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嘉靖四十一年
“嗯?怎麼說?”
聽到嚴嵩的話,景王心中沒來由的一緊。
原本舒適的坐姿,也下意識的換了個坐姿,變得端正起來。
若是旁人跟他說父皇的行爲,如何如何有深意,他可以保持懷疑審視的態度,可這話若是嚴嵩來說,那他就不得不謹慎對待了。
畢竟,這朝中要論誰最懂父皇,顯然就是眼前這位嚴閣老了。
尤其是經過這一次,嚴嵩只是稍微出手,就讓三哥在跟他的相爭之中,落敗了一手。
所以,嚴嵩的話,他必須要認真聽着。
“殿下,永遠不要在皇上跟前耍小聰明,”嚴嵩語氣溫吞,道:“在皇上面前,你永遠要有一個迎合的心態,而不是算計的心態。”
“就算清流一系要針對徐階,也絕對不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就去西苑死諫的。”
“還有,就算殿下說自己這段時間不在內閣主持事務,可別忘了,老臣還在。”
“內閣。老臣畢竟是首輔,政務是要經過老臣這邊,然後交於二位殿下過目的。”
“皇上閉關玄修,你們二位殿下,其實就是在替皇上監國,現在有人要彈劾內閣次輔,這必須是要內閣衆人,還有二位殿下共同商議的。”
“老臣沒有任何動靜,殿下您也不知情。就讓裕王殿下這麼把事情給壓下來?”
說着,嚴嵩語氣越發低沉,“還有這次清流一系官員一起出動,這背後也是有我們推波助瀾的。”
“皇上怎麼可能什麼都不知道?”
“最重要的是,經此一鬧,誰獲利最大呢?您是唯一一個,獲利之人。”
嘶!經過嚴嵩這麼一分析,景王心中那一陣得意,立刻消散於無形。
想到他在玉熙宮內,把事情推得一乾二淨,還自作聰明的模樣,頓時感到臉上一陣臊得慌。
“既然父皇知道這裡頭事情不簡單,爲何還要懲罰三哥,不讓他去靈田小院修行?”景王皺起眉頭,有些不解的看向嚴嵩。
“皇上這是在磨練,培養二位殿下……”嚴嵩擡了擡眼,溫吞道。
嗯,其實他心裡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
那就是,皇上不希望你們二位太過兄友弟恭,團結一心了,只有如此皇上纔會安心。
當然,這話嚴嵩是不能說也不會說的,除非他活的不耐煩了。
但那是不可能的,畢竟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修仙長生,誰不希望?一個新生的大明,他的目標也很大,比如發展一個樹大根深的修仙家族?
這些,都需要一步步經營纔是。
而就在嚴嵩給景王講述其中利害和關鍵的時候,裕王府,也就今日裕王跟景王,在玉熙宮內的一番爭鬥內容,展開了一番討論。
“嘭!”性格耿直,脾氣火爆的高拱,怒捶了一下桌子,恨聲道:“嚴嵩,肯定是嚴嵩!”
“除了這老鬼,其他人想不出這麼陰毒的招來。”
聽到高拱這麼說,徐階,張居正、趙貞吉三人都是默然不語。
高拱說了一句廢話,這種陰狠毒辣的招,除了嚴嵩,他們也想不到其他人了。
景王是個什麼人,他們也都清楚。
可以說論城府智謀手段這些,可都不是裕王的對手。
他自己怎麼可能做出如此巧妙佈局手段?
“不管這招是景王出的還是嚴嵩出的,都說說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吧,畢竟事情已經發生了。”裕王擡手打斷暴怒的高拱,看向衆人。
如今的局面他也很難辦。
要麼放棄徐階,要麼死保。
前者肯定是不能選的,徐階對他來說很有用,會是他手中,理想的另一個“嚴嵩”。
所以,徐階他保定了,誰來都沒用!
