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真的要封王!
不少人顯然都沒預料到會是這個結果。
而且相對於舊黨那喜聞樂見的神情,不少新黨官員臉色都陰沉的很,包括張瑞圖、盧象升等人,都感受到了皇帝深深的惡意。
朱由檢和張好古的關係可不怎麼融洽,如今竟然這麼主動的爲張好古謀劃封王,甚至不惜用自己那本就不多的皇帝權威強行通過封王的決意,由此可見朱由檢到底抱着什麼心思。
坐在九五之尊的龍椅上,朱由檢罕見的露出笑容:“給張相封王,此乃先帝遺願,也是朕的本意。”
“張相勞苦功高,力挽狂瀾救大明於水火,爲大明中興第一功臣,此等功績非封王不可酬。”
“且此次封王,乃是自我太祖皇帝以來首次封王,是大明開國以來頭一遭,事關重大,各部需好好籌劃,不可讓朕失望。”
朱由檢讓禮部負責籌備張好古的封王典禮,同時讓各部協助,以內閣大學士張瑞圖和錢謙益爲負責人,操辦此事,一定要給張好古辦的風風光光,讓天下人都知道他老朱家給張好古封王了。
隨後朱由檢宣佈散朝,沒有再給百官過多的反應時間。
張好古靜靜看着朱由檢面帶笑容離開,隨後看着百官圍聚上來道賀。
而張好古初入朝堂時,那就是出了名的朝會狠人,動不動就給人老臉來一拳的那種,偏偏張好古年輕,力氣又大,欺負那些許久不動手,養尊處優慣了的老頭子那叫一個乾淨利落,突出的就是年輕人不講武德。
可眼下,張好古不介意讓朱由檢覺得自己志得意滿了。
張瑞圖、盧象升、朱舜水、孫逢奇、崔成秀、左光斗、黃宗羲、顧炎武
還有新軍的周遇吉、韓耀威等人。
張好古笑道:“我能有何需求?此等事宜我實在是不知啊,就勞煩錢相和陛下多多費心了,至於王府,倒不用費勁籌備新宅子了,那老宅子修葺一番,暫且住着便是。”
可別忘了,張好古可不是兩宋那軟弱的文臣,也不是大明那跪了的勳貴,張好古可是有漢唐風采,能出將入相的狠人。
夜晚,張瑞圖、盧象升等人齊齊來到張好古家裡。
“錯了諸位!此乃我等脫離樊籠,掙脫枷鎖的時刻。”
張好古則是兩手一攤:“陛下,我這個遼王,封地到現在可都沒明確,僅僅說遼東之地,是整個遼東之地還是僅有遼陽一地?”
“我不愛財,不貪權,也不追逐什麼身後名,唯一想着的,就是用手裡的權勢多做一點事情,儘可能讓天下百姓過的更好一些,儘可能讓這漢家天下傳承的更久一些。”
而禮部和舊黨們也很快拿出了一整套封王的流程來。
張好古看着自己這幾個徒弟,又看了看其他人,忽然笑道:“諸位同仁,可喜歡名利否?”
“封王,的確會讓我們短暫離開朝廷,但那又如何?難道離開朝廷的大同黨人,就不能爲天下大同而奮鬥了嗎?”
張好古點了點頭:“那麼,沒有官爵的你們,又怎麼志在天下,爲天下百姓效力呢?”
