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正要離開的虞祭酒聞言愣了一愣,卻也點頭,道:“是該這個理,若是有人吃不得什麼東西,吃出了問題便說不清了!”
入口之物還需謹慎,輕則生病,重則致命啊!
“是中書令杜令謀大人聽聞大理寺公廚的小食味道不錯,託我出面買的!既然爾等知曉了,待做好小食,便着人送去杜府便好了!”說罷,虞祭酒轉身帶着人走了!
食案前衆人正低頭吃米線,聽虞祭酒提到“中書令”三個字時,正夾起一筷豚肉絲纔要送入口中的溫明棠手中一頓,筷子上的豚肉絲掉入了湯裡,奶白的湯汁濺到了臉上。
中書令麼?湯汁溫熱,並不燙,掏出帕子,下意識的擦了擦臉,溫明棠重新拿起筷子,夾起一筷米線送入口中,心道:還挺巧的!
才這般想着,卻見那廂愣了好一會兒的紀採買似是反應過來了,臉上不見方纔同衆人打招呼時的愜意促狹,也不見遇見虞祭酒時的笑意,而是面色古怪道:“這也太巧了,林少卿才提到這個杜大人,他便來了,我問問去!”
一邊嘀咕着一邊出了公廚。
正在吃朝食的衆人看的有些不明所以。
……
午食過後,又要開始備小食同乳茶了,看着單子上被劃掉的那個大單,溫明棠蹙了蹙眉,特意去尋了趟紀採買:“虞祭酒上午過來,替那位杜大人訂的牛乳茶小食什麼的不做了?”
紀採買點頭“嗯”了一聲,道:“林少卿說公廚的小食不賣與他!”說着頓了頓,壓低聲音對溫明棠道,“林少卿說這個杜大人多半是過來尋釁滋事的,以後聽到這個大人的名字,讓溫師傅你也記得繞道走,莫被他抓到辮子!!”
溫明棠:“……好。”
果然,這世間哪來這麼多的巧合?
……
世間哪來的那麼多的巧合?有這種想法的不止溫明棠一個!楊家郎君冷冷的看着不遠處擺攤買瓷器的兩個攤販。
就知道這些人不是好相與的!即便都把常家那個小娘子送出去了,卻還是不肯放過他,硬生生的就要拆散他同黃三小姐的姻緣,毀了他登天的梯子!
一想到這裡,楊家郎君便氣的渾身發抖,垂在身體兩側的雙手握緊,骨頭咯吱作響,骨結髮白,狠狠咬牙看向那兩個正在左右四顧,彷彿在尋人一般的攤販。
尋人?尋什麼人?那個裝模作樣的書生麼?
楊家郎君冷笑:他已然尋人打聽過了,那人哪是什麼尋常書生,聽聞是什麼名士的得意門生!在黃侍中眼裡,同黃三小姐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眼下正奮力促成着二人的好事!好端端的名士門生跑去擺攤賣畫?分明是合唱的一出雙簧罷了,把他當傻子耍不成?
這些人倒是厲害,連這種名士門生都能尋來幫忙!
楊家郎君低着頭向前走去,待到走到集市附近,再次擡頭時,緊握的拳頭鬆了開來,面上的冷笑也盡數換成了懊惱和悔恨。
聽那兩人口中嘀咕着“那書生怎麼不見了”“是不是那日喝多了回去受了涼,感染了風寒”“早知如此,當問了他住處”……
楊家郎君心中冷笑:還在裝?
懶得戳穿這兩個人,楊家郎君向兩人走了過去。
其中一個攤販率先察覺到了他的靠近,拍了拍同伴的肩膀,兩人停下了正在尋荀洲的動作,擡頭向他望來。
楊家郎君看向他,臉色頹然:“那日黃家的事你們當見到了吧!我後悔了!”
兩個攤販聞言臉上便浮現出了一絲譏笑:那日這姓楊的如同喪家之犬一般被黃侍中辱罵,被黃家兩個女兒踢打的情形他們自然記得,在這集市傳了好幾日的笑話了呢!
看着今日換了一身樸素破舊衣衫,滿臉頹然的楊家郎君,其中一個攤販輕哂:“你後悔了?可那小娘子已經侍奉貴人去了啊!”
常小娘子已經死了,後悔也無用了!
楊家郎君臉上浮現出一絲狠色:“你們說的對,什麼岳丈妻子都不頂用,這世間真正靠得住的還是自己,我……我想重新回來!”
一聽楊家郎君“想重新回來”,兩個攤販愣了一愣,待到反應過來,交換了一個眼色,其中一個點了點頭,比着口型道“本就是這等人”!
可即便這姓楊的“想重新回來”,他們看在銀錢的面子上也願意接納他……
其中一個攤販摩挲了一下下巴,搖頭道:“不是我等不念舊情,你可知你這張臉經由集市這一鬧已經是個長安城裡的“熟面孔”了?”
認識的人太多,用起來一個不好說便容易遇上熟人被認出來啊!
楊家郎君對兩人道:“天下又不是隻長安一座城!”
洛陽、金陵這等地方都有他們的生意,若是想用他也不是不能!
當然,這些人手中的餌不少,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對他這等先時試圖脫離過的餌,這些人未必肯再用他了。
楊家郎君看向面前的兩人,悠悠道出了一個“秘密”:“幾位難道還不知曉元三小姐被抓一事嗎?”
好在大理寺衙門那羣人此時還不知道常小娘子已死之事,他藉着常小娘子未婚夫的身份進了一趟大理寺,才進門便聽到兩個差役在小聲議論“元三小姐被抓”之事,他聽的心中一記咯噔,眼見無人注意到他,轉頭便跑出了大理寺。
一直以來,元三小姐都是那個出面聯繫他們之人,雖說知曉元三小姐的背後還有人,可他們從未見過元三小姐背後之人!
“那元三小姐弱不禁風的身子骨你們也知曉,誰知道她會不會把事情都招了?”楊家郎君說道,“背後之人藏的那麼好,如此小心謹慎,她未必知曉背後之人是誰,也未必肯透露背後之人!但我爲你們手中的刀,你們又是元三小姐手中的刀。刀不好用了,換了便是!我只見過換刀的,可甚少見過換了執刀的手的!”
兩個攤販聞言臉色頓變。
“我覺得,可一面等着那幕後之人聯繫我等,另一面倒是可以自備一條退路了!”楊家郎君說到這裡,頓了一頓,看向兩人,“可以籌措一番,隨時準備撤出長安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