至於那些清流官員,反正都是要被清算的。
現在對於他來說,是不能自己去當這個惡人,而不是,不能去處理這些人。
一旦他出手對東南官場進行快刀斬亂麻的大清理,那有損他的身份。
因爲先不說‘朱紈案’牽扯的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侵,是不是真的,接下來的‘庚戌大獄’都必須要因此而出現,用來清理官場。
自古,掀起大獄者,尤其是翻舊案掀起大獄的上位者,都不會給人什麼好印象。
這注定了,做這件事的人,會滿身污點。
強如太祖,胡惟庸案,藍玉案,等等大獄,牽連多久多廣?不少人也對此頗有微詞。
所以,裕王不能讓自己在官員心中留惡名。
“臣有一個提議。”這時,神色始終平靜的徐階開口了。
今日這一切,他早就有預料了。
即使沒有景王,此前他背後那些利益集團的人也不會放過他。
這一次,被嚴嵩利用出手針對自己,倒也屬於正常。
如果嚴嵩不利用這一點出手對付自己,或者說對付裕王,那他就不是他了。
而且,整件事在他看來,雖然看似棘手麻煩,但也並不是無解。
“徐閣老有什麼對策,快快說來。”裕王見徐階出手了,面上肅容也跟着一緩。
其他人也都將目光看向徐階。
畢竟整件事,他纔是當事人,衆人都想聽聽他心中的想法。
“其實,他們想要的,並不是讓我徐階死,”徐階組織了一番言辭後開口,這纔開口,“他們想要的不過是保住自己的利益。”
徐階一針見血的指出問題所在。張居正、高拱、趙貞吉三人聞言,都是暗暗點頭。
不錯,雖然徐階背叛了利益同盟,可這些清流以及他們背後代表的士紳大族,其實是想通過逼迫徐階,讓裕王,讓朝廷做出讓步。
“所以,殿下只需要告訴他們,其實這次並不是要針對他們,不過是爲了剷除嚴黨。”
“朱紈案,”徐階說着,眸光一閃,眼神中閃過一抹遲疑之色,“當年一些官員,想要對付朱紈,因此走通了嚴嵩的關係。”
“嚴嵩在這件事中,牽扯也很深。”
“當然,這個理由還站不住腳,”徐階說着,又道:“因爲畢竟朱紈還是東南官場害死的,因此這件事就必須要他們相信。”
“一個理由非常好,儲君之爭。”
儲君之爭?聽到徐階這麼說,裕王眉心一簇。
“如果事關爭儲,那麼東南官場權力洗牌,也就有了一個值得站住腳的理由。”這時,張居正以手撫須,眸光中浮動着某種光澤。
“如此一來,損失部分人,用來與東南官場上嚴黨一系的官員互相消耗一下,如此換取一個由他們支持的儲君之位,”想到這裡,張居正微微一笑,道:“我想,他們肯定是願意的。”
“殿下只需要在清洗官場的時候,先對嚴黨在浙直地區的官員先動手,而後徐閣老此前的盟友們,也必然會望風而動。”
“如此一來,嚴黨官員必然也會反擊。”
“此消彼長之下,兩敗俱傷,剩下的也就不成氣候了,不過……”張居正說到此處,就聽高拱甕聲甕氣道:“這個計劃,要想別人相信,就必須要有人配合,而這個配合之人……”
“必須是嚴嵩!”趙貞吉言之鑿鑿道:“說白了,就是再跟嚴黨唱一齣戲。”
“否則,一旦嚴黨從中作梗,那就功虧一簣了。”
“嚴嵩?”裕王眉頭一皺,而後搖頭,道:“景王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打擊我的。”
“不,景王殿下或許會乘勝追擊,但嚴嵩是不會讓他亂來的。”張居正笑着搖頭。
“嗯?”裕王一愣,有些沒明白這話什麼意思。
不過看着不僅僅是張居正,就連高拱、趙貞吉,此刻都面容微緩後,裕王懵了。
“殿下,我問你,若非如此行事,那麼您在面對兩難抉擇的時候,會選擇哪一個?”張居正語氣溫和而緩慢。
“不論如何,我是不會放棄徐閣老的。”裕王看向面色平靜的徐階,深吸一口氣,道:“東南官場必然是要被肅清的。”
“如果因爲一件必然要做的事情,而放棄徐閣老這位師傅,那豈非忘恩負義?”