“縱觀千載歷史,王朝興衰,歷朝歷代貪官污吏不法權貴何其多,王朝之初再怎麼清明的吏治,越往後就越污濁,也讓人愈發的感慨無奈。”
“諸位啊,我們要做的,不僅僅是改變大明,而是要改變世界。”
“那時候的張寶瑞,青春年少,正憧憬着快意恩仇,縱馬天下,博一個好名聲。”
聽着百官恭賀自己封王,祝賀張家榮華富貴與國同休,張好古露出一絲微笑,一一答謝。
見黃宗羲和顧炎武怔住,張好古曬然一笑:“哈哈哈,人啊,都是有慾望的,有人要財,有人愛權,有人執著身後名,有人想快意一生,這些都是慾望。”
很快,朱由校下達聖旨,將原遼國公府重新修葺,按照親王的規格裝修,換上嶄新的遼王府牌匾。
本來就是當朝國公、內閣首輔還是太傅、太師的張好古已經給舊黨帶來了碾壓式的打擊,如今張好古更是封王了,大明朝第一個異姓藩王,還是一字親王。
“封王非我意。”張好古笑着搖了搖頭,看着家裡這幾個僕人不理解的模樣,笑的更開心了。
張好古說的老宅,就是當初朱由校給張好古封公時賜下的那座遼國公府,那可是朱由校親自設計規劃的府邸,後來張好古主動搬離府邸住進了眼下這內閣大學士的生活區。
說着,張好古喝了口茶,緩緩說道:“都說如今大明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商貿繁華,人人可以吃飽穿暖,少有所教,老有所依,四海鹹服,萬國來朝。”
如今張好古帶王爵冕旒,乘親王車架,加九錫,標準的大明藩王待遇,更是住進了裝修之後的遼王府,看上去端的是快樂無比,大同黨黨的諸人也都趕到遼王府慶賀。
黃宗羲和顧炎武搖了搖頭,崔成秀則是點了點頭,而盧象升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還有人正在遲疑。
“如今,張寶瑞而立之年了,已經三十二了,家有妻、子,家族也興旺,父母康健,自身又身爲當朝國公,內閣首輔,名滿天下,大權在握,可以說是志得意滿,人生無憾了吧?”
而朱由檢給了,張好古也就欣然領了。
“大明的天下真的沒有乞丐,沒有窮困潦倒的百姓了嗎?大明真的可以說各地路不拾遺,倉稟殷實嗎?”
衆人聽的瞪大了眼睛,他們看着張好古,眼中滿是驚喜,張好古表達出來的隱喻太多了,多到讓衆人震驚。
如今張好古更是升級了,他帶着寶劍上朝了,這要是在發生爭執,他直接拔劍砍人怎麼辦?
一時間張好古在朝會上可以說是更加的所向披靡,各種政策在張好古的大寶劍威懾下快速通過,任誰被張好古手握劍柄盯着都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可張好古爲什麼還賴在京師不走呢?
終於,錢謙益忍不住指揮舊黨開始攻擊張好古,說張好古都封王了還賴在京師,明顯是圖謀不軌,包藏禍心。
“這不是換一個皇帝就能解決的,只要這個世界還是家天下,還是一家獨尊,還是一個人高高在上坐在萬民的頭上,那就永遠會存在這些問題。”
張好古的態度也很明顯,他要封地,要人口,要軍隊,還要工業。
“而想要做到這些,手裡就必須有權勢才行。”
“你們啊,你們啊,莫要擠兌我了。”張好古無奈的笑着,這些人,當自己聽不出好賴話嗎?
“明公,皇帝給您封王您爲什麼不拒絕,皇帝這明顯包藏禍心啊。”顧炎武問道。
“我們的新政,遍及大明十四省,天下泰半施行新政,放眼朝堂地方具是我大同黨人,我們可以驕傲了嘛?”
張好古看着衆人,笑的頗有些散漫:“我就是不同意,有什麼用嗎?”
見衆人陷入沉思,張好古這才緩緩的嘆了口氣:“你們知道我當初爲何要和先帝強硬相抵嗎?我在愧疚。”
自己這小小的書房裡,竟然擠進來二三十號人,可以說擠得滿滿的。
說着,衆人齊齊道賀:“恭喜張公封王。”
翌日,錢謙益登門拜訪:“元輔。”
當年努爾哈赤憑藉遼東一地都肆虐的大明睡不安穩,若是給了張好古這妖孽關外三省,那大明豈不是要日夜擔驚受怕?
至於軍隊,關外三省有兵不下二十萬!
