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視聽天下,閱盡朝野,遍覽諸邪
夜。
西苑,玉熙宮。
嘉靖端坐於精舍之中。
呂芳伺候在旁,看着精舍中紗帳無風自動漂浮的神異一幕,眼神中透露着震撼之色。
雖然知道主子得了仙緣,可是此刻親眼看到,依舊讓他心頭震驚的無以復加。
呂芳不自覺的又想到了那日的仙丹。
“難怪主子不再需要修建宮殿了,”呂芳心頭暗暗想着,“已得仙緣,凡俗縹緲之物,自是不再需要了,省下的錢還能入國庫。”
“呼。”嘉靖緩緩舒了一口氣,平復了身體中激盪的靈氣,睜開了雙眼,看着手中,裝着靈源的小瓶,心中輕嘆。
“一兩靈源,在大明最多使用十天。”
“大明沒有靈氣,功法運轉不能吸收外界靈氣,我修爲又低,浪費太嚴重了。”
“估計最多能支持到突破練氣二層。”隨着修爲的提升,境界相對的進步會越來越慢。
不過嘉靖的本命是大明,可以說是一國之力在支持修仙,這個速度已經很快了。
心中想着,嘉靖收起裝着靈源的瓶子。
“主子。”見精舍中的紗帳緩緩平靜,以及主子的呼氣聲,呂芳心中一動,輕聲道:“陸炳把裕王和景王一系的名錄都準備好了。”
說着,將手中一本厚厚的本子遞上。
嘉靖收起心中所想,伸出手接過本子,打開看了起來。
看着裕王一系和景王一系,兩京一十三省,各要職的心腹,上到朝廷下到地方的人名冊,嘉靖對這些人,心中並無什麼看法。
嚴黨跟清流的爭鬥,映射出來的背後,是景王和裕王之爭。
這些人,自然是要站隊的!
“呵。”想到今天的財政會議,嘉靖輕笑,“朕今天,也算是救了嚴嵩一命了。”
其實,嚴嵩這次提出的改稻爲桑的國策,完全可以看做是他爲嚴家做的一次背水之戰。
成了,在他看來嚴家還能多幹幾年。之後就算是倒臺,退下去了也不會太難看。
不成,那就是大廈傾頹,下場悽慘。
所以改稻爲桑的國策,在嚴嵩看來,必須依靠自己一系實際完成。
事關身後追隨者的無數人的身家性命,官場未來,所以必須搞成。
而浙江那一班人,必須使出吃奶的力氣來好後辦事,誰不出力就收拾誰!
若是最大的胡宗憲陰奉陽違,裝清高,那我嚴家能捧得起你,就能摔死你,罷你的官!
鄭泌昌,何茂才這種吃相難看的蠢豬,那到時候就給你派個迂腐的酸秀才盯着你改。
百姓不理解朝廷的難處?
那便踏你的苗,毀堤淹田。
一旦亂起來,清流或許不但不會管百姓的死活,還會爲了按死嚴黨,落井下石!
朝堂黨爭,他們是不會在乎百姓的死活的。
聽到這話,呂芳也笑着意有所指,道:“奴婢認爲,嚴閣老應該知道主子的良苦用心。”
主僕間互相打了個默契十足,又彼此心知肚明的啞謎後皆是嘴角露出笑容。
之前,嘉靖就說過,要讓嚴黨和清流主動把錢吐出來,等陸炳開始行動後,呂芳就會去一個個拜訪這些內閣諸老,給予暗示。
屆時他們就兩個選擇,要麼交錢,要麼抄家滅亡。
“接下來,朕可有的忙了。”合上本子,嘉靖起身從精舍中出來,來到偏殿書房坐下。
呂芳見此,立刻貼心的開始準備筆墨。
“等會朕說,你負責記錄。”說完,嘉靖也不管呂芳,坐在椅子上,雙眼緩緩閉上。
接下來,他要視聽大明瞭!