“如此,本王失去的,不光是其他官員的好感,還會寒了跟隨本王之人的心。”
“所以,”裕王神色懇切的看向在場幾人,嚴肅道:“諸位師傅,一直在幫助本王,本王絕不會爲了這些利益,放棄你們!”
雖然知道上位者的話,大多都是此一時彼一時,但聽到裕王如此聲情並茂的話,徐階的面容還是不由的一暖,自己沒有賭錯。
裕王,終究是個明白人!
嗯,是的,他不會覺得裕王感恩,只認爲裕王是明白人,身爲官場老狐狸,徐階可太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了。
即便眼前的是皇子,但也別將他的恩情,當做是可以依靠的東西。
對於上位者來說,只有利用。
他賭裕王,向他投誠,也不是期許師徒恩情,而是在賭裕王是個明白人。
張居正、高拱、趙貞吉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是面露微笑,而後張居正繼續道:“所以,殿下不放棄徐閣老,就必須要得罪死東南官場。”
“如此一來,雙方針尖對麥芒,雖然最終依舊是殿下勝利,但拖延的時間就會變長。”
“而且,整個大明也會陷入一些動盪,嗯,雖然如今南北大定,不需要擔心,但場面定然會極其慘烈,弄的很是難看。”
“朝廷的體面也會損傷。”
“如此一來,最後皇上會做聖裁。”
“那麼罪孽,可就不光是落在裕王殿下您一個人的身上了,景王也要跟着遭殃。”
“皇上是不會樂意看到,兄弟鬩牆,甚至可以不顧國家利益這種情況的。”
“皇上只會對你們都失望,沒有贏家。”
“所以,爲了保持景王殿下,顧大局,也爲了不影響皇上想要整頓吏治,土地改制的進度,嚴嵩是必然會配合我們行動的。”
“別忘了,我們的目的跟皇上的目的一致。”
“只要是有利於皇上的目的,就必須要通力合作,只有如此,纔是規則內允許的爭鬥!”
一番話說完,裕王雙眼瞪的老大。
他沒想到,這裡面竟然有這麼多門道。
“可是如此一來,這惡人的名聲,我還是不能徹底擺脫,父皇那裡我終究還是不如老四。”裕王有些喪氣的捏了捏拳頭。
他覺得主動去讓景王配合自己,就像是一個弱者,收拾不了爛攤子了,找勝利者幫忙一樣。
“若是三哥覺得位太高,責太重,大可以從高處下來,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身爲弟弟,我很樂意代勞……”
耳邊彷彿又響起了,景王的聲音。
“這也簡單。”這時,徐階緩緩開口。
聽到這話,衆人都不由的朝着這位,今日話格外的多的徐閣老。
“徐閣老有何妙招?”裕王聞言眼前陡然一亮。
“當年,從景王殿下去德安就藩開始,就一直不停的向朝廷要錢,要地。”徐階說着,從袖口裡拿出一份奏本,遞給裕王,道:
“但是這些,並不能滿足他。”
“之後,到了德安,先是派人去荊州沙市,遼王府上的產業收租,而後又派人去漢陽,去楚王府上的土地收柴火稅。”
裕王接過徐階的奏本,驚訝的看着徐階,而後心中又是一陣欣慰。
沒想到,自己一邊的徐階,徐閣老,在嚴嵩出手的同時,也已經出手了。
“此等稅收,並不是把從其他王府上收上來的稅,撥給景王殿下,而是二次收稅!”
聽到這裡,高拱張居正等人都是眉頭一皺。
“這所謂的二次收稅是指,不管百姓有沒有交稅,都必須要再被景王殿下收一次!”
