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東南沿海一帶的倭寇日益囂張。
嘉靖三十三年(公元1554年)正月,倭寇掠搶蘇州、松江;二月,倭寇攻松江,縣丞劉東陽戰死;三月,倭寇又掠蘇州、松江,入侵浙江寧波;四月,犯嘉興,陷嘉善。總之,一年之內,倭患竟達十餘次,僅浙江軍民被倭寇殘害的就達二十餘萬人,東南沿海告急。
東南沿海特別是浙江、蘇州、松江乃朝廷稅賦重地,東南沿海如果不保,朝廷財賦就受到威脅,這可是當務之急呀。嘉靖坐不住了,他知道嚴嵩拿不出什麼計策,便召來徐階問計:“倭賊蹂躪東南沿海,愛卿家鄉也深受其害,朕知卿曉暢軍事,是剿是和,計將安出?”
徐階在縣學讀書時就親聞家鄉父老遭倭寇劫掠的慘狀,自然痛恨之極,當下就說:“回陛下,東南諸郡乃國家財賦命脈所在,今蕞爾小丑竟成大患,危及國用。臣以爲只有堅決征剿一法,姑息不得,更不可以安撫爲名,縱其擄掠!”
徐階對嘉靖的回話,語中留有伏筆,這伏筆就是殺機,自然是針對嚴嵩的。徐階與嚴嵩並無個人私仇,但他強烈地感覺到,只要嚴嵩仍在首輔職位,這大明江山就無寧日。細觀嚴嵩入閣以後,除了寫青詞,諂諛,撈取錢財,重用佞臣,陷害正人君子之外,於國家經濟、軍事,既無積極建言,又無尺寸之功,反倒是幾次誤國。俺答兵臨北京,嚴嵩阻止出戰;俺答飽掠撤兵,嚴嵩又阻追擊,誤國之罪,不可謂不大。對待東南沿海的倭寇,嚴嵩也毫無良策,相反,倒是從中干擾,致將帥被殺,尤爲嚴重的是,他還重用義子趙文華,主張安撫,致倭賊更加猖獗。徐階不想置嚴嵩於死地,卻不得不努力把他拉下馬來,免得他禍國殃民。而“不可以安撫爲名,縱其擄掠”這句話,就是日後拉嚴嵩下馬的伏筆。
倭寇從太祖洪武初就入擾中國,因當時明軍強大善戰,未釀成大禍。嗣後歷代,倭患不息。嘉靖三十一年(公元1552年)時,剿倭重臣其一爲右副都御史王忬巡撫福建,王忬重用參將俞大猷、湯克寬,屢建奇功;另一剿倭重臣乃南京兵部尚書張經,總督浙江福建及江南軍務,也時有勝績。可自從嚴嵩義子時任工部侍郎的趙文華插手,剿倭大局,就分崩離析了。
趙文華向嘉靖提議的剿倭大計說來可笑,竟是“禱祀東海之神鎮之”。實在是把剿倭大計當兒戲,簡直是見鬼了。但這見鬼的胡搞,竟深得一生中都在弄鬼的嘉靖的嘉許。嚴嵩大喜,便票擬讓趙文華往江南祭東海,更兼“督察沿海軍務”,於是,趙文華以欽差名義來到江南。在大發利市的同時,趙文華傾軋官吏,官民被擾,江南就此益無寧日。
趙文華奉旨祭海,又督察沿海軍務,上頭有嚴嵩罩着,一路上擺譜顯威,做張做智,江南地方官員,想巴結嚴嵩的,無不千里迎送,大擺宴席,燈紅酒綠,昏天黑地,然後一箱一箱的財物,扛上堂來。到一地,玩一地;走一路,卷一票,張狂得可以。凡不想巴結嚴嵩的,也不敢怠慢,只得忍氣恭迎,設席言歡,最後,也不得不送上厚禮。敢頂的江南官員鳳毛麟角,可見官場風氣之一斑。
欺凌百官,公私告擾,還不算大害,他那大害卻是不懂軍事,偏要瞎指揮,就像他的義父害死御邊大將曾銑一樣,害死了一個總督沿海軍務的張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