意識來到識海深處,站在那座灰霧籠罩,黑氣瀰漫,千瘡百孔,滿目瘡痍的大明前。
一心二用,意識瞬間來到東南,鄭必昌處,開始查看起了這些人的罪證。
“記錄在案,”嘴上開口對呂芳,道:“第一個,浙江布政使鄭必昌,賤買田地、貪墨修河公款,賬冊記錄,收據藏於……”
呂芳敬畏的看着面前的主子!
什麼人能雙眼一閉,知曉數千裡的事?
不僅如此,還能這麼準確說出鄭必昌這位浙江布政使,所有貪污受賄的罪證存放之處。
不是神仙中人,又是何人?
當然,他自然明白,主子說出的這些存放之處,最後都要讓陸炳去找的。
所以,完全不必懷疑主子是不是在信口胡謅。
“從此以後,這天下之事,恐怕無人能瞞得過主子陛下,舉頭三尺有神明,莫過如是!”
呂芳雖然心頭驚異於嘉靖恐怖之處的同時,手上動作卻也不慢,開始飛快的記錄起來。
“記錄在案,浙江按察使何茂才……”
“記錄在案,福建巡撫李廣才……按察使周應昌……”
“記錄在案!”
“記錄在案……記錄在案……”
“記錄在案!”
一晚上的時間,嘉靖宛若天道一般,用上帝視角,視聽大明天下,兩京一十三省。
景王一系、裕王一系,所有身居要職的要員,小到他們今時今日說的不敬之言,大到所有往來私賬目冊存放之處,銀庫錢財幾何。
可以說是事無鉅細,將嚴黨和清流一派,見得人的,見不得人的,給翻了個底朝天。
時間不斷的推移,雪下了一整夜,天矇矇亮的時候,雪勢減小。
嘉靖雙眼緩緩睜開,眉宇間有疲憊之色浮現。
饒是他是修仙者,一心二用的同時,在腦子裡不斷翻轉大明朝,放大、縮小、放大、縮小的不停反覆,此時也不由一陣頭昏腦脹。
一旁的呂芳,早就頂着兩個黑眼圈了。
不過饒是如此,他依舊趴在地上,在那長長的,鋪到殿另一側的宣紙上不停的書寫着。
終於隨着嘉靖睜眼,他也停下了手中的筆。
“主子,兩京一十三省,兩派的所有不乾淨的官員,都在這裡了。”呂芳快速將宣紙捲成軸,足足有七八軸。
而這,還只是到後面,篩選出一些要員,像是一些小官員,則是直接選擇了放過,並且裡面記載的,可不是罪證,而是罪證存放點。
看着面前案桌上擺放的幾捆卷軸,嘉靖目光淡漠,面上看不出喜怒之色。
呂芳已經垂手站在一旁,腦袋都不敢擡一下。
這七八捆卷軸,可以說算是觸目驚心了。
“呵,”嘉靖隨手拿起一捆,打量一眼,輕笑出聲,“要是把這上面的人全砍了,估計我大明朝也要給這些人陪葬了……”
“主子息怒,仙體要緊啊。”呂芳趕緊開口安慰。
“放心吧,朕既然敢視聽大明,就有這準備,”說着,嘉靖起身,“把這些東西整理成冊後存起來,之後交於陸炳……”
“挑幾個大頭的典型嚴辦,敲山震虎。之後,就由你親自跑一趟嚴府和徐府了。”
“等會嚴府把正一道的人送來了,讓人領到玉熙宮來……你下去休息吧。”
“是!”呂芳躬身就要退下,跟着就聽殿中嘉靖的聲音悠悠傳來。
“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
“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
聽到王維的這首《鹿柴》,呂芳僅是一瞬的愕然,而後便面露微笑的躬身告退。
“主子的心態愈發的超然了。”
“才閱盡了朝野天下,尤其是遍覽了諸多邪惡後,還能如此快速從中抽身,且尋得一片內心寧靜,迴歸本真,保持心態的平和超然。”
“嗯,主子不愧是萬壽帝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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