“荊州知府徐學謨看不慣景王這等行爲,因此加以干涉,然後這位知府就被奪了官……”
裕王眉頭深鎖,逐條看着奏本上的內容。
“荊州沙市不在請中。中使責市租,知府徐學謨執不與,又取薪稅於漢陽之劉家塥,推官吳宗周持之,皆獲譴。其他土田湖陂侵入者數萬頃……”看到這裡,裕王手掌猛的用力。
一雙眸子瞪的老大,不由的吸氣,他實在沒想到那位看起來皇子氣度十足,行事作風極像父皇的四弟,在封地竟是如此行事。
說一句無法無天也不爲過吧?
“這些,爲何從未有人報上來過?”裕王驚訝的看着徐階。
“嚴黨一手遮天,皇上寵愛景王,誰敢去說呢?”徐階語氣幽幽。
不過這些事,他都留意着呢。
就等着哪天,若是皇上要讓景王回京,或者是廢裕王,立景王爲儲君的時候,他就會把這個爆出來,到時候……
就算是背上逼宮的帽子,也不能讓景王上位!
只是這些曾經的後手,如今倒是都用不上就是了。
“殿下,只需要將這封奏本傳出去,那麼景王的名聲,也不會好了。”說着,徐階眸光深邃,看着裕王,道:“殿下要明白一件事。”
“您與景王的爭鬥結果,從來都不是外界來評判的,你們的爭鬥,是皇上默許的!”
“爲的就是讓你們各自得以磨礪。”
“從而,可以更好的爲皇上分憂,爲皇上監國。”
“所以,在儲君之位確定之前,不要在意天下人的看法,要在意皇上的看法!”
“誰當太子,是皇上說的算的。”
“只要您在這次的爭鬥中,表現足夠的手腕和魄力來,而不是顯得無能,面對景王的攻勢,毫無招架之力,那就不算輸!”
“徐閣老說的是,”張居正也跟着開口,道:“今天在玉熙宮,殿下敗了一陣。有了這份彈劾奏本,景王殿下也不會好過。”
“勝敗乃兵家常事,重要的是要有所成長。”
“要明白,位高權重。更要明白,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的道理!”
“權力,來源於皇上和自身,無需過多在意之外的東西,”說着,張居正深吸一口氣,鄭重道:“皇者有仁者之心,也要行霸道術!”
“太過拘泥於旁枝末節,反而會受其累,從而將自己的目的利益,辦的一團糟。”
“這符合一個皇者的行事作風!”
“這纔是,皇上對您,還有景王殿下的真正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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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在培養你們二位殿下,讓二位殿下如何成爲一個合格的儲君!”
這時候,高拱也跟着沉聲道:“殿下,你需要再這次的事情中,不斷表現自己。”
“你需要讓皇上看到,你的本事!”
“殿下,”趙貞吉也跟着點頭,道:“重點是收穫了皇上想要的結果,皇上想要的是看到合格儲君的處事方式,是否合格!”
“位置越高,遭受到考驗就越多。”
“如果拘泥於眼前的困境不可自拔,在皇上心裡,就是無能,沒有身爲皇者的大局觀。”
“如此,皇上纔會真正的失望。”
“您是要一步步走向儲君之位的,這個過程不要跟別人爭一朝一夕的長短,而是蛻變自己。”
不得不說,老師多了就是好。
看着大殿中,自己的這一衆班底,裕王只覺得心中豁然開朗。
沒錯,權力來源於父皇,只要得到父皇的認可就夠了。
“本王,謝諸位師傅!”裕王起身,對着衆人拱手作揖,徐階等人則趕緊惶恐的起身,“臣等定會助殿下,登上太子之位!”
