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開的下場不會太好,要麼被剁碎了餵魚,要麼被扔到水牢裡喂蛇,兩者都很環保無污染,就是血腥了點,曹唯還沒有活夠,所以乖乖地跟着瘦猴進了酒宴大堂。
大堂內,朱拱椽和一個倭寇坐在主桌上,三個大頭目相陪。地位越高就和主桌坐得越近,瘦猴只是一個百夫長,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曹唯本來想跟瘦猴坐一塊,低調不吭聲,卻被眼尖的朱拱椽看到了,喊他去主桌上坐。
曹唯一下子變成了焦點,大堂內的人都羨豔地看着他,能和少主一起喝酒,這日後的位置還能低了不成?殊不知當事人卻心裡發苦,正想着如何推辭。
朱拱椽見曹唯站着不動,也不以爲忤,反而站了起來,走到他身邊,將他拉到主桌上坐下,看得衆人驚疑不定,這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小子,竟然會被少主如此看重。
沙破狼悄無聲息地挪到瘦猴的座位旁邊,小聲道:“怎麼回事?”
瘦猴眼紅道:“少主喜歡有脾氣的男人,越是忤逆他,他就越喜歡,今天這姓石的屢次冒犯少主,結果少主非但沒有怪罪,還覺得他是一個有才能的人!”
沙破狼沉默片刻,嘆了口氣道:“這他孃的也可以啊……”
主桌上,朱拱椽舉杯請酒,道:“來,讓我等共飲此杯,日後共謀大事……咦,石兄爲何不端起酒杯?”
曹唯艱難地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不喝!”
朱拱椽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自己已經三番五次地展示了容人之量,若是此人再不識擡舉,恐怕就只能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曹唯站起身來,將酒杯裡的酒倒在地上,道:“少主,在下不是故意要拂您的面子,而是覺得這酒首先要敬給死去的兄弟。他們爲咱們泗山島的壯大而亡,不可不敬!少主待人寬厚,是不世明主,想必也不會怪罪於我!”
朱拱椽站起身來,哈哈大笑道:“不錯,當初鄱陽湖中的勢力很多,現在卻只剩下咱們泗山島一家獨大,這都是死去兄弟的功勞,今日我朱拱椽在此敬死去的兄弟一杯。”
朱拱椽說完也把杯中的酒倒在地上,然後又給自己和曹唯滿上,笑道:“這杯酒,石兄總該喝了吧?”
曹唯搖了搖頭,道:“不喝!”
不少人倒吸了一口涼氣,三番兩次不給少主面子,還能活到現在,這真是神人也!朱拱椽小聲道:“差不多就得了,現在諸位兄弟在此,不能掃了興致。”
曹唯正色道:“少主,英雄重英雄,您是少年英傑,我石曲曲也自以爲是大丈夫,能與您共醉也是人生一大快事,然而,我石曲曲一生在世有三不飲!”
朱拱椽饒有興趣道:“哪三不飲?”
“一不飲,不與婦孺老弱飲酒,他們飲酒吞吞吐吐,不夠爽利,再好的酒也喝不出什麼味道。在場的都是數一數二的好漢子,自然不在此列……”
曹唯頓了頓,繼續說道:“二不飲,不與膽小怯弱者飲酒,這種人不堪重任,恥爲男兒,與他們飲酒只會降低身價,被人瞧不起。諸位都是勇猛無敵的漢子,自然也不在此列!”
“說得好!”朱拱椽忍不住讚歎一句,道:“這般纔是真男兒,我朱拱椽日後也當如此。那這三不飲又是什麼?”
曹唯悠悠說道:“三不飲,便是不與那些辱我漢族兒女的異族飲酒,他們殘暴卑劣,毫無人性,與他們飲酒是人生當中的奇恥大辱。在下就此離去,改日再與少主把酒言歡,共謀大事……”
曹唯說完轉身便走,絲毫不給朱拱椽挽留的機會。衆人臉色大變,東瀛人更是拍着桌子握緊了刀,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刀的架勢。坐在主桌上的那個東瀛人冷笑道:“世子殿下,你的手下這麼不懂禮數,是因爲欠缺管教嗎?若是如此,我們東瀛武士可以代爲效勞。”
朱拱椽也是心裡發苦,沒有想到自己這位手下如此有節氣,心裡也隱隱有些怒意,有些話在暗地裡說說倒也無妨,若是擡到了明處,就沒法調和了,反而讓自己白白丟了臉面,日後還要多加管教纔是。
“是手下人不懂禮數,來來來,本世子自罰三杯,還望諸位武士不要見怪……”
在大堂角落,瘦猴剛要喝酒卻被沙破狼一個眼神給嚇住了。沙破狼小聲道:“那小子說得對,與這羣倭寇一起喝酒是人生當中的奇恥大辱,今晚這酒不喝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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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三見到曹唯出來,小聲道:“憨大和三位姑娘都已經上船了,如今萬事俱備,只差放火了。”
曹唯環顧整個山寨,水匪們都在喝酒,很多都已經睡倒在地。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再過小半個時辰就點火,這裡掩藏的都是罪惡與醜陋,把這裡化爲灰燼,他們以往所犯下的罪孽就此煙消雲散……”
大堂內,沙破狼越看越不對勁,這還不到半個時辰,基本所有的人都趴在桌子上了,其中還包括許多酒量不錯的,此時也都一醉不醒。
瘦猴喃喃道:“這酒勁真大,我還沒喝就感覺到了一陣燥熱……”
“燥熱個屁!”沙破狼一巴掌拍在他的頭上,道:“趕緊出去看看外面的火光是怎麼回事。”
瘦猴點頭稱是,不大一會又慌慌忙忙地跑回來,驚恐道:“老大,火!整個山寨裡全都是火,已經快燒到這裡了,趕緊逃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沙破狼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剛跑到門口又轉回去將朱拱椽背起來帶走,等他和瘦猴跑到南側的沙灘上,只見水面上也是一片火海。一艘船正慢慢啓航,沙破狼看着站在甲板上的那個人,咬牙切齒道:“是你小子乾的?”
曹唯兩手一攤,道:“我就是看不慣倭寇,想爲咱們漢族去除這些禍害,這樣做難道不對嗎?”
“那你何至於連灑家也一塊燒死……”
“沙老大這話說的可就不對了,你以爲我在大堂之上說的話是對誰說的?還不是想留你一條命!當初就是你帶我進的泗山島,還對我處處照顧,我不能忘了這份情誼,旁邊那條小船便是我爲你準備的,趕緊走吧,這裡不值得留戀。”
沙破狼扭頭果然看到水邊停着一艘小船,臉色陰晴不定,道:“那我若是喝了酒,豈不是也枉送了性命?”
“倘若你真的還有男兒血性,就不會與東瀛人一起喝酒,如今看來,你果然是一條漢子!”
沙破狼嘆了一口氣,道:“罷了罷了,我沙破狼欠你一條命,能否告訴灑家你究竟是什麼人?”
“好人,潘富……”
聲遠,人亦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