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階定睛一看,來的正是小知也。徐階如獲救星說:“我碰到難題了,小菩薩慈悲爲懷,幫助解了這難題吧。”小知也笑笑,走進門來,對着兩位少女,行了個禮,口稱“阿彌陀佛”。然後笑說:“今兒個知也寺成了白馬寺,這倒也是一段佳話啊。”徐階聞言色變,央求說:
“彼寺非此寺,此身非張生,功名未就,何以家爲?還請另想別法。”小知也神情嚴肅起來,對徐階說:“出家人開個玩笑,把你嚇得這樣?”轉臉便對兩位少女道:“女施主受驚了,依小僧之見,二位命中災星還未盡脫,不論投奔何處,令叔都不會甘休。”小知也略作停頓,看了看兩位少女,然後說:“我倒有個一勞永逸的辦法,不知二位女施主願意否?”兩少女一聽,忙問:“師父有何良策?”
小知也不慌不忙說:“二位女施主夜入知也寺,也是與本寺有緣,本想把二位送去庵堂,但又不宜聲張。我想二位不妨暫且落髮,假扮僧人,另闢一室,隱居寺內。再說本寺有武僧護衛,令叔不知,那是大幸;令叔倘知,打上門來,小寺也不懼他。待災星過後,再想辦法,不知意下如何?”徐階一聽,拍手道:“好計,好計!”那兩位少女低頭思考了一番,說:“只得如此了,只是難爲了你們。”說話時向徐階投來似怨似愧的一瞥。徐階心想,知也說我與小寺也有緣,倒是說着了。
光陰似箭,轉眼已是正德十四年(公元1519年了。在北京的那個正德皇帝,頑劣異常,玩得個昏天黑地。不是沉溺於豹房——供他淫樂的場所,就是東跑西顛地外出“旅遊”。大老遠的跑到榆林去,夜闖高門大宅,見美女就搶。又東竄山西,那裡有個晉王,而晉王府有個樂工叫楊騰,楊騰的老婆劉氏是個歌手,歌聲婉轉動聽,徐娘半老,卻風韻猶存,是個舉手投足都能勾人魂魄的**,把個正德皇帝樂得找不着北,就把劉氏帶在身邊,隨時供自己淫樂。手下的文武大臣看到劉氏受寵,無不屁顛巴結,一口一聲的“劉娘娘”,皇帝不是“老子”麼?這劉娘娘可就是“娘”了。連隨行的江彬這樣的大臣,亦阿諛奉承“母事之”,你說荒唐不荒唐?
徐階雖遠在松江,但對朝廷的事也有所耳聞。他不管這些,每天按部就班讀書、吃飯、睡覺,學業當然又大有長進。
也是無巧不成書,就在這年,他碰到了命中的貴人——聶豹。這個江西老表,到松江府的華亭縣來當縣太爺了。
聶豹是江西永豐人,正德十二年(公元1517年)的進士。他到了華亭,上任伊始就遇到一場水災。聶豹乾的頭一件事就是疏浚河流,把那些遭受水災的良田恢復種植,一下子就拯救了兩萬餘戶農民。這一次亮相是漂亮的,華亭全縣上下都稱他爲熱老爺(松江話聶熱同音),意在指他熱心民間事。他的第二個舉措,就是加強縣學的管理和教育,他的理念是人才第一。古代有一種理論,說官分三品,上品官薦舉人才,中品官是廉潔能幹,下品官奉金獻媚。正直的士大夫都熱衷於推薦人才。你想啊,春秋時鮑叔牙向齊桓公推薦了個管仲,齊桓公不就成就了霸業了麼?東漢末徐庶走馬薦諸葛,劉備不就成就了王業,立足西蜀了麼?這可比攻佔幾座城池,多徵糧多收稅功業大得多吧。
如果一時找不到管仲那樣的人才呢?聶豹認爲,那就得培養!就這樣,聶豹不住地往縣學裡跑,物色培養的對象,縣學裡人才倒有幾個,但他還拿不定主意。一天,聶豹正在官署沉思,忽報上海縣令鄭洛書來訪,聶豹便請他一齊去逛逛縣學。縣學講堂,教諭正在訓話。原來此次的鄉試華亭縣學有十五名秀才報考,結果全軍覆沒,竟無一人脫穎而出。教諭深感臉上無光,正訓話間,見聶知縣陪同鄭洛書款款而來,便煞住了話頭,喊了聲:“有請二位縣尊!”喊聲未落,滿堂的秀才都一齊起立,齊聲道:“恭迎二位大人!”聶豹邊走邊擺了擺手,和鄭洛書一齊走上講壇,縣學工役忙不迭搬來兩張椅子。待聶、鄭坐定,秀才們才一齊坐下,但臉上都訕訕的,教諭也有些羞愧。倒是鄭洛書先講開了。他說:“秋闈鎩羽是常事,無須羞愧,下次背水一戰,必獲成功。”鄭洛書這位縣太爺是位進士,顯然懂得人情世故,講這番話,無非是想緩和一下緊張的空氣。鄭洛書接着又說:“本縣所轄上海縣秀才,此次也無一中舉,本縣也是如此勉慰……”話音未落,那聶豹卻忽來了靈感,一時興起,笑着說:“上海秀才下第,只爲洛書。”這一下,全場啞了,教諭呆住了,空氣也凝固了。這“洛書”是上海知縣的大名,用在這對子上,既是“落第”又是“輸”,不是出鄭知縣的洋相麼?
歡迎您轉載分享並保留本文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