一時間,裕王府大殿內,其樂融融。
裕王心中的鬱悶也跟着一掃而空,迎來的是前所未有的自信。
與此同時,景王府。
景王也在聽完了嚴嵩的一番教導後,不由深吸一口氣後吐出,道:“本王明白了。”
“不論如何,都不能影響到父皇的目的。”
“不錯,”嚴嵩語氣溫吞,道:“適當的懂得放手,放敵人一手,從而達到最終的目的,讓利益最大化,這纔是合格儲君應該做的。”
“取捨之間,所行皆有目的,要懂隱忍。這就是皇上,想要讓殿下明白的道理!”
“殿下行事大氣,不拘泥於小節,懂得利益最大化,但殿下缺少一份隱忍。”
“一份爲了利益和目的,可以放手的隱忍。”
“一個合格的儲君,皇者,要有耐心,懂隱忍,等到利益最大化的時候果斷出手!”
“你要讓皇上看到,你有所成長,這就夠了,此外的其他輸贏,不必理會。”
“自有我們這些臣子去鬥,您只需要明白,如何爲了自己的目標利益,用人即可!”
此刻,清流和嚴黨,都已經通過這件事,看到了皇上要培養皇子的目的。
也因此開始根據二位皇子所欠缺的東西,進行對症下藥的教授。
裕王因爲一直小心謹慎,行事顧忌太多,考慮太多,總想着面面俱到,欠缺霸道。
雖然協理內閣以來,景王的出現,讓他開始適當的去爭,可根本上依舊沒有改變。
所以,嘉靖需要讓他明白,世上沒有什麼完美的事情,帝王行事結果導向,利益導向。
利益最大化,那就是他出手的時候。
至於羽毛是否乾淨,先取勝,自有大儒辯經。自有擁躉爲你洗乾淨羽毛。
這世上,沒有人可以說皇帝的不是,如果不是,那是奸佞蠱惑,身邊無賢臣輔佐。
景王從小身受寵愛,他行事無所顧忌,皇族霸道的行事作風,天然具備。
但卻缺乏一份謹慎和隱忍。
所以,嘉靖就讓他在最得意的時候,放棄對裕王的窮追猛打,並且回過頭,默契的等待着裕王那邊出手,與他配合,完成整頓吏治。
如此,景王也就算是完成了嘉靖給的第一次考驗。
時間匆匆,數日時間過去。
時間來到了嘉靖四十年,十月初五。
一連數日的時間,徐階告病,不再入內閣。高拱、張居正等人,則是與六部一些他們這一派系的官員進行了一些會談。
之後,東南傳來消息,杭州知府馬寧遠,涉嫌鉅額貪污,還污衊百姓與倭寇勾結,殺人滅口,害死桑民齊大柱。
奏本上報內閣,馬寧遠這個嚴黨一系的官員被下了大獄,判斬立決!
然而這還不算完,浙江布政使,鄭必昌,按察使何茂才,涉嫌貪污,走私,證據確鑿。
不久後,直接被判處斬立決。
之後,原本屬於裕王一系的官員,立刻頂上三人空缺的職位。
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嚴黨在東南的三名重臣被處理,抄家所得,全部衝入國庫。
之後,嚴黨一系開始劇烈反撲。
朝堂之上,六部,言官等嚴黨一系的人,也開始了對裕王一系的人進行反擊。
於是,朝中那些原本清流一系的官員,雖然依舊將信將疑張居正等人說的,裕王並不是要處理東南官場,而是要爭儲,對付嚴黨。
但是嚴黨的攻勢太猛,他們也顧及不了了,他們只能被迫反擊。
一時間,整個朝堂高層,可以說是極爲精彩,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人被下獄,貶謫,流放,抄家,或者是充軍。
而空出來的這些職位,就意味着會有無數人因此而上位,這直接讓整個大明官場一片歡呼,嗯,主要是那十多萬的舉人在歡呼!
他們等待的太久了!
天知道,這些人下去,對他們來說,是何等的好消息。
舉人,簡單來說並不是考中後,立馬就可以當官的,舉人想要當官,得等有缺才能補!
