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粗重的喘氣聲遠近可聞,易乾的胸口像拉風箱一般劇烈起伏,豆大的汗珠順着臉頰滴落而下,一種脫力的感覺充斥全身。
他的周圍一片昏暗,唯有淡淡的幽綠光芒時而閃動,看起來詭異無比。
“這種玩命的事兒以後還是少做爲妙…”
深吸口氣,易乾拂手抹過儲物袋取出幾顆三品靈石捏在掌中,隨着千絲萬縷靈氣流入體內,乾涸的經脈和丹田開始受到細雨似的滋潤,他的臉色稍稍好轉了一些。
小時候獨自一人去妖魔境狩獵,總是難免會受到創傷,起初的幾次更是險些丟掉小命的重傷,但拖着身子回到守天觀後衛老道很少會給易乾吃療傷的丹藥,往往就是給他塗一些外傷藥後就讓他自己靠吸取一品靈石的靈氣恢復,導致療傷的速度非常緩慢。
當時易乾認爲是師尊小氣、不捨得給他用內服的丹藥,後來修爲越來越高,他便也越來越能理解衛老道的做法,是藥三分毒,外用藥還好,內服的丹藥大多都會有丹毒殘留,一些品質較差的丹藥更是如此,久而久之丹毒越積越多,若不及時清理排出,修士甚至會有性命之憂!
即便每次都能在丹毒少量的時候就逼離身體,修士長期食用丹藥會導致體內的經脈血肉在潛移默化之下變得適應這種以丹藥治療傷勢的流程,照衛老道平日裡的言論,易乾現在回想起來大致可以猜出師尊的意思,丹藥這樣人爲煉製的入體之物對修士的修道根骨影響不小,要知道根骨是修士修行的根本,長年服食丹藥無異於給修道之基侵蝕出無數孔洞,短期看不出問題,一旦積累到某種程度,很可能會讓修士的境界因此止步,且還很難找出直接原因所在。
易乾不缺上好的靈丹妙藥,不過他已在儘可能地避免吃丹藥,即便現在身體虧耗嚴重,也依舊攥着靈石來恢復。
“嘭!”
一聲輕響,手中的三品靈石失去光澤崩散開來,易乾長長呼了口濁氣,感覺身體稍微充實了一些,這才從蹲着的狀態直起身來,頓時傳出一陣骨骼僵硬的“喀喀”聲。
“這傀靈的危險程度半點不比那斑狼府主皇甫闊低。”
易乾環顧四周,目光落在那隱隱透出光亮的幾處縫隙上,注視少許後雙眼微閉,擡手向前做出十指緩緩鬆開的動作,神念傳出,等待迴應。
一息…五息…十息…
一盞茶的工夫過去,易乾的額頭已泌出細密的汗水,他深吸口氣收回雙手,滿懷期待地睜眼望去,就見那些縫隙相比方纔只不過略微寬了那麼幾寸…
太陽穴上的血管跳了跳,易乾果斷放棄了這個方式,手臂微收,隨後蓄力一拳轟出!
“嘭!!”
勁氣席捲,瀰漫周圍的幽幽綠光被衝得搖曳波動,那透光的縫隙也隨之被打開了一些。
見此法有效,易乾冷哼一聲,一拳緊接着一拳不斷轟去!
“嘭!嘭!嘭!嘭!”
彷彿磨盤從高空落地般的重響聲遠遠傳開,使得已近黃昏的草海似被從即將沉寂的平靜中喚醒,嘩嘩作響。
在數丈外懸空盤坐的雷鈞聞聲睜眼,常人穿來會讓人有老邁之感的玄色圓領袍在他身上卻沒有這種感覺,有的只是一種沉凝的孤傲之氣,配上那少見的深藍短髮和古井不波的面龐,更顯冷厲!
“三天了,此人居然真的沒死。”
雷鈞目光前方,是一尊高約六丈、身披幽綠戰甲的巨人,赫然是那詭異而強大的傀靈!
只不過此時的傀靈完全靜止不動,除了其身上還有微微綠光流轉外,看起來跟尋常雕像沒什麼區別。
然而一向眼高於頂的雷鈞絲毫不會小看這具三天沒有動彈過的“雕像”,他還記得三天前傀靈慾滅殺易乾時爆發出來的恐怖氣息,那是堪比元嬰後期的強大波動!如果換作他去面對,即便全力催動九陽懾雷釘和所有保命手段,都未必能扛得下來!本以爲那災星小子撐不了多久便會身亡,豈料其不僅活了下來,還像是以某種方式令這巨人處在眼下的僵硬狀態,讓人不可思議。
此刻,傀靈那遠遠看去似已合握在一起的雙手中轟鳴不斷,綠光閃爍間十指的縫隙越來越寬,直至兩手掌被轟開丈許的距離,一個略顯狼狽的人影飛掠而出!
