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真很快坐下。
從幾個人的神色上看,對於陳真還是很滿意的。
而這時有人敲門進來,一個秘書之類的人物,俯身到徐暨玄的耳邊說了句什麼,徐暨玄點點頭,表示知道。而後對方退下。
徐暨玄看着盧道澤道,“還有人要做報告嗎?如果有請讓他快點,我還有點事。”
盧道澤皺着眉看了一眼韓三東,見對方沒有任何書面報告的紙張類物品,心中便有些不快。今天是提交報告的日子,而對方沒有拿出來,那就證明對方沒有把這個事情當回事。
更重要的是沒有書面報告,答辯上有什麼問題,很容易卡殼,到時候前面所做的一切恐怕都要白費了。
想到這裡,盧道澤心中有了決定。
正要開口。
“對不起,還有一個人需要作報告。所以,請給我五分鐘時間。另外,我對於今天的遲到感到很抱歉。不過,因爲某些地方有些不清楚,我是早早的去了案發現場重新又看了一遍,發現了一些新的東西,產生了一個新的推論,這個推論完全推翻了我之前書寫的報告,是以今天我只能做一個口頭報告。”
卻是韓三東站了起來,深深鞠躬道。報告他根本沒有寫,但是如果照實說,即便你的理由再充分,也會給人留下不守規矩的印象,這樣的印象對於一個初入行的新人的影響,肯定是負面居多。
但是如果換成他現在所說的“推翻之前書寫的報告”,這樣雖然都是等於沒有完成功課,但是理解的意思就完全不一樣了。接下來,只要能自圓其說,也不會有人揪住這一點做文章。
雖然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小手段,但是有些時候,還是有效果的。
而現在韓三東確實也需要這種效果。
本來他是有些無所謂的,畢竟是遲到了,失去這次報告的機會也無可厚非。
但是之前那個秘書模樣的人,進來之後在主位上的老人身邊的耳語,被韓三東看得清清楚楚。
“檢察長,那邊您晉升爲高等檢事長的發佈會已經準備好了。算了下行程,我們十五分鐘後離開……”
高等檢事長?!
韓三東怦然心動。
要知道,在全國的大約1000餘名檢察官中,按照職位從高到低排列,計有總檢察長1名,高等檢事長8名,檢事長30名,其餘均爲檢事,即檢察官。
也就是說,這個老人的身份,赫然等於中國公安部的副部長。
從檢事長到高等檢事長。
別看只是加了高等兩個字的前綴。
但這就是地方公安廳長與中央領導的區別啊。
是質的區別。
韓三東敏銳的把握到,這是一次極爲難得的機會。
是以搶在盧道澤之前說出了那番話。
不是他迫不及待,不分尊卑。
而是盧道澤還未發出音節的嘴型,分明是“沒有了”的“沒”的發音形狀。
如果讓其說出,那麼這次難得的機會,就會徹底從眼前溜走。
韓三東自然不幹。
政治上和經濟上他都處於起步階段,只要是利於他往上爬的機會和人,他都要牢牢的把握住。
因爲他始終記得,他的誓言。
讓老媽的四十歲生日,在外面和他一起過。
盧道澤皺了皺眉,但是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說什麼。
只是看着徐暨玄,等待着對方作出迴應。
徐暨玄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只是微一點頭,“你有5分鐘。”
韓三東絲毫不敢耽擱的說道,“這場碎屍案件,既不是單純的偶然殺人事件,也不是單純的情殺事件……”
韓三東急迫之下,爲了先聲奪人,直接便將虞靜恩與陳真的報告結論否定了。
雖然這對兩人的面上不好看,但此時他也顧不得許多了。
“首先,驗屍報告中有幾塊屍體的骨骼有骨折的現象,而鑑別科的人員則鑑定爲,可能是兇手在切割屍體時弄斷的,但是我卻持不同意見,就這些骨折,我覺得這是一起車禍後,所引起的‘適逢其會’案。”
韓三東迅速的說道,“什麼叫適逢其會呢?我覺得這個兇手也許遇到了什麼難以解決的事情,所以這場車禍後的屍體正好派上了用場,是什麼用場呢?無疑是那筆鉅額保險金,而我懷疑就是這個東方齊策劃實施的這一切……我甚至有理由相信這個女人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一個無辜的車禍受害者,所以他的妻子一定還活着,也許兩人正策劃着要一切帶着保險金遠走高飛……”
“哈哈哈,真是好笑。”金明浩一陣失禮之極的奚落大笑,“我看你不應該學司法,而是去寫劇本,我的猜想家。你的劇本編纂的是夠精彩,可惜辦案是要求講證據的。”
盧道澤也一臉陰沉,覺得這個韓三東真是太能胡鬧了。這樣鬼扯的推測報告也能寫得出來?
