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看到鄭和在紙上記好了二人後,很是欣慰,轉即又看到了跪在地上,額頭不住滲血的陳亨,又有些惱怒:
“陳亨,既然有方孝孺和解縉二人拒絕接受你的賄賂,那他們二人自然對你們的行爲痛恨,爲何沒有向皇上揭發你們的貪腐之事?”
陳亨看到朱標的面色微變,便急忙迴應:
“皇太子,方孝孺和解縉是向皇上揭發過我們的,但是十二監光祿寺的人收了我們的好處,而其他的各個官員以及大臣,都近乎被我們買通。
這些收了黃子澄好處的官員們,在朝堂之中,和方孝孺解縉二人辯論了起來,怒斥其二人胡言亂語。”
朱標聽到陳亨如此說,很是疑惑:
“哦?
方孝孺和解縉二人在朝堂之上,狀告過你們?爲何我不知道啊?
自打洪武元年立我爲皇太子之後,奉天殿每日上朝的時候,我都在老爺子身邊旁聽的。
方孝孺和解縉二人狀告你們的事,我怎麼毫不知情?”
陳亨見朱標以後,便爲朱標解惑道:
“皇太子,我只是一介武夫,根本不懂得這些彎彎繞繞的東西,送禮行賄這些事,都是全權由黃子澄來負責。
這禮每年不斷,送的人也有高低之分,我們的醇香酒樓算上今年的話,便開了七年之久。
但是直到去年,洪武二十四年之時,黃子澄發現,皇宮中的大部分官員都被我們收買了,我們纔將目光放在了,方孝孺以及解縉二個老頑固身上。
而同年皇太子您被皇上,委派前往陝西,就是在這個時候,方孝孺和解縉二人才在朝堂之上,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將我們的事全部都抖了出去!”
“哦,原來是那時候啊?”
朱標點了點頭,繼續審問:
“然後呢?你們犯了這麼大的罪,他們二人向老爺子諫言,居然沒能讓多疑的老爺子徹查此事?
黃子澄到底是使了什麼辦法,讓你們這羣鼠輩苟活至今?”
陳亨因爲跪的久了,膝蓋承受不住,便用手住在地上,緩解膝蓋的疼痛,繼續爲朱標解答疑惑:
“方孝孺和解縉二人,不愧是名士家族,和大學士,二人爲了將我們這些官員們的事揭發出來,特地寫出了近百張,厚厚的一摞證據,證明醇香酒樓與朝中衆人的關聯。
二人的文采高超,口才自然也不弱,當時朝堂之上,有近五十人與之辯論,但二人卻絲毫不落下風,頗有舌戰羣儒之風。
只可惜,二人即便證據確鑿,也不如曹國公李景隆的面子大。
曹國公僅僅幾句話,便將方孝孺和解縉給出的證據全部駁回。
皇上雖然對這件事頗有疑慮,卻並沒有追問下去。
但方孝孺和解縉二人,並不服氣,他們二人都極其固執,每隔兩三天,就會向皇上進諫調查醇香酒樓一事,把皇上搞得都有些煩躁。
幾次下來,皇上都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他們二人便知道此事無望,便就此作罷。”
朱標聽到陳亨說到了曹國公李景隆,腦海之中就浮現出了,那場曠古絕今的戰役,北平保衛戰。
曹國公李景隆這“大明戰神”帶領了五十萬大軍,直接將朱棣的長子,也就是日後歷史上的明仁宗朱高熾,包圍在了北平城內。
當時北平城內只有一萬人左右的駐軍,李景隆這個大廢物,帶着五十萬人的大軍,居然久攻不下,實乃是滑天下之大稽!
想到這個李景隆居然是開國大將李文忠的兒子,朱標便覺得虎父無犬子這句話,根本站不住。
現在又聽到這李景隆參與了貪腐大案,朱標恨不得現在立馬回到應天府,把李景隆這個大廢物,拉到太平門前剮他個三千六百刀,已解心頭之很。
讓李景隆這個大廢物,死無葬身之地!
但想歸想,朱標卻不能真的這麼做,畢竟自己還是想當個瀟灑的人,不想在摻和這些宮廷之事。
朱標有些惋惜的嘆了口氣,轉即看向了跪在地上的陳亨,沒好氣的說道:
“陳亨,你今年有六十了吧?”
“回皇太子的話,微臣今年剛滿六十,再過幾日便是微臣的生日。”
陳亨恭敬的回道。
朱標看到陳亨跪在地上,難受的喘不過氣來,便搖了搖頭:
“陳亨,我記得你在元朝之時,便擔任了要職,出任了揚州萬戶,後隨我父親從濠州出戰,一路下來升任至大將軍,算是我父親打下大明天下的資本,更是大明的功臣。
你本應該好好的練兵,屯糧,做好你的北平都指揮使,包衛北平城不受瓦剌的進攻,爲北平城的百姓保駕護航,讓他們安居樂業。
但現在呢?你爲了一己私慾,在應天府私設酒樓,漫天要價,與滿朝數十位官員,勾結在一起,矇騙聖上。
在北平城私擡物價,魚肉百姓,從北平承宣佈政司拿走高額的稅收,用來填補家用。
更可怕的是我的出現,讓你感到了危機,多虧我身爲皇太子,不然昨天夜裡,便會被你派來的人給偷偷暗殺掉。”
朱標看向了一旁,已經開始飄蕩蠅蟲的崔家屍體,心裡有些不落忍,崔家十惡不赦,全族都在侵佔百姓的錢財,滅其全族,理所當然。
但陳亨這老東西,雖然罪過不小,但再怎麼說,他也是個開國將領,對大明朝有極大地功勞,用酒樓盈利的事,也不是他的主意,而是黃子澄那個矮冬瓜。
單單因爲北平城物價一事,就要讓自己下令將其殺死,這無疑是給朱棣當替罪羊。
朱標這麼一細想,便有些爲難,按照老爺子的思路來的話,陳亨已經夠滅九族了。
但是自己並不想那樣做,自己的心裡有一杆秤,覺得陳亨雖有罪,卻不至於滅其九族,更何況陳亨本人的軍事能力極強,親信也頗多,就讓他們這麼白白死去,吃過的糧,培訓過的時間,就白白的浪費了,這算是大明朝的損失。
但陳亨不死,北平城稅收的問題,就沒辦法解決,自己輕煙樓的兄弟們,也很難從昭獄裡放出來。
朱標看着陳亨思考了許久,只想到了鋌而走險的一計。
思考再三,朱標便看向一旁的朱棣,貼近了朱棣的耳旁,小聲問道:
“老四,如果我把之前的所有計劃全部推翻,換了一種更爲兇險的方式,只爲保下陳亨的命,你願意和我冒險嗎?”
朱棣正思考着,陳亨死後,該由誰來繼任北平都指揮使,聽到朱標如此說,便張大了嘴巴,震驚的看着朱標,越來越不懂大哥的葫蘆裡,買的是什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