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悽惶的說道:“我只是想救人,我只是想讓如霜恢復容貌,我跟父王求了三天三夜才讓我下凡,難道,我又做錯了嗎?”她的樣子很無助,她想哭,卻發現自己連哭泣的權利都沒有,她想衝到先生的懷裡訴說千年的相思,卻發現自己已經無法走進他的身邊半步,她想叫醒那個與她靈魂同體的如霜,只是她已經屍身冰涼。
元帥看着霜公主,眼中沒有一滴眼淚,他只是深深的望着她,似乎想把她的樣子永遠記在心裡,其實她的模樣早已深深的鏤刻在了心裡,爲何世間的詩人卻說:相見爭如不見。
元帥的眼中盛滿了悲傷,只是聲音卻出奇的安靜:“霜兒,我們雖然彼此深愛,但是緣分太淺,看來,我們終是不能在一起了。”
霜公主的神色悽絕:“即使我們最終也不能一起,我們的愛,也永存在心中。”
元帥眼波溫柔的點點頭:“我們的愛,已經永遠留在記憶之中,即使歲月流逝,也不會消散,如今,我卻要去陪着她了。霜兒,希望你不會怪我。”
霜公主的臉上現出了絕望之色,她嘴脣啓動,想要說些什麼,只是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繼續說道:“她陪了我大半生,我總要陪她這一程。”她已經知道了他的心意,而且知道,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他那樣去做。
元帥抱起如霜,悲傷的飛下高臺,只是一個小小的高臺,竟然讓他腳步趔趄,差一點摔倒,子硯扶起我,與墨韻一起投入了七秀山的戰鬥,高高的臺子上,只有霜公主一個人呆呆的站着,冷冷的寒風吹動起她的長髮,我回頭望去,她的神色是那麼飄渺,又是那麼哀傷,讓人忍不住想要上前保護她,只是又擔心自己的舉動會驚嚇到這個纖塵不染的公主。
我的手指顫抖,拿不動任何武器,包括片刻不離左右的竹蕭。面對這個廝殺聲連天震耳的戰場,我只是感到深深的厭倦,我必須要強迫自己接受一個事實。
如霜死了,她離開我了。
永遠不會再回來。
雖然我們經歷了千百次戰役,但是沒有一次,我們是真正的分開,這個人有如我的姐妹,又象是我的親人,心地純淨的如水晶一樣的女子,走了,從此,陪在先生身邊的路,只剩下我一人。
如霜曾經說過,竹君,要是你死了,我會感到孤獨。原來,當我們其中的一人真的離去的時候,那種感覺,並不僅僅是孤獨。
三日後,七秀山,被白族和雨族的人重新接管了,皇帝聽取了元帥的建議,並沒有大開殺戒,除了一些做惡多端的得到了應有懲罰,大部分魔人,都被降魔者管束起來,王朝大軍此次全殲盜匪,並着力開始重建城鎮,南方的荒蕪土地,正在萌發新的生機。
子硯被恢復了太子之位,原來嗔魔纏上了皇帝,叫他改立太子,斷絕子硯的後路,好在皇帝早就聽從了元帥的警告,以自己對兒子的強大愛心控制了嗔魔,他們先是假意改立太子,讓魔界的人更加相信子硯,又暗中秘密調兵,加速行軍,才得以提前一個多月趕到七秀山,解了先鋒雨翼軍的急難,也成功的解救了子硯。
三天以來,如霜的屍體被靜靜的安放在軍營中,她的牀邊擺滿了珍稀潔白的花朵,那朵美得詭異的稀世雪蓮就放在她的頸旁,元帥一直守護着她,我們每個人都不知道他的心意,是要將如霜在人間安葬,還是將她帶回天庭的雨竹閣,也沒有一個人敢去詢問,因爲他的悲傷,已經如沉重的石頭一樣壓在我們每個人的心頭。
我也在養傷,只是心靈上傷痛卻不知何時才能痊癒,皇帝同意了我與子硯的親事,原來是他此次御駕親征,一路上聽到墨韻細細說起我們的往事,心中感動,倒是原諒了很多事情。
子硯雖然寸步不離的照顧着我,可是我們的心中,又何嘗沒有憂慮,他的魔功已經到了較高的境界,他還會不會向從前一樣輕鬆自如的控制自己,我們誰都不知道,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人間,已經萌發了勃勃生機,可是爲什麼我們的心中,卻充滿了哀傷,許多年以後,誰還會記得,這片土地,有人曾經犧牲了性命去保護它。
元帥最後要見的一個人,不是霜公主,竟然是我,而我也一直在等,等他終於肯開口說話的那一天,我在等着他的恢復,雖然那真的很難。
“竹君,自從你下凡以後,經歷了許多困難,許多痛苦,甚至你要面對最愛的人死去,你有沒有後悔過,下凡來陪我走這一遭。”先生就象是平常談心一樣跟我安靜的說着話。他已經換下了重重的盔甲,一身素色的布質長袍,清逸的樣子就象是在雨竹閣剛剛做了一幅畫那樣安然。
我搖搖頭:“雖然青嵐死了,如霜死了,以後,子硯會死,我也一定會死,但是我從來沒有後悔過。”
“你有沒有改變過初衷,想要幫子硯逃過這一難。”他似乎洞悉了我的內心,一語中的的問道。
“我想過,我真的想過,而且現在,我還在想這個問題。”我想起在魔界宮殿時,我要求子硯殺掉我,過他自己想過的生活。那個時候我很瘋狂,可是事過境遷,這個瘋狂的念頭卻仍然在我的心中。
“那麼,接下來,你還會堅持自己的使命嗎?你的使命是救世,是救人間蒼生,天下萬民,如今,你與他情今三生,還有了他的骨肉,你還能堅持下去嗎。”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我
我不敢看他,低着頭看地,他長嘆一聲:“如今魔界大軍已經盡除,既使魔王衝破封印,也不可能對人間造成太大的威脅,但是世事難料,如果有一天,需要子硯去重新封印魔王的時候,你還會不會全力支持他?”
這些話語透露着一絲異常的感覺,我突然感到他這是在與我決別,而且在交待臨終前的任務,我衝上前去,抓過他的手腕,他的脈搏已經微弱,我情急的叫着原來的稱呼:“先生,先生。”