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周公公的原話是“蕭娘娘今日回蕭家送別孃家人,十分思念許久未見的未來侄媳裴南歌,有許多體己話要跟侄媳‘婦’單獨說。”
再結合他那以逢迎拍馬爲己任的高貴神情,裴南歌對這次所謂的約見徹頭徹尾地喪失了興趣。倒也並不說是畏懼或是緊張,只是從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的角度出發,對這種看上去就水深火熱的佈局深感無聊。
如果沒有蕭武宥堅持一同前去,也許情況還會稍微好一點,至少有一種荊軻離開燕國時“壯士一去不復返”的悲壯感。
但偏偏蕭武宥此番就是鐵了心堅持要與裴南歌一同前去,於是局面就變得詭異了,就有點類似於街頭巷尾流傳的那些淺薄的婆媳故事,彷彿還沒嫁進‘門’的裴南歌已然成爲了一個正在被孃家人責備的委屈媳‘婦’。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但是裴南歌那顆飽受大理寺薰陶的腦袋裡卻多出了一些想法,尤其是在不久之前他們剛剛推測出羅衍之死與蕭娘娘有關之後。
憑良心說,裴南歌很有自知之明,她實在不覺得自己能讓尊貴的蕭娘娘想念得茶不思飯不想,同樣,她也很謙虛地覺得自己從來就不曾與蕭娘娘達到可以說體己話的‘交’情
所以,蕭娘娘召見她的目的很明確,要麼與蕭武宥有關,要麼就是與羅衍有關,但絕對與她裴南歌這個人半文錢的關係。
事實的真相很殘忍,但再殘忍還是要硬着頭皮往上,尤其當對方是一個真正的達官貴人的時候,而不久之後,她甚至還將會嫁進這位達官貴人所庇廕的家族。第一時間更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說得好聽一點,就是識時務者爲俊傑,所以作爲一個生長在京城官宦之家的大家閨秀,裴南歌完全相信自己有能力做足了感恩戴德、感‘激’涕零的面子功夫,以此來化解對方的各種明槍暗箭。
時光的流逝永遠比心中的糾結來得匆忙,裴南歌尚且沒有想明白蕭娘娘究竟要如何跟她體己,人卻已經站在了蕭家的大‘門’口。出來迎接她的人徑直領着她往蕭妃的廂房去,而蕭武宥卻又好巧不巧地正好被人領着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直到蕭武宥和她離得遠了,那種婆媳‘交’戰的假想才漸漸離開了裴南歌的腦海。
蕭妃早早地就坐在了院子裡,一邊喝着茶,一邊吩咐着‘侍’‘女’們打點蕭府的各項事宜,裴南歌一度有一種錯覺,彷彿遠在皇宮之中的蕭娘娘纔是眼前這個蕭家府邸的真正主人。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這是裴南歌與蕭妃時隔半年之後的又一次見面,比起上一次的意味深長。
面前這位頤指氣使的蕭妃娘娘令她不由得想起了陳雪,就如陳婆所說,蕭家初來京城安家,府上的人手安排都由蕭娘孃親自把關,如果這一切其實只是這位深宮之中的娘娘爲了更好地掌控整個蕭家,那隻能說蕭妃娘娘下了很大的一盤棋。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至於這盤棋究竟局勢如何,裴南歌不想去評書,相比之下,她更希望這位尊貴的宮妃在今天可以開‘門’見山或者說是一針見血地說出約見一個後輩的真正目的。
蕭妃似乎也已經看到了裴南歌,她很自然地支開了伺候在一旁的下人們,看上去很親切地朝着裴南歌微微笑了一笑。
明明是心照不宣的假笑,裴南歌卻彷彿看見初冬一派蕭索之中的千樹萬樹桃‘花’招展。
她忍不住在心裡提醒自己,就是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用其不容抗拒的手段,在多年前埋下了陳雪這一手伏筆,在多年後又兵不血刃地除掉了一個曾經愧對蕭家的入贅‘女’婿。
這種提醒的效果顯而易見,伴隨着初冬的寒風,裴南歌也跟着打了個寒顫。
“怎麼穿得這樣少?”明明與蕭武宥問的同樣的問題,可自蕭妃的櫻桃口中說出來,卻只讓她覺得四下裡又冷上了幾分。
“娘娘樂安。”裴南歌搖了搖頭,思索再三之後決定用一個簡單的問安方式來稍微減輕這種虛僞的關懷所帶來的不適感。
“坐罷。”蕭妃只拿眼皮望了一眼面前的石凳示意裴南歌坐下,那種眼神自然平淡,卻又疏離得不着痕跡。
乖乖落座的裴南歌忍不住開始腹誹那位傳召她過來的周公公,瞧瞧,這般不冷不淡樣子怎麼可能會有什麼許久不見甚爲想念的深情厚誼。
“我聽說,武宥想要辭官?”蕭妃並不是真的要向裴南歌瞭解什麼,相反,她的語氣聽上去更像是把這句話先拋出來,讓接話的人順着她拋出的磚往下接,然後再由她自己來引出那一塊‘玉’。
但裴南歌顯然不太樂意與她彎彎拐拐的繞圈子,在她經久大理寺考驗的火眼金睛看來,每一場談話最好都跟查案審訊一樣,想知道什麼就問什麼。
所以裴南歌用很誠摯地眼神看着宮中之凰,驚訝得恰到好處:“是嗎?五哥要辭官了?怎麼這麼突然?這又是爲什麼呢?”
爲了讓她的驚訝來得更天真爛漫一些,裴南歌故意使勁眨了幾下眼,還自然而然地撅着嘴‘脣’皺着眉,她絲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再年長几歲,這樣的‘摸’樣足以令她成爲一個名副其實的怨‘婦’。
四兩撥千斤的第一步,切記敵不動,我不動,敵動,我亦不動。
不過一個來回,問題又落回到蕭妃的手中,這一個回合,裴南歌沒有贏,卻也並沒有輸,與上次與蕭妃的那場會談相比,這是小妮子邁出的一小步,卻是未來站穩腳跟的一大步,而且是一次巨大的進步。
見慣風‘浪’的蕭妃甚至沒有容忍自己的眼睛裡流‘露’出絲毫的驚訝或是不滿,她只是端着茶盞,纖細的指尖沿着盞口一遍遍的摩挲。
一直保持着驚訝表情的裴南歌經不住覺得嘴巴有些酸,眼皮也被睜得有些酸,她幾乎已經開始考慮要不要換一個更加舒服點的表情。
就在這時,只聽得蕭妃優雅又不失惋惜地嘆了口氣:“南歌丫頭,你聽過有個詞叫‘紅顏禍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