他知不知道,這些話一經傳出,會得罪多少人。
他可不想替他被這個黑鍋。
“胡鬧!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推翻鑑別科的鑑定結果,妻子沒死?哼,簡直亂彈琴。還有,刑偵科的同事說的不錯,你講的太武斷了,我們做司法的講求的是證據,你的所有猜測都要基於一定事實根據……”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將盧道澤的訓斥打斷。
一個工勤人員引着一個三十多歲的刑事警察匆匆進來。
“什麼事?”金明浩眼睛一亮,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問道。
“報告!有人報案,慶尚道發生一起命案,當地刑警初步堅定完畢,死者兩人,其中男性死者正是昨日剛剛領到保險金的東方齊,而另一名死者則被鄰居指認爲東方齊的妻子張銀珠……
而在兩人身亡的車子上,還發現了一個明顯的撞擊凹痕,並提取到了與碎屍案女屍殘留衣物相同的棉布纖維,同時張銀珠的鑑定血型爲AB型,與碎屍案女屍血型相同,鑑別科的人認爲之前的碎屍案是對方的替身,需要重新偵查……
最後,經過現場勘定,刑偵科判定應該是女者先殺死男者,而後殉情自殺……而經過死者手機通過記錄的追查,已經鎖定了一個叫劉文姝的女子,該女子係爲男死者的情婦……因而根據現有資料判斷,這應該是一起情殺……”
那名刑事警察也知道在場的都是領導,能在這些人面前露一面,機緣不小,頓時也是超水平發揮,將事情的經過,以及追溯推測說了個底兒掉。
渾沒發現在場的領導中,他的直系領導金明浩和檢察官盧道澤的臉色難看的像是被年輕小三捲了存款不告而別茫然不知所措的中年大叔。
“徐檢察長,你看這……”盧道澤有些尷尬的道。
“年輕人的判斷很敏銳,也很有想法,不過一上來就否定同事,又在無證據的情況下懷疑鑑別科和刑偵科的工作……性子太烈,需要磨一磨。”徐暨玄看了一眼有些欣喜的韓三東,淡淡的道。
“那,他們三個的實習檢察官身份……”
“先放放吧。”徐暨玄說完便在秘書的陪同下離開了。
而盧道澤和金明浩也沒有再搭理韓三東,跟着送了出去。
虞靜恩與陳真的臉色也是青一陣紅一陣的,看向韓三東的眼神有些陌生和敵意……
我靠!!!
怎麼會這樣?!!!
我他媽的明明說的是正確的,那個從現場特意趕回來報告的刑事警察也證明了這一點。
可是,可是爲什麼會出現這樣的結果?!!
似乎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我,我……韓三東只覺得一陣憋屈。
心口發堵,同時他也知道了,原來一份看似簡單的報告,竟然需要注意的地方是如此之多。
照顧同事的想法, 斟酌鑑別科判定,重視刑偵科的意見,同時還要收斂鋒芒,一團和氣……最重要的是還要顧及頂頭上司的情緒,以及這位高等檢事長的觀感……
難,真是太難了。
這樣的事情,對於他這樣一個初入此行的新人,實在是太難了!
要不是這些人說出來,韓三東也許要經過很長時間,並經過別人提點,才能自己領悟……
尤其是最後盧道澤說的那個金永哲提出的學員身份的問題,實習檢察官啊,那可是本應兩年之後畢業,進入檢察廳工作後,才能正式登記,並記錄在案的身份啊。
與現在的無名無分,以實踐課的理由到處跑的學員身份,要好上一萬倍。
一個代表你只是有潛力成爲檢察官,而另一個則是代表你已經邁入檢察官的圈子了。
如果操作的好,沒有犯下什麼錯誤,或是再有一些好的表現。
那麼甚至可以提前去掉“實習”,轉爲正式的檢察官。
那可是一步登天,比研修學院真正的檢察官高材生,還要少了兩年的學習過程,至少一年的實習過程。
裡外裡跨越了三年以上的時間,等於是將自己的政治生命跨前了一大步啊。
這其中的差別,不是可以道里計的。
一想到有可能提前成爲檢察官,讓媽媽有更大的提前出獄的機率,韓三東就後悔得想撞牆。
可是現在知道了又能怎樣?
大錯已經犯下,又不能重新來過……
嗯?
等等?
誰說不能重新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