“不,張寶瑞到現在還記着自己當初入朝時的志向,哪怕是此刻,我惦記的也不是什麼身後名,什麼青史作傳。這些後人之言,且都隨他,我惦記的,和你們惦記的一樣,都是天下蒼生。”
“哦,錢相是有草案了?”張好古笑看錢謙益,這一個晚上,錢謙益就把草案准備好了?
錢謙益撫須笑道:“打了個草稿而已,這封王可是大事,自然要好好籌備,今日來就是問問元輔有何需求,順便這京師裡的王府,該如何安置啊?”
“那錢相今日所來,是爲何事啊?”張好古故作不知。
他本以爲給張好古封王了那張好古應該就是乖乖離開了吧?
盧象升說道:“怪不得寶瑞想要封王,原來是嫌家裡太小了。”
“我終於想明白,我們的掣肘,不是那些官僚權貴,地主士紳,而是這個腐朽的世界。”
朱由檢似乎覺得單單一個遼王可能克不死張好古,又給張好古加上了什麼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明等一系列謀權篡位纔有的待遇,真的將張好古比作了活曹操。
錢謙益說道:“自然是爲元輔封王一事而來的。”
單說封地,如今關外分爲三省之地,面積何其大,若是全給了張好古,那張好古建立一國綽綽有餘。
“張相啊,你看朕都給你封王了,你爲何還要在京師待着呢?趕快回封地吧。”朱由檢苦口婆心的勸着。
“那您爲什麼.”黃宗羲有些不解的問道。
如此一來,朱由檢是真的頂不住了。
而出了皇宮,張好古剛回到家就看到家裡的管家和僕人道喜:“祝賀老爺要封王了!”
然而,張好古在封王后就在京師住下了,不僅住下了,每日還真的劍履上殿參加朝政。
“更何況遼東苦寒,如今百廢待興,總要等遼東收拾的差不多了,我也纔好啓程啊。”
大明的朝會上,羣臣一言不合就打成一片那可是真實寫照。
別忘了大明是剛烈無比的王朝,大明的羣臣,無論文臣還是武將也都頗具血性,十分的爭強鬥狠。
“若對功名利祿沒有一點追求,又爲何坐到如今這個位置上?又爲何做這麼多事,乃至與先帝對抗?”
“而且陛下,藩王都有其軍隊,我這個遼王的軍隊何在?”
“你們可曾知,十四年前,剛剛及冠的張寶瑞在想什麼?”
“五十萬百姓啊,五十萬仁善老實的大明百姓啊,到底被逼到了什麼地步,纔會扶老攜幼的舉家而反?”
張好古見狀笑道:“你們啊,一個個都不敢袒露內心。可我敢,我可以告訴大家,我張好古啊,喜歡功名利祿。”
黃宗羲很不高興的說道:“明公!我等乃是爲了天下百姓!”
錢謙益拿茶盞的手莫名抖了下,隨即笑道:“元輔這說得哪裡的話,老夫這不是來登門拜訪了嗎?”
顧炎武也是說道:“不錯,我等志在天下,而非官爵!”
顧炎武問道:“明公,您到底想說什麼?”
“可我們爲什麼知道卻無法解決呢?無非是掣肘太多了。”
這樣的親王爵位加上內閣首輔的權利,放眼朝野誰能擋得住張好古?
別說舊黨的官員一個個臉色難看,就是朱由檢看着張好古每天帶着大寶劍上朝也是頭皮發麻啊。
先是朱由校祭天祭祖,也就是天壇和太廟,然後在朔朝頒發聖旨給張好古封王,張好古領命,換上九章玄服,帶九旒冠冕,前往奉天大殿拜謝皇帝。
“那個時候,我們就是困龍昇天,再也不受束縛了。”
對此,張好古坦然以對,哪怕是朝堂上有舊黨羣臣質疑,張好古依舊是賴着不走,終於朱由檢實在忍不住了,他破天荒的主動召見了張好古。
錢謙益聽後自然也是欣喜非常,當即表示一定讓張好古滿意。
張好古平靜的說道:“我喜歡名利,是因爲我清楚,權利在我手裡,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諸位,官僚權貴愛權逐利,是因爲喜歡那高高在上壓迫衆生的感覺,是喜歡權勢能給他們帶來財富。而我們大同黨人爲何要權,難道不是因爲有權纔可以更好的去實現天下太平嗎?他們是權利的奴僕,深陷在了慾望裡;我們要做權利的主人,時刻保持清醒。”
“諸位這趁夜來我家所爲何事?”張好古看着擠在書房裡的這些人。
“莫覺得我被封王這事砸昏了頭腦,先帝要給我王爵酬謝時,我就沒同意。王爵雖好,可非我本意啊。”
“明公.”