“呼…”
稍稍鬆了口氣,易乾甩了甩自己已然有些發麻的拳頭,瞥了一眼不遠處的雷鈞,沒有理會,而是飛出一段距離後轉身看去,入眼的是保持着雙臂上舉之態、兩手掌正要奮力碾碎什麼東西卻又沒辦法達成的傀靈,他不由得咧嘴一笑。
“你這殘靈,終究是慢了一步!”
青木炎作爲火引,琉璃之毒則是用於牽扯傀靈精力的輔助之物,最後由紅黑禁制對沁入傀靈全身的青木炎及其內的琉璃毒進行封禁,傀靈同時也在此禁錮之下,這樣的封印手段易乾已施展過多次,其中不乏芸黛、田文堯這樣的蘊嬰強者,可像傀靈這般道行絕不低於元嬰中期的存在,還是第一次嘗試!
這是賭,賭自己的猜測正確,賭自己的施術能比對手更快!
表面上看,易乾之所以能贏是因運氣,事實上支持他如此做法的不僅僅是一股子莽撞的衝勁兒,更是一種信心!
這信心並非是盲目的高傲自大,修士修得是天道,若連自己的判斷都不敢相信、做事猶豫不決的話,又怎能奪的了這天地的造化?
“你能吸收真力和靈氣,卻對我身上散出的吞雲妖氣毫無興趣,或者說…刻意避開!你不是修士,也不是妖獸,雖能靠靈氣與真力柔和成一股類似妖氣的力量,但卻跟妖氣有着大相徑庭的氣息!你不是不感興趣,而是懼怕!你無法吸攝妖氣,甚至不敢讓妖氣近身,像琉璃鳥這般擁有劇毒妖氣的獸類就是你的天敵!可惜琉璃鳥道行稍遜,不然你現在就不是被我鎮壓,而是被我滅殺!”
聽着易乾高高在上的話語,神智未被抹去的傀靈有心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因頭頂上那紅黑光暈流轉的禁紋壓制,難以自如地做出什麼舉動,琉璃青木炎已如髓附骨般融入它的四肢百骸,紅黑禁紋的禁錮封印之力可以說是同時作用在它身體的無數個部位,可想而知掙脫的難度之大,根本難以調動起足夠的力氣去反抗。
這話易乾沒有去避諱什麼,數丈外的雷鈞自然也聽得真切,後者神情沒多少變化,唯有其雙眸猛然一縮,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傀靈,彷彿想要在這巨人身上看出什麼名堂。
“琉璃鳥…身含劇毒妖氣的妖獸…”
雷鈞思索了半響,眉頭逐漸皺起,他從未聽過哪種劇毒妖獸名喚“琉璃鳥”,想到這種劇毒竟能令此般強大的巨人被鎮壓得不敢動彈,他的面色就不禁越來越凝重…
雷鈞沒修過禁制,包括整個齊樑國的修道勢力都罕有精通禁學的存在,他沒有注意到身型巨大的傀靈頭頂那僅僅巴掌大小的紅黑禁紋,還以爲是易乾口中的劇毒妖氣震懾了此巨人。
“你叫什麼名字?師從何人?”
這是雷鈞在跟易乾相遇後唯一一次主動問詢,但語氣仍然帶着一股傲然之氣,似站在高位之人俯身而問,讓易乾聽後嘴角露出幾分冷笑。
見易乾對自己的話置若罔聞、徑直朝着傀靈飛去,雷鈞臉上露出不喜,強壓下怒氣再次問道:“你之前說這巨人叫傀靈,可知此靈來歷如何?告知於我,並將它貢獻出來,可被我寂雷堂破格收爲臨時客卿,待堂中師長確認了此靈的價值,可以考慮給你正式客卿的身份。”
說完這話雷鈞便不再言語,他不認爲對方能在如此大的誘惑面前依舊保持那故作的鎮定,要知道按照以往的規矩,別說區區金丹後期之輩,即便是蘊嬰散修想成爲寂雷堂的客卿也十分困難,除非是跟他一樣接近蘊嬰大圓滿或已凝結元嬰的強者方有資格受到禮遇,等閒之人哪怕削減了腦袋擠破頭亦難以邁進寂雷堂的大門,畢竟寂雷堂可不只是一方強大的修道勢力,更是齊樑國朝廷的護國宗門!其地位比起供奉司也沒差到哪兒去,是齊樑國數萬萬散修夢寐以求的所在!
然而再次出乎雷鈞的預料,易乾又無視了他的話,只是自顧自地立在傀靈那碩大的頭顱前,似伸手摸索、勾畫着什麼。
“你知不知道對寂雷堂不敬的結果是什麼?”
雷鈞眯起眼睛,眸中有毫不掩飾的冷芒閃動,他不在乎易乾是不是來自其它五派境內之人,就連處於雲封境最頂端的“雲封六派”對他們寂雷堂都不會輕視,因寂雷堂儘管較爲低調,可道統底蘊還在供奉司之上!
“哦?”
易乾這回終於有了迴音,他緩緩轉過身來衣袖一甩,就見其身後的傀靈猛地發出一聲低吼,身子前衝之間向着雷鈞一拳砸去!
“易某讀書少,還望道友明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