而且,通常舉人只能被授予知縣以下的官職。
能夠被直接授予知縣職務的舉人,要麼是背景深厚,要麼就是祖墳上冒青煙,撞大運了!
比如海瑞就是舉人,出任仕途之初,僅僅擔任了縣學教諭這樣的職務。
在大明,縣學教諭這個官職,根本就屬於是官場中的不入流貨色,也就是擁有個官身、在吏部有個備案,但比從九品還要低一級!
但不管怎麼說,不入流也是官、不是吏。
如果祖墳冒青煙,走了大運,也是可以升到正一品的,但大明朝歷史上還沒有這種人。
海瑞到現在,任大同巡撫,也還是正二品。
因此想要做正一品,這絕對不可能,這些舉人,說白了,他們永遠只能是吏!
這一次,官場鉅變,權力洗牌,可以說是一鯨落萬物生也不爲過了!
上面的下來,有人補上空缺,空出來的官位,也就自然的輪到他們了。
對於這十多萬舉人來說,就是天降甘霖,他們已經做好這輩子就這樣的準備了。
沒想,竟然有這等好消息來。
嗯,感謝貪官,感謝污吏,感謝祖宗!
……
嘉靖四十年,十月初六。
三品戶部侍郎方子明,因貪污罪,被下獄。
……
嘉靖四十年,十月十五。
五品刑部郎中,何文軒,因包庇罪犯,被貶謫至邊疆充軍。
……
嘉靖四十年,十一月初二。
四品都察院左僉都御史,陸長青,因上疏朱紈案言事,涉嫌構陷同僚,被流放嶺南。
……
嘉靖四十年,十一月二十。
六品工部員外郎,柳雲鬆,因監守自盜,被革職查辦。
……
嘉靖四十一年,正月初七。
二品吏部尚書,林安國,因結黨營私,被削籍爲民。
時間一直持續到嘉靖四十一年,總共三月時間,朝中清流和嚴黨派系可以說是相互攻訐,上到六部、督察院、國子監下到東南官場。
一大批官員被清理,同時各地也有不少官員被提拔補上空缺。
而一些空出來小官,則是由那些等待許久的舉人補上,漸漸地大明官場開始完成換血。
而隨着各自勢力被拼的所剩無幾的時候,不論是清流一派,還是嚴黨一系的官員,都後知後覺了,然而已經晚了,大勢已去!
嘉靖四十一年,正月十五,朱紈案正式落寞,東南官場算是被清理大半。
然而,南邊結束了,輪到了北邊了!
朱紈案落幕後,牽扯出來的是嘉靖二十九年庚戌之變,俺答入侵之事。
之後,翁萬達被開棺戮屍,後人被充軍,流放,詹榮族人被抄家。
而後‘庚戌大獄’也正如計劃中那樣,正式在嘉靖四十一年,正月十五拉開了序幕。
這一次,整頓的是大明北部。
值得一提的是,東南官場被清洗,發生鉅變的時候,倭寇開始作亂,不過卻被胡宗憲派戚繼光、俞大猷部鎮壓。
最後竟查出不少當地士紳家族,還有官員與海盜勾結,冒充倭寇作亂。
總之,東南想要有波動,卻是沒能泛起浪花來。
對於這一切,嘉靖通過本命,視聽天下,也在暗中幫助了不少,錦衣衛、東廠和西廠的快馬,幾乎每日都要在京城街道上狂奔。
此時,嘉靖正站在靈田小院裡,看着盤腿坐在柳樹苗下,渾身被靈氣漩渦包裹的呂芳。
與當初計算的差不多。
半年時間呂芳也終於完成了引氣入體階段,打通了所有穴竅,開始突破練氣一層了。
“大明,除了朕之外的第一個真正的修仙者,終於要出現了!”嘉靖心中有些期待。
之後,等突破築基,自己即使在修仙世界,也能讓呂芳這個修仙者,在大明辦事!總之,培養一個修仙者放在大明,有太多的方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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