上抓到了一夥人……”
“誰?”
孫狗子得意道:“江熵及其家眷,連家帶口的有二十餘人呢!這麼晚了,小人見他們行色匆匆,鬼鬼祟祟,便差遣手下的兄弟將他們“請”了過來,一開始江員外還不願意來呢。”
曹唯失笑道:“這江熵見黃炳出事,便想趁着天黑跑路,真是不把本官放在眼裡。
黃炳既然服毒自盡了,就讓江熵去陪他吧,黃泉路上二人一起攙扶,也不算寂寞。至於江熵的家眷,便送到縣衙,交由褚高芳查辦……”
“大人,卑職有一事相求!”黃熗神色恭敬,低頭抱拳:“卑職的胞妹黃柔是江熵的妾室,她生前留有一子,名叫江敬,之前被江熵送到了流泗島。
若是江熵身死,江家就沒有了主事之人,卑職想替外甥將江家討過來,還請大人成全!”
曹唯想了片刻,道:“江家,本官可以給他,但是本官不一樣以後的江家還和以前那個江家一樣,否則本官會親自回來料理他,你明白嗎?”
黃熗沉聲道:“大人放心,卑職一定告誡江敬……還有,卑職在來清江縣的途中還擒下了黃家的管家,此人在黃家地位頗高,黃家明面上的生意多由他經手,所以卑職想將他留下來協助卑職接手黃家……”
“這些小事你自己拿主意就可。”
………………………………………
日出而作是百姓的習慣,七月的太陽升得特別早,不到卯時天就已經大亮了,街上熙熙攘攘,到處都是爲生計而奔波勞碌的行人。
最近一些日子清江縣裡的飯後談資很足,因爲縣內發生了幾件大事。
其一、黃家家主自殺身亡,在黃炳死的第二天早上縣內便有傳聞,說是黃炳之子黃奇不開眼,得罪了寧王世子,隨即世子便不依不饒,誓殺黃奇,黃炳爲子贖罪,這才服毒自盡。
沒過兩日,黃奇出現在黃炳喪禮上,嚎啕大哭感人肺腑,言辭中盡是對寧王世子的控訴。自此,一頂以權壓人的帽子被牢牢地戴在朱拱椽的頭上,沒有被摘下的可能。
隨後黃奇無故失蹤又掀起了波浪,有人說他是被寧王世子斬草除根了,也有人說他是害怕寧王世子下毒手,所以躲了起來,真相到底如何,沒幾個人關心,黃奇以前在清江縣作惡多端,以至於很多人巴不得他早死。
黃奇失蹤後黃家沒了主事之人,一些黃家的偏房便動了心思,上門想要接管黃家家資,但是當他們來到黃家之後才發現黃家已經被一個滿臉橫肉的兇漢所霸佔,有眼尖的發現此兇漢竟然與二十年前的黃熗有幾分相似,不禁膽寒心驚,倉惶離去,不敢再動心思。
水太深,走慢了可能會死……
其二、江家家主江熵死在了沁春樓,死因讓人嘖嘖稱奇。據傳,江老爺到沁春樓非要風韻猶存的樓鴇兒作陪,樓鴇兒拒絕不了,於是披甲上陣與江老爺搏殺於牀緯之間。結果當天晚上江老爺用力過猛,自身又功力不夠,直接嚥了氣。
據內情人說,江老爺事前還吃了不少增陽固本的秘藥……
其三、就在今日,在清江縣待了月餘的欽差大人就要啓程離去了。對於曹唯,清江縣的百姓沒什麼感覺,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他是來幹什麼的,在曹唯離去時,對他最不捨的竟是酒樓的掌櫃以及路邊的攤販。
波濤壯闊,一望無垠,幾艘鉅艦緩緩啓行。
岸邊無人處,一個穿着士子青衫的男子跪在地上,面朝鉅艦離去的方向,一個模樣俊秀的姑娘站在他身後,眼裡是濃濃的愛慕之意。
“高芳,大人讓我給你帶句話……”李念秋一隻手放在褚高芳的肩膀上,輕聲道:“他說官之愚者,爲權貴計,官之腐者,爲銀錢計,官之能者,爲百姓計!”
當海面上沒了船隻身影,褚高芳叩首一拜,起身牽着李念秋離去。
多年後,曹唯賦閒在家,而褚高芳已經是內閣大臣,每當他在民政上拿不定主意時總會想起曹唯說過的話,逢年過節也會去曹府拜見,行弟子禮。
在海岸另一邊,朱拱椽呆滯地鉅艦離去,無神的雙眼失去了對生活的渴望,嘴裡不停喃喃:“你大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