朱由檢得知張好古帶着大同黨的人在遼王府內慶祝時,也是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慶祝吧,歡呼吧,去高興吧,然後快快樂樂的滾到你的封地去,到時候,朕就可以收權,重整祖宗河山,那個時候,就是你張好古死無葬身之地的時候了!
“錢相客氣了,快坐。這說起來,近些時日錢相可很少來我這了,我可是傷心得很啊。”張好古說笑着,給錢謙益倒茶。
“諸位啊,不要以爲張好古已經被封王給迷花了眼,也不要以爲張好古被封王砸昏了頭腦失去了鬥志,我很清醒的意識到我在做什麼,也很清楚的明白我等大同黨人日後要怎麼做。”
“諸位莫忘了,藩王有封地,我準備要關外三省,讓其名正言順作我大同黨人之基業。”
之前理由還不充分,如今既然朱由檢給自己封王了,那理由可就無比的充分了。
“這在諸位看來是我主動放棄了權力準備任人宰割?”
張好古微微一笑:“好了,諸位,就讓我們開始準備吧,這腐朽的天下,我們遲早是要掀翻,換一個嶄新天穹的。”
“若真是如此,爲何在天啓十三年,在這個大明天下太平,國強民富,被譽爲大明中興天啓盛世的年景裡,川蜀這個天府之國會有五十萬百姓被逼造反呢?他們吃飽肚子了嘛?他們活的有尊嚴嗎?”
“陛下真的不知道蜀王的情況嗎?我們難道不清楚南方那些官僚權貴掌權之地百姓生活有多麼困難嗎?”
而朱由檢聽到張好古的問題,就意識到此事不好辦了。
說着,張好古看向衆人:“皇帝也好,舊黨也好,他們想給我一個王爵,把我砸昏了頭,讓我高高興興去外面就藩,好把朝廷的權利空出來讓他們拿去。”
張瑞圖則是笑眯眯的說道:“我等前來,自然是爲我大同黨人的魁首張公你即將封王而道喜啊。”
“可是,真的人人都吃飽穿暖了嗎?真的所有孩子都能有書可以讀,有新衣服可以穿嗎?所有老人真的可以安度晚年而不是爲了家裡的孩子在外面奔波勞苦嗎?”
張好古眼睛微眯,這消息傳得這麼快嗎?
朱由檢剛剛在朝會上通過了封王,自己還沒出宮呢,外面的人就知道了。
“難道離開朝廷,我就不是張好古,你們就不是盧象升,張瑞圖,而是其他人了嗎?”
張好古難道想把這些都名正言順的變成他遼王的軍隊?
那可都是大明的軍隊!
雖然他這個皇帝指揮不動,可那也是大明的兵啊,全給了張好古似乎也不是不行,反正那些兵本來就不聽朝廷的話。
朱由檢忽然發現,他完全可以藉着這個機會,把大明新軍裡那些大同人黨的軍官都給趕到遼東去!
朱由檢並不是真的傻白甜,他也很清楚新軍是朱由校和張好古訓練這麼多年的精銳,是大明賴以威懾天下的核心,這一支總人數高達五十四萬的新軍,可是大明最大的本錢。
但這支新軍幾乎都在大同黨人的掌控之下,如果藉着這個機會,能拿回一半的新軍來,對他這個皇帝也是個大勝利啊。
朱由檢感覺自己發現了華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