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周知府也只能躬身連聲恭維道:“三王爺哪裡的話,您能和四王爺一起審訊,實在是百姓之福,是盛秦之福啊!”
紀羽翰只是當他放了個屁,拉着沉疆歌的手便打算離開。
周知府見紀羽翰要走,趕緊抹了一把汗,湊到了紀凌的面前,笑得褶子都好幾層地說道:“微臣早些日子聽說四王爺要來,特地請了南淮最好的樂師前來給您接風洗塵,還望四王爺這邊挪尊步。”
紀凌素來不喜歡官場逢迎,但是卻擅音律,更是對技藝高超的樂師讚賞有加,這點,是不同於世俗的眼光的。
像周知府這般八面玲瓏的人,自然是將這些都打聽了個一清二楚。
更何況,他打的算盤,還不止這一個。
果然,紀凌先是微微一皺眉,隨後答了一句:“既然周知府這般費心,本王不去倒是不好。三哥也沒什麼要緊事,不如一起同去?”
紀羽翰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似乎十分不在意地答了一句:“也好。”
在一旁的沉疆歌雖也聽聞紀羽翰不受寵,但是也沒想到小小的一個知府也敢這般冷落他,連接風宴也要通過紀凌的口才能去。
她眯起了雙眸看向了一旁似乎已經習慣了這一切的紀羽翰,不由得心生疑慮。
——這小子,怎麼看也不像會甘居於他人之下的人啊……
“喂,你當真去?人家壓根兒就沒請你。”
沉疆歌推搡了一下紀羽翰,壓低了聲音不解地問道。
“有的吃,有的喝,還有美人舞袖,有樂師奏樂,這等好事,怎麼不去?”
紀羽翰掃了一眼懷裡極爲不理解的沉疆歌,笑得燦爛如花。
“哦?看來,你比我想象的皮厚。”
沉疆歌白了紀羽翰一眼,嘲諷地說道。
紀羽翰只是低頭笑了笑,並未多說什麼便朝前走去。
在他低頭的一瞬間,沉疆歌似乎看到了他眼中的一絲落寞。
但,那絲落寞就像是稍縱即逝的曇花,只是一瞬,便消散殆盡。
取而代之的,仍然是那個浪蕩子模樣的紀羽翰。
她微微一愣,以爲自己看錯了。
“小娘子不走嗎?晚了,可就看不上熱鬧了。”
紀羽翰頭也不回地朝身後擺着手,而他的手上拿着的正是屬於她的玉佩和一把刀。
“該死,這種人,根本就不值得憐憫。”
“沒事,等他喝醉了,自然就能拿到了。”
沉疆歌深吸一口氣,低聲自我安慰,按捺着內心想要殺人的衝動一咬牙,惡狠狠幾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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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迴廊,越花牆,很快,他們便到了前廳。
前廳早已佈置得滿滿當當,珍饈滿盤,金盃銀盞中也早已是酒香四溢。
“四爺,您這邊上座。”
周知府親自扶着紀凌落在了主座,等紀凌坐下來了,纔對着紀羽翰十分爲難地說道:“我這手下,真不會辦事,只留了一個主座,三爺,您看這……”
紀羽翰擺擺手無所謂地笑了道了一句:“本王閒散慣了,哪裡坐都一樣。就坐這兒吧,離美人兒近一些。”
說罷,紀羽翰便自顧自地坐在了次桌,也不管周圍人的臉色,一把將沉疆歌拽着坐了下來。
“別拽我,我自己會坐。”
沉疆歌不滿地嘀咕了一聲,見一旁的周知府有疑惑之色,立馬笑盈盈地對紀羽翰說道:“三王爺,您這般說,奴家可要生氣了。您有奴家一個還不夠嗎?不管,罰酒。”
說罷,沉疆歌便麻利地給紀羽翰斟酒。
紀羽翰見她變臉色如此之快,雙眸裡一絲意味不明很快地掠過。
他笑着接過了酒盞,卻只是放到了一旁,並未喝下。
周知府見二人這才恢復如常,心中雖有疑慮卻只是匆匆地行了一禮,仍舊去伺候紀凌去了。
等周知府走後,沉疆歌才自顧自地斟了一杯,一飲而盡,冷笑着問了一句:“怎麼,三爺這是怕我在酒裡下毒?”
紀羽翰淡淡掃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了一句:“對一個隨時都有可能殺掉自己的人,本王多些防備,才能活得長久一些。不是嗎?”
“呵,既然知道我對你有殺心,還留我在身邊,你不覺得你很奇怪嗎?”
沉疆歌冷哼一聲這般說道。
紀羽翰卻緩緩側頭,深深地看向了她的雙眸,良久才喃喃答了一句:“是啊,連我自己都覺得很奇怪……”
只是那一眼,沉疆歌卻怔住了。
透過他的眼眸,她似乎覺得他在看另外一個人,而那一個人卻不知道爲何,能讓善於僞裝的紀羽翰在那短短的時間裡似乎卸下了所有的防備和僞裝。
他看着她,如同在看一件極爲寶貴的珍寶,似乎僅僅如同這般看着,他還不夠滿足。
而她,在他那樣的目光裡,竟覺得自己的心微微地一緊,似乎跌入了一個漩渦。
在那個漩渦裡,她感覺得到了他的炙熱目光,如烈火一般掠過了她,像是黑暗裡唯一的光,令她炫目,亦令她一時間極爲不清醒。
兩人便這般四目相對,周圍的一切似乎都變成了空氣,不復存在。
直到,舞女的長袖從兩人面前掃過,才讓兩人都回過了神。
沉疆歌慌張之中手微微一抖,一線酒飛濺而出,沾溼了她的手背,一絲寒涼之意。
她低頭,緊緊握着酒盞,瞬間清醒了過來。
而同樣緩過神的紀羽翰卻是悵然一笑,端起另一個酒盞,搖搖頭輕道了一句:“你不可能是她……”
“看來,你的紅顏知己還是真多。”
沉疆歌聽罷冷冷一笑,譏諷着說道。
紀羽翰也只是笑了笑,並不作答,而杯中酒已被他一飲而盡。
此時,一曲舞罷,滿堂喝彩。
光影交錯中,霓虹亂舞,煙花迷人眼。
幾分醉意染上了沉疆歌的雙頰,三分緋紅。
這酒,她不是很想喝了。
正當她想找個藉口離座而去時,一曲樂聲驚天般響起,落在了她的耳裡,似梵音落在了茫茫大漠的飛雪裡,一點一點地沁入人心,又一點點地佔地爲王緩緩訴說着那彈奏之人的心事。
周圍原本的喧鬧聲在這一刻也變得安靜,就連上座的紀凌也放下了酒盞,將欣賞的目光投向了中央那唯一的彈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