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有敵船阻攔,在水上行船自然順暢。雖是逆流而行,速度卻也尚可。很快船隊便到達了一座城池左近,於是朱肅旋即下令,直接在此處登岸。
德里蘇丹國以軍事采邑立國,這座名爲木爾坦的城市自然也是一座軍城,有着尚算高大的城牆以及千餘的軍隊。然而其既然是臨河而建,城防對朱肅所率領的明軍來說自然是不堪一擊。船上大炮轟鳴之下,這些身毒人自以爲堅固無比的城牆竟是彷如紙糊,還沒有到一炷香的功夫,城牆便被轟開。
隨後就是一邊倒的追殺。明軍甚至只是剛剛登岸列成了陣勢,城裡的敵方士兵就開始打開城門潰逃。對他們來說,那種聲響巨大而且連城牆也能轟開的武器,簡直就是神明的天罰,就算是最勇武的將軍,也完全沒有與之一戰的勇氣。
明軍兵不血刃的佔領這座城市的時候,城中的道路旁甚至跪着許多來不及逃走的士兵和平民。
“此國士兵,果然孱弱!”親兵隊正狄猛驚歎道。
“殿下,可需要張貼文榜,曉喻城中百姓?”有國子監的監生前來請示朱肅。不過話雖說出,可看看那些只知跪拜的平民,以及聽着他們口中不知所言的語言,便連他們自己也覺得,張貼文榜似乎對這些身毒百姓們沒什麼作用。
“……算了,此城城牆已被我等炮火轟破,若要駐守此地,需要安民不說,還得重新修築城牆,還得派兵駐防。”
“我等在此語言不通,要做這些事耗時費力,不如兵貴神速,趁着此國國主還未反應過來之時,攻下其國都,而後在國都城下盡滅其勤王兵力。”朱肅道。
“進城補充糧草物資,先暫歇一夜,開倉放糧與平民百姓,汝等國子監生員前往城主府着重搜索此國輿圖,亦或想辦法詢問識途的百姓。等明日一早,便全軍開拔罷。”
於是三軍應命,自去搜尋城中糧草。此國土地果然富庶,城中糧庫糧草堆積如山,把幾個種地出身的衛所將軍饞的哈喇子直往下掉,全軍不止補足了一月的糧秣,甚至還往城外的船上運載了些。
不過倒也有一個小插曲,一位將軍開倉給當地百姓放糧時,發現那些百姓們看着糧庫裡滿滿的糧食,竟然不敢上前。縱使有人已經黑瘦的如同一副枯骨,面對示意他們進去取糧的大明將士,也是隻知磕頭,始終不敢前行一步。
朱肅此時正在城主府和幾位監生搜尋是否有可用的輿圖,聞聽了這個消息,頗爲奇怪的從城主府趕了過來。果然看到了糧庫面前跪了一地的身毒百姓,竟果真是沒有一人膽敢上前的。
“此地百姓麻木,竟至於斯嗎!”那名身形削瘦的監生驚呼道。他如何也想不到,這些人其中的一部分看上去似乎都要餓死了,可是卻仍舊不願去取那近在咫尺的可以救命的糧食。
朱肅卻從這些人眼中敬畏的模樣裡發現了端倪。他擡起頭看了看糧庫周邊的環境,似是明白了什麼。“看來,這些人是畏於神明,因此不敢進庫取糧。”
“畏於神明?”衆皆不解。
“你們看此糧庫,左近便是神廟……顯然,這些徵繳來的糧食,在此國是被視作神明的私產。”朱肅道。德里蘇丹國信仰紛雜,雖然身爲國主的蘇丹信奉的是此時被稱之爲天方教的伊斯蘭教,但各個采邑之中卻是信什麼教的都有。伊斯蘭教、印度教、拜火教、甚至藏傳佛教等等,不一而足。每個采邑的最高首領都兼任當地的神廟首長之職,而這一處采邑的神廟顯然是印度教。
這些糧食若是不盡快分出去,萬一明軍離去之後這裡的守軍潰而復來,有了糧食說不定會再次加入追擊明軍的行列。到時候就只能將這糧庫燒掉了,可此地自有其國情在此,焚燒神廟糧草,無異於與所有狂熱的信徒爲敵,癲狂的狂信徒們可不會因爲大明的聲威和武力而畏懼,縱使自知是以卵擊石他們也會一往無前。假以時日,說不定就會成爲明軍的絆腳石。可如此龐大的糧草,要運一時卻也運之不走……朱肅想了一想,心中以有了方法。
只見他緩步上前,來到了糧庫大門正中的方向,糧庫大門的正上方,正刻着一尊威風凜凜的梵天神神像。
朱肅從領口掏出掛在脖間,習慣性隨身攜帶着用來忽悠人的三棱鏡,對着正好朝着大門照射而來的陽光,而後微微轉動角度。
“啊恰!”那些本來麻木的跪在地上,不敢逾越糧庫一步的麻木身毒人們,驟然間紛紛躁動了起來。
只見一縷彩虹正好照射在了朱肅頭上那尊梵天神像的上方,七色霞光閃動,襯的梵天神像更加神聖莫測。連帶着沐浴在陽光之中的朱肅,也披上了一身聖潔的光輝。
“南無斯戴!”
一羣身毒人萬分激動和崇敬的,朝着朱肅跪了下來。明軍諸將一個個都驚了,驚訝於自家王爺這裝神弄鬼的本事,簡直是爐火純青。而國子監的那些飽學各科學問的監生們,則一個個面色古怪。
他們不約而同的,全都想到了國子監入監的第一課:不學數理化,處處是神話;學好數理化,去哪都不怕……
教諭先生誠然不欺我等……
這麼些年朱肅被奉爲新學開山宗師,大明學宗,離當代聖人只差一步的朱肅早已學會了如何裝腔作勢,只見他臉上寶相莊嚴,雖不會說身毒語,卻是用手指點了一位貧民並招呼他上前。那貧民不敢違逆,朱肅便讓將士爲他裝了滿滿一大袋的糧食,並示意那貧民拿走。
那貧民即驚又喜,跪在地上雙手合十對朱肅念念有辭,把糧食當成了神的恩賜。有了一人起頭,接下來自然就容易的多,因爲目睹了朱肅的“神蹟”,與朱肅同來的明軍上下似乎也被當做了“神使”。在“神使”們的派發之下,糧庫中的糧食很快便被分派一空。
“殿下,妄稱鬼神,這……當真好麼?”那削瘦且極爲好問的監生面色糾結。“這豈非欺人之舉?殿下乃新學學宗,安可爲之。”
“若不如此,莫非我等要在此,慢慢教這些身毒百姓以聖人教化,先使他們脫離了宗教樊籠再派糧?”朱肅輕斥道。“莫忘了,學而爲用,爲華夏之崛起方讀書。”
“只要是爲了我華夏大業,縱使不擇手段,亦可稱聖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